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裏的幾株樹枝經過昨日的大雨洗滌,枝丫上隻飄搖欲墜著幾片黃葉,半潮的樹丫縱橫交錯,似是已等不及要在來年開春展露它的風采。


    地麵剛剛幹了些,‘一’與‘二’已將庭院打掃幹淨,在院裏角落的竹條框裏裝了滿滿一筐的落葉,每每有風吹來,晚秋的蕭索讓人心生悲涼。


    我緊了緊身上的緋紅色霧靄雲環袍,張嘴打了個哈切,生了病的身子果然容易體乏,夜色剛剛降臨,我便生了困意。


    今日內服了兩幅藥之後,頭也不暈了,隻是身子依舊無力,常有困意。


    ‘三’在身後出聲道:“主子困了,奴婢服侍主子安歇。”


    我輕輕搖搖頭道:“不了,那冤家罰我夜間子時還要給他熬粥哩,當真是心狠,害我病體還要在這強撐著不睡。”


    ‘四’突然嗤笑了一聲。


    我問道:“你笑甚。”


    ‘四’回道:“主子嘴上嗔怪皇上,麵上卻帶著笑哩。”


    我稍稍一羞佯裝薄怒打她道:“叫你眼尖還多嘴。”


    ‘四’趕忙一躲,噗嗤一樂。


    強撐到了子初時分,‘二’端了粥飯準備去南書房,剛一開宮門,我瞧見宮門外一個宮女急匆匆走過,我認得那是晴兒,正要出聲喊她,遠遠地看見晴兒身子一頓,朝院裏站著的我看了一眼,又趕忙低頭略帶慌張的走了。


    我奇怪的皺著眉頭,暗道什麽情況,怎麽見了我到跟見了鬼似的,現在已經深夜,想必景貴人安睡了罷,待明日白天我再去瞧瞧景貴人如何了。


    思量至此我揉了揉已經累得不行的眼皮,強打精神洗漱得當之後,終於是躺在了柔軟舒適的床上。


    月光將院裏樹木枝丫的影子映在窗紗上,但我已無心欣賞這些景,剛一合眼,便沉沉睡去。


    次日,中午。


    意識剛剛回到腦子裏,朦朧間睜開眼,瞧了瞧透過窗紗灑進來的日光,心裏暗想:“生了病竟如此嗜睡,一覺醒來竟已到了中午,也虧得得病,‘三’也不清晨叫我起床,讓我舒舒服服的睡了個長長的好覺。”


    心滿意足的想坐起來,這腰上卻又使不出力,連忙用手強撐著,終於是費力的坐起來,靠著枕頭喊道:“來人——”


    話音一落,門外一聲驚呼:“主子醒了。”


    “快些進去。”


    說著門被推開,隻見‘一’‘二’‘三’‘四’‘五’‘六’,六個人全都進入了房內,我奇怪道:“你們怎麽都在門外。”


    ‘三’抿著嘴唇,隻答了聲:“是——”


    我奇怪的看他們,隻見他們麵色奇怪,還時不時互相對視,又趕忙低下頭,‘三’抿著嘴低頭看向別處,兩手自然垂著,秀拳緊握。


    看到他們這幅樣子,我急忙問道:“出什麽事了?你們怎麽都這幅神情。”


    “主……主子,那……那……”‘四’猶豫著出口,伸手一指指向門外的方向。


    我急道:“那什麽啊,你倒是說哇。”


    終究還是‘三’說道:“還……還是奴婢來說吧,是奴婢瞧見的,一個時辰前,主子還在安睡,而皇上下了早朝,在去往南書房的路上,景貴人正在那……正在那……。”


    我一聽事關景蕊,急忙道:“正在那作甚。”


    ‘三’跺了跺腳說道:“正在那唱曲哩。”


    “啊?唱曲?!什麽意思。”我真是沒聽懂。


    ‘三’繼續道:“當時不止奴婢,還有許多其他的宮女公公都看到了,而景貴人唱的是一曲“鵲橋仙”。”


    “什麽!”我驚呼:“那可是求愛的曲子。”


    我猛地心內一涼,景蕊她……她怎的幹這樣的事情,她怎麽突然向皇上示愛。


    ‘三’繼續道:“當時皇上隻愣了愣神,便當做沒事一樣走開了,景貴人她兀自唱了三遍,才黯然回宮。現在這宮內,所有人都在說此事,奴婢還聽見有人暗地裏說景貴人沒臉沒皮,像個破鞋似的。”


    我慌忙揭開被子,穿了裹腳布跟鞋子,作勢就要邁步。‘三’與‘四’趕忙上來扶著我,‘三’出聲問道:“主子要去哪。”


    我急道:“景蕊她怎會做這等傻事,隻讓人徒然瞧了她的笑話,我……我要去瞧瞧她。”


    “主子剛起,麵容還未收拾。”


    我急道:“回來再說。”


    等我轉過彎看到了景蕊的宮苑門口,許多宮女正對著景蕊的宮門指指點點,還時不時嗤笑兩聲。我憤怒的加快步子,那些宮女突然見到我趕忙行禮道安。


    我隻冷冷說道:“你們是誰家的奴才,膽敢在景貴人門前造次。”


    她們被我嚇到慎著不敢說話,我氣憤道:“還不快滾!”


    話音落下她們四散而逃,我氣的甩了甩衣袖,轉首向景蕊的宮門看去,這一看就愣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隻見她的宮苑大門緊閉,門上還特意掛了個木牌,牌子上寫了四個大字:“勿敲勿見。”她,她這是故意給我寫的嗎。


    我哪管這些,走上前‘砰砰砰’敲了敲宮門。


    “誰?”裏頭是晴兒的聲音。


    我喜道:“好晴兒,是我,尹靈兒。”


    門裏停頓了片刻,又傳出聲音:“我家小主……睡……睡了,娘娘請回罷。”


    我愣在原地,不甘心的又扣了扣門,裏邊卻再無聲響。我低著頭,心神黯淡。


    景蕊她做這樣的事,我何嚐不知道她的用意,景家身陷囹圄,在我幫她不成的情況下,她刻意親近皇上,意圖靠取悅皇上救她的家人,但這個法子……當真是太笨、太傻了些。


    我眼神黯淡自語道:“景蕊啊景蕊,你當真是……唉……。”長歎一聲之後,我轉身重新回了容華宮。


    我無心洗漱,依舊穿著睡袍坐在桌案上,一手揉了揉微微發疼的額頭,突然想到那天晴兒來通報,說是景蕊心情好轉,已經不哭不鬧,安靜了下來,又想到不久前景蕊在我宮裏唱曲,被皇上聽到叫好。


    前日她是否就想出了這麽個主意,我悔恨的歎了口氣,隻怪當時沒有去問她,現在倒讓她在這宮內鬧了這麽大一個笑話。而且……而且她向皇上示愛,也就是說要與我爭寵的意思,唉……,我又深深歎了口氣。


    ‘三’見我愁眉不展,輕聲道:“主子應當去勸一勸景貴人的。”


    我道:“怎麽勸,她將宮門關著,我連她的麵都見不上。”


    ‘三’道:“奴婢想,景貴人今日不成,明日她肯定還要——”


    我眼睛一亮:“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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