楚言歌的腦海裏忽然閃過一絲朦朧的記憶,那冰冷的聲音似乎穿過幾日的混沌抵達了她的耳畔。


    “我乃金陵人,姓高,你若是想報恩,就來金陵最大的玉石坊找我吧。”


    金陵人?可李宣遠卻說他不是金陵人......難道那日隻是他的一個說辭罷了??


    楚言歌心裏五味雜陳,可一想到李從嘉性命垂危,她隻好同那小廝點點頭,“是我,這位小哥,我想求見你們......公子。”


    想了半天,楚言歌還是改了那日的稱呼。


    “你找我家公子幹什麽?”小廝臉色一變,看向楚言歌的目光略微有些不善。


    實在是這幾日登門造訪的宮廷之人太多,擾得他心煩。若不是見楚言歌有些眼熟,他也不會細看,這一細看才發現竟也是個麻煩。


    “我想......”


    “是楚姑娘嗎?疾風,帶楚姑娘進來吧。”


    在楚言歌還沒有言明自己來意的時候,樓閣裏已經傳來了那一道熟悉的冰冷的聲音。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楚言歌跟著那小廝打扮的疾風走進了雨花台。


    雨花台裏果真是賣玉石的,隻不過玉石周圍還有著不少珍稀的草藥,楚言歌雖不懂醫理,可也明白玉石養藥的道理。越是名貴的藥材,越是需要好玉供養,想不到那人竟如此會做生意,開個雨花台,既賣了玉石錢,又保存了名貴的藥材。


    穿過雨花台狹長的走廊,上了三層樓台,楚言歌見疾風居然還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當下便有些疑惑起來。


    那人在那麽遠的地方,是怎麽知道自己來了雨花台的?而且,那聲音又是怎麽傳這麽遠的?


    帶著心中的疑惑,楚言歌終於同疾風一起走到了一座開滿桃花的小院。


    小院隻有一道門,裏麵雖然廣闊,卻大都種著桃花,如今正是三月,那些桃花開得燦爛,春風一吹,花瓣簌簌飄落,楚言歌隻是靜站了一會兒的功夫,身上已經落滿了桃花。


    “好美啊......”楚言歌忍不住伸手捧起地上散落的桃花,唇角勾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真是沒見識!”也不知是不是疾風與楚言歌的八字不合,每一次見麵,他都沒有給過楚言歌好臉色。


    “你不覺得這些桃花很漂亮嗎?”楚言歌沒心沒肺慣了,當下也不在乎疾風的冷言冷語。


    “楚姑娘生在金陵,想必沒有見過這麽大片的桃林吧?”桃林深處走來一翩翩公子,一身藍衣隨風輕飄,墨發隨意挽在腦後,紅唇輕勾,話語間,笑得像一隻狐狸。


    “我......我見過的......”楚言歌看著那人的天顏,一時竟有些語塞。


    “哦?楚姑娘難道不是金陵人?”那人眼睛微挑,意在疑問。


    楚言歌聽後連連點頭,“嗯,我和我哥哥原是白......上杭人,那裏的三月,也是有這麽大片大片的桃林的,那時候,我還常和白煙一起去撿桃花回家,偷偷做桃花釀呢。”


    “你是上杭人?”那人彎著眼角,溫和的問她。


    楚言歌點點頭,麵色有些不好,那人便沒再追問。


    “對了,你會醫術是嗎?”沉默半晌,楚言歌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當下便急聲問道。


    那人聞言微微挑眉,含笑問道:“會又如何?不會又如何?”


    “我......”楚言歌一著急便忘了言語,久久一個我字,吐不出一句全話來。


    輕瞥了一眼楚言歌那手足無措的模樣,高子弋不急不慢的從身旁的桃樹上摘下一朵桃花別在楚言歌的耳際,輕聲道:“金陵氣候寒冷,就是春日也找不到這麽大的一片桃林,我這裏的都是能入藥的桃花,性耐寒,所以才能在三月初綻放。”


    高子弋細細的一番解釋,算是給了楚言歌答案,隱晦的告訴她,他會醫術。


    楚言歌也不是呆頭女子,一聽便明白了高子弋的深意,當下心中一喜,忙拉著高子弋的衣角,仰頭道:“那你可以幫我救一個人嗎?”


    高子弋聞言若有若無的瞥了一眼楚言歌抓著的衣角,眉眼一鬆,如星的眸子裏劃過一抹深意,輕聲問道:“你在清涼山翠微亭旁的恩情還沒有還,現在又要請我幫忙?”


    楚言歌眼神一怔,隨即緩緩低下頭:“那我以後一並還行不行?”


    “怎麽還?”高子弋好整以暇的看著楚言歌,似乎對這個答案格外有興趣。


    疾風在一旁看了直翻白眼,也不知他是不滿自家公子下流無恥的行為,還是不滿楚言歌愚不可及的要求。


    “你要怎麽還?你要錢嗎?”楚言歌抬起頭,手還抓著高子弋的衣角,眸子微微有些閃爍。


    “我還沒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問你討回來。”高子弋意味深長的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後側過頭吩咐一旁看熱鬧的疾風。


    “帶上藥材,我們進宮。”


    “是。”


    一切太過容易,一點兒也不像李宣遠形容得那麽困難,楚言歌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這雨花台花花草草的多,你們女孩子應該喜歡,以後可以常來。”就在楚言歌傻愣在原地的時候,高子弋的聲音再次響起,帶有一絲蠱惑。


    楚言歌回神望他,訥訥道:“你知道我請你救的人是誰?”


    高子弋聽後一愣,隨即輕歎了一口氣,抿唇道:“我猜的,是宮裏那位鄭王嗎?”


    楚言歌點頭,高子弋一笑:“我那日上清涼山采草藥,聽說有位貴人在山上的廣慧寺裏遇刺了,回來一打聽才知道是當今陛下的六子鄭王。而那日我正好又在翠微亭救下了被刺客綁下的你,細細一推,你與鄭王的關係,自然是不淺。今日又這麽慌張的來求我,肯定是為了那遇刺的鄭王。”


    聽了高子弋的一番分析,楚言歌訥訥的點了點頭,然後由衷的讚歎了高子弋一句你真厲害。


    隻是高子弋聽到楚言歌這句讚美的時候卻不是欣喜的表情,而是一臉莫測,帶著幾分常人無法洞悉的哀愁。


    “公子,準備好了。”疾風不愧擔得起自己的這個名字,沒過一會兒便背著藥箱出來了。


    “走吧。”高子弋瞥了楚言歌一眼,然後緩步走在了前麵。


    高子弋走出兩步才發現楚言歌沒有跟上,當下不由得回頭,“怎麽了?”


    楚言歌一愣,隨即忙跟上高子弋的步子,“公子,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鬥笠,就說我是你的隨從,可是感染了風寒,不宜見人?”


    “哼,我看你也是見不得人!”高子弋還沒有說話,疾風再次冷冷的嘲諷了楚言歌。


    高子弋瞪了疾風一眼,然後從袖中拿出一塊白色手帕遞給楚言歌,輕聲道:“不用什麽鬥笠,你用這個就好。”


    楚言歌愣愣的接過高子弋遞給自己的手帕,三兩下圍在自己的臉上,末了還確認了一下它會不會掉下來。


    做完這一套動作,楚言歌抬頭看向高子弋,笑著說:“謝謝你。”


    高子弋一愣,隨即搖搖頭,轉身走出了小院。


    楚言歌見了連忙跟上,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疾風那副吃驚的表情。他家公子,什麽時候連潔癖的毛病都沒了?


    南唐皇宮在金陵的城北方向,由一條南北方向的禦街直通正南門,禦街大道極寬,一般是給皇室貴族馬車通行的地方,平民百姓隻能走兩旁的小道。


    可不知高子弋究竟是個什麽身份,他的馬車居然能走禦街的正道,正道筆直無阻礙,所以速度也是極快,沒過一會兒功夫便到了皇宮門口。


    高子弋下了馬車之後回頭扶了楚言歌一把,楚言歌一身男裝,此時臉上又蒙上了白色手帕,隻露出一雙杏眼滴溜溜的在外麵轉動。


    旁人見了高子弋和楚言歌的親昵,臉上都露出了歎息的表情。


    好好的一個貴家公子,怎麽就有了這種癖好呢?


    不管旁人是如何看的,楚言歌心裏隻記掛著尚在皇宮的李從嘉,眼裏盡是擔憂。


    高子弋狀似無意的瞥了一眼楚言歌的表情,然後回頭對疾風使了個眼色,疾風領會,連忙上前與那守衛皇宮的禁衛軍溝通。


    楚言歌遠遠的看著疾風對那些禁衛軍點了點頭,然後嘴裏又嘰裏咕嚕的說了一通,再從懷裏掏出了什麽東西給那些禁衛軍看,他們這才在一個老太監的引路下進了皇宮大院。


    初次進宮,楚言歌的心裏卻沒有激動和興奮,她小心翼翼的聽著高子弋同那老太監的談話,同時將頭低垂在胸口,生怕楚淵會從哪個地方鑽出來,發現了自己。


    “高公子醫術精湛,定能治好鄭王的。”老太監半軀著身子,臉上的皺紋密布,此時正對著高子弋笑得極其和藹。


    “哪裏,陳公公說笑了,高某對醫理方麵也是略知一二,算不得精通。”高子弋這話著實是謙虛了,他的名聲既能名揚四海,自不會是什麽略知一二。


    陳公公是皇宮裏的人精,看出了高子弋不願與自己多談,當下也就閉了口,不再攀談。


    前幾日陛下派了那麽多人去雨花台請這位高公子,他都沒有明裏答應,今日倒是自個兒坐著馬車來了皇宮,陳公公自是不能得罪這位爺的。


    “高公子,到了。”陳公公領著高子弋一行人到了李從嘉暫時居住的未央宮,外麵站了一排太監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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