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宮,這是那朱紅門上的三個金字。


    我抬腳小心上了台階,“一”跟“二”在前邊照著腳下的門檻。


    我抬腿邁了進去,這始一進門我便眼前一亮,隻見眼前正中央是一個小而窄的白色石板路,石板上還殘留著點點水漬,想來應該是剛打掃不久。


    這條石板路將院子分為東西兩側,東邊院子正中央用寬厚的木板搭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木頭屋子的模樣。


    六根粗粗的木樁端端正正地插入平整的雜草中,頂上也搭了許多木板,木板與木板之間的縫隙不過一手來寬,六根木樁底下種了六株葡萄,藤蔓蜿蜒而上,將這整個架子包裹,倒真有點房屋的樣子。


    木房下正當空蕩著一個秋千,粗壯的麻繩垂下,每有微風徐來,那秋千便輕輕蕩一蕩。


    隻可惜現在是秋天,葡萄藤枯萎,枝葉多是枯黃,隻盼望著來年入夏,等這葡萄藤枝葉繁茂,坐在這秋千上定是一番歡喜。


    再向上瞧,就是梨木欄杆了,欄杆裏便是走廊,走廊邊便是一排排東廂房。


    再瞧石板路西邊,是一圈小溪水,溪水潺潺細流,打在水底晶瑩圓滑的石頭上,叮然作響。


    我走過去蹲到牆角細瞧,“一”過來彎腰為我打燈籠,我這才看到,牆角下有個進水口,清水便是從這裏流進來,隻見口子是個圓圈,我摸了摸,清清涼涼,還硬邦邦的,原來是個銅管道。


    我自語道:“也不知這銅管的那頭接著哪裏的水。”


    “三”開口說道:“主子,奴婢猜是引的咱們方才經過的靜心湖,那兒是最近的水源。”


    我點頭覺得有理,再回首看去,一圈小溪流成一個大大的圓形,可容的下三五人在裏邊追逐打鬧,正當中孤孤單單的種了一株垂絲海棠,上麵還掛著紅彤彤的海棠果,一看就可口。


    我指了指那株海棠樹,“三”最先明白我的意思,她趕忙過去,伸手摘了個果子,走過來遞給我,我伸手接住,順勢在那溪流裏洗了洗。


    三忙道:“主子,這水不知道幹不幹淨,可別吃了鬧肚子,奴婢去尋些清水來洗果子。”


    我搖搖頭笑道:“我沒那麽矯情,這水看著清冽,怎麽會不幹淨。”


    “三”卻突然跪下,其他五人竟也一同隨她下跪,我疑惑不解,問:“你們作甚突然下跪。”


    三低首說道:“主子千金之軀,萬一吃了這水,身子損傷,皇上必會怪罪奴婢們伺候不周,降奴婢們的罪,還求主子體諒奴婢,讓奴婢替您用清水洗洗果子。”


    我先是驚訝,然後突然覺得生氣惱怒,做妃子,當真是一點自由都沒有,我真是想發脾氣,但一轉首看著跪在地上的六人,突然覺得他們也是可憐,如果我病了,這第一個受罰的反倒是他們。


    如果我病得嚴重,他們說不定還會被收監治罪。


    思量至此,這氣卻怎麽也生不起來,隻得強顏歡笑寬慰他們:“我不吃,我隻是洗幹淨,拿在手裏欣賞把玩,你們起來罷。”


    他們六人這才站起身子。


    我看了看東西兩邊的廂房,對他們說道:“‘一’跟‘二’就住在東廂房,‘三四五六’住在西廂房,你們覺得可好?”


    三抬首道:“回主子,我們是下人,怎麽能住廂房呢。”說著她手一指正廳西側,我順著看去,西側還有一條小道。


    三繼續說道:“奴婢跟太監住後院的屋子,那兒肯定有給我們住的屋子,還請主子替我們挑揀屋子。”


    我恍然大悟,心裏卻歎人果然是分三六九等的,下人們隻能住後院,想到這又有些心煩,更覺得他們可憐,於是擺擺手道:“你們自己個去後院挑喜歡的屋子就好。”


    六人齊道:“多謝主子厚恩。”


    三接著道:“奴婢還是先伺候主子睡下,再去後院拾掇自己個的房子。”


    我頷首默認,心道這樣也好。


    於是一跟二在前邊引路,三攙扶著我,其它三人在後邊跟著,進了正中央的主廳,三摸索著找到了火折子,在燈籠裏引燃,挨個點著了臥房、大廳、次臥的火燭燈台。


    我一眼掃過去,所有東西都歸置的整整齊齊,擦拭的幹幹淨淨。


    大廳裏左右放置著兩個紫檀木的寬書架,書架兩側細細雕刻著朱鹮、孔雀。


    我手緩緩拂過書本,這些書竟然都是嶄新的,我隨手挑出一本,一看封麵就給樂了,《玄怪靈異錄》,這不過是無聊時打發時間的閑書。並非是什麽枯燥的晦澀儒文。


    “是他給我挑的麽?”我心內想燕歸應,也隻有他才會給我挑這些書籍了。要是旁人挑的肯定是什麽《女誡》《女德》。


    三帶著我走入主臥,梳妝台上放著胭脂盒,精巧的盒子旁放著一柄象牙梳子,還有一麵銅鏡掛在牆上,地上端端的一張梨木椅子。


    再瞧床榻,紫羅床簾勾起,我看到了床上的被褥,深紫的底色上繡著三隻金色的孔雀,被子邊細密地縫上一圈銀絲褶,我走上前摸了摸,更覺得被子光滑柔軟。


    就在我感歎皇家奢侈富貴的時候,四五六從門外進來,手上各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溫水,五六端著的是銅盆,四端著的是木盆。


    五把銅盆放在盆架上,三在一旁為我脫了外穿衣物,我走上前,先在銅盆內大致洗了洗手臉,三遞上一塊軟和幹燥的毛巾,我擦了擦,六換了另一盆溫水,我又洗完擦幹。


    三把我攙到床上,為我脫了鞋襪,輕輕把我的腳放入木盆中。


    我就像個物件一樣被她們擺弄,這感覺就像我自己沒手沒腳癱瘓在床一樣,我不喜歡這樣被人伺候,但我怕她們又跪下苦苦央求。


    我知道這日子以後還長著,所以我不斷在心裏告誡自己“尹靈兒啊尹靈兒,你現如今是妃子,就由她們伺候罷。”


    但我又高興我隻帶回來她們六個,如果真的帶回來二十多人,還不知道要把我怎麽伺候呢。


    一切洗漱妥當,我已躺在床上,頭枕著軟綿的鴛鴦枕,這是秋冬才能枕的軟枕頭,要是到了夏季,就得換硬的玉枕頭。


    三為我合上被子,放下床簾,我老老實實閉上眼睛,三又吹熄了燭火。臥房又陷入黑暗之中。


    等她們端著盆子出去,掩了門,我這才悠悠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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