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聽後眉頭微展,沉吟半晌之後才道:“你先退下吧,朕知道該怎麽做了。”


    楚淵見了微微挑眉,恭敬的低頭退出了長春殿,在楚淵走到長春殿門口的時候,李璟忽然叫住他,沉聲道:“上次先生說的事,大遼那邊已經有回應了,說是不日便會派人前來商議。”


    聞言,楚淵頭也不回的道:“陛下看著處理就是,楚淵就不插手了。”


    看著楚淵瀟灑俊逸的背影,李璟的眼裏劃過一抹懷念,曾幾何時,他也是這般,來去自如,俊逸風流。可是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有了太多的羈絆。皇位,南唐,權力,和欲望........


    從長春殿出來,楚淵慢條斯理的走在紅石青瓦的宮殿中,在一轉角處,一輛水紅華貴的鑾駕從遠處駛來,隨行的宮女太監便有十餘人,看那排場,竟堪比皇後的氣派。


    楚淵微微挑眉,想必是宮裏的哪位娘娘了,嬪妃出行,官員應退避三分的規矩楚淵還是懂的,所以當下楚淵便退到一旁,微低著頭,沒有去看那鑾駕之上的宮妃。


    可楚淵雖然沒有刻意去看那宮妃,但是當一道清冷悅耳的聲音傳進楚淵的耳裏時,楚淵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


    “小蘭啊,你說陛下會喜歡本宮做的參湯嗎?”


    “娘娘的心意,陛下肯定會喜歡的。”


    “可是本宮怕........陛下不喜歡。”


    “娘娘啊.........”


    隨著那鑾駕越行越遠,聲音也漸漸小了許多,楚淵這才緩慢的抬起頭,正好看見那消失在轉角處的鑾駕,眸色暗沉。


    那聲音,楚淵聽過一次便不會忘記,那是前幾日他潛伏進宮時,在凝香殿時見到的那位淩貴人,那深刻清冷,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清雪眸,楚淵真是想忘都難。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楚淵凝眉轉身走出了皇宮大院,四處空曠的雪景他早已無心欣賞,眼裏隻有一層厚厚的冰冷。


    當楚淵踏出皇宮城牆的時候,遠處飛來一抹青綠,他仔細一看才發現是青鶯。


    此時那青鶯身上的羽毛有些許水珠,顯然是急匆匆的趕來他身邊的,楚淵替那青鶯梳理了一下羽毛,然後含笑問道:“你怎麽這麽著急?”


    那青鶯撲騰著翅膀,口裏嘰嘰喳喳的叫著,楚淵臉色微微一沉,抿唇道:“你是說,母親來了金陵?”


    那青鶯點頭,楚淵的臉色卻是一變,隨即問道:“那母親知道歌兒被蕭染帶走的事情嗎?”


    聽了楚淵的聲音,青鶯的鳥珠一轉,顯然是默認了楚淵的問題。


    見此,楚淵沉沉的歎了一口氣,隨即道:“罷了,你先帶我去母親落腳的地方吧。”


    青鶯聽後撲騰了一下翅膀,搖搖晃晃的飛在了楚淵的前方,羽毛上的水珠隨著它翅膀的浮動漸漸的往下滴落,凝結成冰。


    深夜時分,楚淵和那青鶯到了一處靜謐安詳之地,四處冒著寒氣,屋裏瓦上是還未來得及結冰的雪花,垂簾處立著一抹修長纖細的身影,臉上薄紗輕遮,一雙雪目漏在外麵,楚淵見後忙上前,沉聲道:“母親,您怎麽來南唐了?”


    諸葛依雲看到楚淵,臉上劃過一抹沉重,隨即淡淡問道:“歌兒呢?”


    “母親恕罪,是楚淵沒有保護好歌兒。”楚淵凝眉低頭,這件事本就是他的疏忽,諸葛依雲怪罪於他也是情有可原。


    可誰知諸葛依雲隻是微微歎了一口氣,隨即道:“罷了,如今歌兒還未成年,他們不會傻到對歌兒怎麽樣的,倒是你的處境,似乎有些危險?”


    聞言,楚淵眸色一閃,他自然知道諸葛依雲指的是他過早的在李璟麵前暴露身份的事情,可是李璟既然懷疑了,若他不老實交代,那他就真的會成為一顆被犧牲的棋子了。


    “母親是為了楚淵才來的金陵嗎?”楚淵抬頭看向諸葛依雲,眸色清明如晨時雨露。


    諸葛依雲接觸到楚淵的目光,心中微微一驚,慌忙的將目光移開,對於自己的這個長子,她多多少少有些歉疚,所以每一次楚淵這麽認真的看著她的時候,她都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不是........”諸葛依雲轉過身,背對著楚淵說道。


    得了諸葛依雲的回答,意料之內的答案卻讓楚淵的臉色白了下來,諸葛依雲是他的母親,可是從小,諸葛依雲的母愛就沒有分給他分毫,從小到大,他都沒有感受過諸葛依雲的關愛,每一次諸葛依雲找他,都是為了楚言歌。


    雖然楚淵心中有過疑惑,可是卻從未有開口詢問的機會,因為,每一次話到嘴邊,諸葛依雲都會用那雙冰清雪目看著自己,讓他內心深處的陰暗和嫉妒無處遁形。


    “那.......母親是為了歌兒?”楚淵澀聲開口,諸葛依雲卻沒有即刻回答,沉默半晌之後,楚淵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再次問道:“母親若是為了歌兒,完全沒必要來金陵,楚淵會保護好歌兒的。”


    “淵兒,我來金陵,是要從南唐皇宮拿一件東西,順便.......見一見你和歌兒........”諸葛依雲終於轉身,一雙雪目冷靜的看著楚淵。


    楚淵見後一怔,隨即應聲道:“不知母親想要什麽?”


    諸葛依雲看著楚淵冷靜自持的模樣,欣慰的點了點頭,楚淵的性子沉穩,倒是讓她放心不少。


    “我年少的時候曾在南唐落下過一顆熏華草的種子,十八年了,我也該來拿回了。”諸葛依雲麵紗下的唇角微微一勾,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美好的事情。


    楚淵見後微微一怔,諸葛依雲與南唐皇帝早年的情緣他也是知道一些的,那時候,諸葛依雲還是南漢諸葛家的嫡女,獨自遊曆江南,與當時的吳王李璟相識相愛,後來南唐和南漢之間戰事四起,加上諸葛依雲的身份,李璟要那皇位,自然就不能娶諸葛依雲,如此一來,他們之間便錯過了對方。


    現在看來,諸葛依雲口中那顆熏華草的種子,想必就是他們十八年前的定情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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