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靠了岸,洛無憂與容狄二人直接回了王府,走時自然也帶走了被點了穴道的千易,柳隨風那是毫無感覺的厚著臉皮跟了上前。心中有太多的疑問沒有解開那自然是要跟上去看個明白。


    七大長老和柳老爺子卻是留了下琰,幾人卻都回到了畫舫之中,個個都是麵色凝重。


    “幾位長老,你們怎麽看,少主他,是否身體真出了問題?”柳老爺子撫著花白的長須,崩著精瘦的臉龐鎮重的問。看七位長老那凝重的麵色,心頭亦是難掩擔憂。


    七長老拿起酒杯灌下了口酒:“我看不太好,那氣息太陰冷,不像是人的氣息。倒像是怨氣,且,太過濃鬱,我擔憂少主他……”


    大長老:“你是擔心少主他遭了陰邪暗算?”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它,我們曦氏一族裏典藏的禁術之中也有許多類似的邪術,我們有,也免不得其它的異族有傳承下來,這也不奇怪。”七長老點了點頭算作回答,他的確是這麽懷疑來著。


    三長老卻是當即反駁:“這不可能,這千百年來,現世的邪術之中大多都被曦氏一族剿殺,並將邪術秘典焚燒,甚至族內的秘術也被大量的銷毀,那是不可能出現的事,唯一有可能的,我倒覺得就是那曦沛凝那個老妖婆在作祟。”


    “你們說,會不會是與那個族中守護的那個秘密有關?”柳老爺子看了看眾人,卻是突的開了口。見眾人盯著他看,繼續道:“我不過是個推測,你們看看會不會有此可能,你們不覺得少主解毒解得太過容易了麽?”


    “千百年來,曦氏一族的族人之中,隻有繼任的少主和族長才能修煉凝月訣。這其間的原由也隻有族長方知,曆代之中也不乏有人對此提出質疑,可卻從未得到過任何合理的解釋。甚至,每一任的曦氏族長,都身中生死亂之毒,你們不覺得奇怪麽?為什麽會如此?又為什麽要瞞著所有族人?”


    “甚至,除了族長繼任和其貼身影衛之外,竟是不為任何人所知?”曦氏一族族規極為嚴厲,若非後來發生的事,他們也不會知道。


    而千百年來,曦氏一族的繁衍之力卻是越來越弱,尤其是在大祭司隕落之後,失去了大祭司的聖洗之禮,這五十多年來,曦族人所誕生的新生兒卻是總共隻有八人。如此下去至多百年,曦氏將終因無法孕育後代,必走向滅絕!


    也因此,所有的族人都將希望放在了那個千年前的預言之上,也是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少主的身上。他便是那個背負著天命,身負紫微極星之命數,可解曦氏族人困厄之人。


    亦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不管怎麽樣,這件事我們必須要查清,依我看千易那老小子知道的應該不少。少主不肯說,那我們就把他抓回來逼問不就行了。我就不信了,到時候大刑侍候,他還敢不說?”三長老一臉陰鬱的開口。


    柳老爺子搖了搖頭:“若無少主之令,千易必不會開口,而能讓少主開口的人這世上幾乎沒有。倒也不是沒有,或許還真有那麽一個,幾位長老請先稍安勿燥,此事,便交給我,由我來安排。”


    眾人沉默,即使明知道有不對勁兒,可是柳元德說的沒錯,這件事他們無能為力,少主心性堅定,亦是世間舉世難尋。這世上能讓他鬆口的人?至少這麽些年他們之中尚無一人能辦到。


    不過,現在或有一人可辦到。


    柳元德被稱為智旬先生那名與自也不是叫假的,於七位長老來說,他想的顯然更為周全,也看得更多,更遠。這亦怪不了七位長老一無所知,而是曦氏族規如此,千百年來從無例外。


    七大長老存在的責任和使命就是保護曦氏族人,守護那必須要他們守護的東西,而這一切都奉族長之命,族長不在自是奉少主之命。曦氏少主,都是天命所歸之人,都肩負著曦氏一族整族人的命運。也都掌握著曦氏一族最大的秘密,除了曆代的繼任大祭司以外,無人知曉。


    曆來皆是如此。


    也不是沒有族人疑惑過,查證過,可卻最終都是一無所獲。尤其五十年前族地被毀之後,曦氏的禁地也被毀的一幹二淨,後麵的挖掘也未找出任何線索。便連剩下的一條線索,大祭祀的聖殿也在那同一時間被毀盡。


    非雲大祭司與族長一同隕落,聖殿中人更是無一存活。也幸好千易是族長與大祭司早就為族長選定的貼身隱衛,否則一切的一切,隻怕都要隨著五十年前的那場災難,徹底的被塵封掩埋在那片焦土之中。


    畫舫之中限入一片沉默,那一張張曆盡蒼桑的臉上,都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和沉重,如今,曦氏的未來便背負在少主一人的身上。


    如此情境之下,又讓他們如何能不擔憂?


    ……


    秦都大街之上依然很平靜,隻那平靜卻是表現,暗中卻是多了很多的人,自然也會引來有些有心之人的注意。煙雲樓的一間雅坐裏,南宮景璃靜坐在那窗棱邊依如往昔的看向那樓下。


    手中也依然握著酒杯,俊逸的臉龐依舊,隻是卻多了些許的沉靜和大起大落之後蒼桑感,傅家謀反全都被關押天牢,原本也包括他在內。可是數日前,秦皇卻是下旨曰:謀逆案已查清,他並不知情也未參與在內。


    所以,他被從天牢裏放了出來。王爵未削,府邸未收。他還是那個璃王,還是南宮景璃。還是帝君之子,高高在上。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切都並非如此,或許他最終沒有參與兵變,在那搖擺之中,他放棄了那個想法,可是他劫持了容王妃在先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若非他這一舉動,傅家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他看似一切都未失去,卻又失去了所有。甚至比起之前在天牢之中,失去的更多。容狄,嗬,這個男人還真是依如往昔,不做則已一做便是如此徹底。


    他,是傅家的罪人。


    而他能夠活下來,不是那張聖旨,是因為那個少女。這世上能讓那個男人改變心意的除了她再無別人。而她此舉,不過是在還他最後一份人情。從此以後他們之間,將再無瓜葛。


    若他就那樣死了,不會受一輩子良心的譴責,如果就那樣死了,柳隨風會告訴她所有的一切,她的心中終會對他存著一分歉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真的成了兩兩陌路之人。


    就像如今,他亦隻能看著她,從他眼前走過。


    再沒有任何的理由和任何的資格,站在她麵前,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自作自受。酒液順著男人的喉腔落下,他近乎貪婪的看著那道身形,從擁擠人群之中在那男人的嗬護之下,一點點消失街道拐角的盡頭。腦子裏回蕩的,卻是是女子在天牢之中說過的話。


    “無憂希望王爺能忘記過往,好好的活下去……”可她卻不知,活著對他來說,比死更難受。忘記過往,是不是也代表她是要他忘了她?


    可那相思已入骨,他又要怎麽才能忘記?


    將所有的酒都灌進了嘴裏,南宮景璃又拿起一個酒壺起身下樓,無視眾人的目光,有些踉蹌的往樓下走去,高大的身體有些搖晃,就連眼前也有些迷蒙,跌跌撞撞之間撞倒了不少的人群。


    嘭——


    有人被撞到倒在地,緊接著卻是響起一陣女子怒斥的尖叫:“喂,你這人怎麽走路的?喝醉酒不會回家睡大覺,跑到大街上橫衝直撞,你撞到我家夫人了你知不知道?你個醉鬼,你……”


    刺耳的尖叫聲有些吵人,南宮景璃還來不及轉頭,一股推力襲來,他腳下一個踉蹌往前撲去,又拉連撞倒好幾個人,最後,竟是撲通一聲未站穩也栽倒在了地上,打了幾個滾兒,那手中的酒壺也被摔了個徹底的粉碎,尖利的碎片紮進了掌心,很快有血從那手掌之間溢了出來。


    “好了,小桃,我沒事,也怨不得她,是我自己身子弱,要不別人怎麽沒有被撞倒,卻就偏偏撞倒了我呢?你看你還推人家,結果害得人有家都流了血?你這丫頭怎麽這麽冒失?”


    尤氏被扶起來,開口喝斥小桃,看著地上的血跡頓時蹙了蹙眉,走上前去彎腰查看:“公子,你怎麽樣,公子,你沒事吧,你流血了,看起來挺嚴重的,要不然,我還是帶你回去醫館包紮一下吧,公子……”


    耳邊很吵,有一道聲音卻很柔軟,恍然間,南宮景璃迷蒙的睜開了眼,一張清麗無雙的臉孔漸漸印入他的眼簾,讓那原本痛苦掙紮的眼眸,泛上了些許的眷戀,唇畔不停的掀動著,卻隻不停的呢喃著一個名字。


    “無憂,無憂……”是你麽,無憂?嗬,應該是他在做夢才對。否則,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又怎麽會用這樣溫柔而擔憂的眼神看著她?她應該在那個男人懷裏才對。他,不是親眼看到的麽?


    可若是夢,他希望這個夢永遠永遠,都不要醒來。


    哪怕隻被這眸光看著,也好!


    男人低低的呢喃之聲被淹沒在人群的嘈雜聲中,尤氏並沒有能聽到,隻看他那手還在流血,到底還是擔憂的,畢竟,都是自己侍女把人家推倒。


    轉頭她朝幾個婢女吩咐了一聲:“我的身上沒有帶藥,小桃你先去找輛馬車來,帶他回府包紮一下,你們幾個過來幫我把他扶起來,快點,你們還愣著幹什麽?”


    “可是夫人,我們不是要去顧府麽?若是讓顧夫人久等了可就不好了。而且少爺說,顧夫人她……”小桃有些不情願,若不是這個人,自家夫人也不會被撞倒了,還要她們扶他?哼,真是好沒道理。


    尤氏眉宇蹙的更深:“那便這樣,你們去找馬車來,等會兒送他去附近找個醫館看看,小雲小玉你們幫我把他扶去一邊,小雲留下等,小玉陪我先去顧府的,不要再耽擱了,再耽擱下去,怕是會更嚴重的。”她自然知道小桃那點小心思,她也很擔心顧家的情況沒錯。


    可這人那傷紮得有些深,怕是刺破了血管,那血還是不停生外湧,她們身邊也沒有帶藥,看他這樣子已然是醉的不清,若任由他留在這裏,隻怕也沒有人會理他,若不止血,隻怕那血當真流光了他也不會有感覺。


    尤其,還是小桃把人家推倒的。


    小桃無奈隻得去找馬車,幾個丫頭又上前幫忙把男人扶去了一邊兒,南宮景璃眼眸卻是定定的看著那張臉,一動不動,任由人扶著,直到眼前突然多了一抹紅紅的穗子,不停的晃蕩,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本能的伸手將那東西一把扯了下來,塞進了自己的懷裏。看著那再次出現在視線中的側顏,迷離的眼中,染上無盡的眷戀癡迷,卻最終沒能抵得過頸後傳來的刺痛和黑暗的浸襲,整個都暈了過去。


    尤氏將其扶過去便離開了,卻是沒人看到男人的頸後,一股股的鮮血也溢了出來。而男人的臉色也是更加的蒼白。


    隻那嘴角卻是噙著一抹笑,幾分苦澀,幾分悲涼。


    還有幾分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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