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派‘一’出去之後,就移駕到了鳳梧院,‘三’她們擦淨了桌椅板凳,又沏了壺茶。


    不到半個時辰,‘一’便回來了,偕同的還有戶部尚書旬甲旬大人。


    旬甲此時與我之前見得大不相同,如今他烏紗罩頂、玉帶圍身,步履間已隱隱有一股位極人臣的威武氣概。


    隻見他入了廳堂跪下行禮,我趕忙下地去扶他:“旬大人,你我早已相識,就別拘泥於這些禮數。”


    他卻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了我的手,緩緩站起,但頭深深低著不說話。


    我奇怪於從他進入這院子以來,就沒抬過頭,也沒吭過聲,我隻在心底笑了笑,以為他拘泥於禮數,想著如今我是貴妃,他自然要拘束一些。


    於是我佯裝薄怒道:“旬大人如今做了尚書,不認人了喂,你我好歹有同桌共飲之情,怎的今日變得如此生疏。”


    他身子微微一頓,苦笑了聲說道:“貴妃娘娘說笑了,下官絕無此意,隻是此時節娘娘身為……身為……貴妃,下官自然要懂些禮數。”他說到貴妃二字之時有些顫抖,我真是好生奇怪。


    我隻得噘著嘴,往他身前靠了靠,忽的一拍他的肩膀,大方道:“行了別拘禮了,我今日有事求你。”


    他好像嚇了一下,我歪頭瞧他,隻見他低著頭、抿著嘴唇說道:“但憑娘娘吩咐。”


    於是我將景蕊的事情始末細細說與他聽,最後說道:“你如今身在朝堂,對這洪戈一案自然比我了解的透徹,依你看來我如今該如何向皇上求情。”


    他側著腦袋思索了一陣,而後開口道:“洪戈一案牽連甚多,案件複雜,而且……而且皇上他有他的深意。”


    我看他欲言又止,知道這裏頭可能有些隱情,於是著急道:“旬甲你就別賣關子了,直說就好,難不成你不信我,所以不敢對我說實情。”


    “不不不,下官不敢。咳咳——”他略微清了清嗓子,依舊低著頭說道:“此次對南方景家定的罪名是——收受賄賂,克扣餉銀,私通兵部尚書洪戈,以軍權謀私。但依下官看來,這些罪名皆不是重點,這罪名模糊,可大可小,因為……因為……”


    “因為什麽?”


    他忽然向一旁的‘三’看了眼。


    我心領神會,讓‘三’她們出去。等她們出去後掩了門,旬甲這才繼續道:“景貴人之父景戈實則就是一普通的三品武將,在官場中從未有結黨營私的舉動,但他也從未對皇權作何態度。”


    我稍稍抬眼想了想,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景家在官場中就像個中立的存在一般,誰都不招惹,也誰都不效忠。”


    “是,娘娘說的極是,說句大不敬的話,先皇在世之時軍心渙散、軍權紊亂不堪,許多將軍擁兵自重,就好比山野裏的山大王一般。如今新皇登基,皇上英明神武,皇上隻不過是要借洪戈的罪名,用來……”


    “回收軍權!”我脫口而出,經旬甲這麽一說,我對這事情有了新的看法,原來景家的罪名是什麽根本就不重要,皇上他是要在那軍權上安插自己的人。


    “是,娘娘聰慧。”旬甲繼續說道:“所以如果娘娘想要救景家,恕下官直言,此事難比登天,不論做成做不cd是吃力不討好的事。”他頓了頓又說道:“更何況皇上對娘娘早有口諭,讓娘娘不要摻和此事,所以下官以為……”


    “可我都答應了景貴人,如今朋友有難,我難道就安安穩穩地作壁上觀?”


    隻聽旬甲歎道:“誒~娘娘,事分大小,更分輕重,在國事麵前江湖義氣便是小事。”


    我不禁眉頭皺起,這事可真是難辦,讓我兩頭為難,一方麵是我的夫君,一方麵是我的姐妹,我實是想幫襯著景蕊,但又怕壞了皇上的國事。


    思慮良久之後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隻得求問旬甲:“有沒有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我……我實是不忍心看到景貴人那般哭泣。”


    他直說道:“為今之計,隻有求皇上對景家從寬處理,或放逐、或貶為庶民,總之罪責難逃,但總比問斬好了許多,隻是希望依舊渺茫,皇上做事從來雷厲風行,少有從寬處理的例子。”


    我凝重的點點頭:“也隻能如此了。”


    他忽的抬眼看了下我,然後又迅速低頭說道:“但娘娘不可親自求情,若是娘娘此時去勸皇上,恐龍顏大怒,若是娘娘不嫌棄,下官願意代勞。”


    “啊!”我驚訝於旬甲願意做這冒險的事。我問道:“你怕我去勸皇上,會惹得龍顏大怒,那你去他就不會生氣嗎?”


    他笑了笑說道:“若是娘娘去勸,多少有些抗旨的意思,下官去勸總比娘娘罪名輕些,更何況娘娘是為了與景貴人的情意,所以有徇私之嫌,下官不一樣,下官素來與景家無來往,自然好勸些。”


    我真是有些感動,本來今日叫他來隻是為我出出主意,但他卻毛遂自薦想要替我做這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此時我想說些什麽,但卻無從開口,最後隻對他說了聲‘多謝’。


    他笑了笑說道:“娘娘義薄雲天,肯為朋友分憂解難,下官自愧不如,自當學習娘娘,為朋友分憂解難。”


    我聽了這些奉承的話噗嗤一樂:“旬甲啊旬甲,你現在這官腔倒是說的愈來愈熟練,不過你說得對,我們是朋友,就該互相幫助不是。”


    他回到:“是,明日一早朝會,我就就將此事提出,下官一定盡力而為,但希望不大,到時候失敗了,娘娘可別怪罪下官。”


    “怎麽會,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怪你。”


    他笑著回道:“是,那……娘娘安歇,下官告退了。”


    “好。”我突然想起了什麽,說道:“若是得空,我會再去你府上,與你再飲幾杯‘半柱香’的烈酒。”


    他忽的一抬頭,我隻見他突然眼眶微紅,身子怔住,我奇怪之下問道:“你怎的了?”


    “沒……沒什麽,下官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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