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三人出得院外,容狄瞥了一眼莫寒,卻是突的轉身一把提著寒濯便消失在兩人眼前。男人動作太快亦太突然,徒留下莫寒與君驚瀾隻能站在原地瞪著怒目看著男子消失的方向。


    洛無憂匆匆出了院落,卻不曾想隻看到君驚瀾正在逼問大師兄,還好幾人倒是沒有像她擔憂那般打起來。隻那一口氣卻並未能完全的鬆下去,容狄不見了,寒濯也不見了,想也知道寒濯定是被那個男人抓走了。


    這下注定是瞞不過去了。


    而他之所以帶著寒濯離開,未曾和師兄起爭執大約也是怕她擔心吧?那個男人總是想的那般周到,隻是不知他若知曉實情又會氣怒成何種樣子?少女鳳眸之中布滿了擔憂。


    亦無甚心情再去理會那不停爭執的兩人,轉身便被紅錦與剪秋二人扶回了廂房中,坐回床榻少女蹙眉沉默許久,那眉宇間的擔憂更是難掩。


    “小姐,您不要擔心了,如今郡王不是已經回來了麽?您便當開心些,莫寒少爺可是千叮萬囑過,憂思傷身。小姐……”紅錦蠕了蠕唇這般的勸解著,除此之外卻是不知該再說些什麽。


    “你們不用守在這裏,去忙自己的吧,今天不是書生放榜的日子麽?紅錦你也替我去看看,看趙先生他那邊如何了?若是有中,替我送份賀禮過去。剪來你也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洛無憂無奈摒退了兩個丫頭,心中卻是有些難受,仿佛被一根線緊緊的勒住了脖子一般,有些喘不過氣來。她一直最怕的便是容狄會知曉此事,可偏偏大師兄答應了她,卻是沒能忍住。


    她知道大師兄是關心她!


    可是那樣隻會讓那個男子更加難過而已。腦中自然浮現出北國太子府中男子那一臉心痛愧疚的模樣,那般對著她低頭祈求的眼神,每每讓她想起,都覺得心如刀割一樣窒息的疼。


    她不想再在他臉上看見那樣的眼神!


    驀然間手掌微動,無意間便觸到放在枕下的令牌,無憂微微一愣將那兩枚令牌拿起,入手之中是一片冰冷的觸感,心中卻是格外的柔軟,那個男人對她如此的疼寵入骨,她又怎麽忍心看著他難過自責?


    然則,麵對他的逼問,寒濯想要瞞過他?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洛無憂想著,心情亦更加的煩悶,不知過去多久,她幽幽一聲歎息未盡,整個人卻是突的被人從後麵緊緊的擁在了懷裏,那樣熟悉而想念的味道,那樣寬闊而堅毅的胸膛,依舊讓她那般無比的安心。


    “容狄……”


    “別動,讓我抱抱你。”


    男子聲音有些暗啞和微微的顫音,俯在少女的頸脖視線卻是向下,落在少女手上的那道傷口,即使那道傷口已被絲帕包了起來,然則他的線視卻似可以透過那絲帕看到那絲帕之下翻開的血肉。


    心很疼,從未有過的疼!


    她總是讓他這般幸福著卻又這般痛著,不曾想在他離開的這段時日竟是發生了這麽多的事,他最想保護的人卻是因著他而受了般多的苦,雖隻一眼可那道傷卻早已鐫刻烙印在他心尖。


    窮極永生永世也無法磨滅。


    四十六道傷口,四十六碗血,他都不敢去想像,她拿著刀一刀又一刀劃破自己的手腕,割開自己的血管,讓那血液噴湧而出時的畫麵。隻要每每想到,他的心就像是被烈焰在灼燒一般的痛。


    世人皆傳他睿智無雙,可他卻一次次敗在她的手裏。他怎麽就會沒有想到她向他索了其它的聖藥,不過是想掩他耳目?他怎麽就會沒有想到,她那般快的催促他離開,隻是想要瞞著他她的計劃?


    他怎麽就會沒有想到,她竟是想拿自己的血去替他蘊養那九天明月心?他更未曾想到,她進宮也會遇到危險,居然有人敢對她下藥,還是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給她了那種藥!。


    太多太多的未曾想到!


    他竟然就那樣走了,遠在極北時的心慌與焦燥,原來都是有原因的,那時她的無憂正承受著無邊的苦難。腦子裏不自覺的回想起,在少女前世夢境中看到的畫麵,男子突的更加抱緊了少女。


    心痛早將他整個人都徹底的淹沒,緊緊的淹沒不剩一絲一毫的空隙。他知道她當時一定很惶恐一定很害怕,可他當時卻竟不在她的身邊,竟未能保護她未能救她。甚至那禍端還是他一手留下。


    若知今日,早在當初他便該送那個賤人下去地獄。


    男子眸光似凝聚著一團黑色的漩渦,深遂而幽暗的讓人心驚。那漩渦中更是斂著濤天的無盡殺意和毀滅的氣息。他怎麽可能讓她再次發生那樣的事,又怎麽能再次讓她體會那樣的惶恐和害怕?


    心,卻早已疼到不能呼吸!


    怎能不心痛,又怎能不心疼?即使現在,他的無憂眼中卻滿滿都是對他的擔憂和自責,她在怕他會愧疚會自責。這個笨笨的少女,總讓他無比的心疼,洛氏無憂,洛氏無憂,你怎麽可以為了他而這樣傷害自己?


    她又知不知道聽寒濯說她差點死掉時,他是什麽感受?


    他已痛到恨不能自戕!


    若非是他,他的無憂根本不需要忍受這一切!


    頸邊傳來了陣陣濕潤而滾湯的炙熱,洛無憂心中亦是不好受,眨了眨眼簾她輕聲道:“容狄,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麽?有大師兄在,有師父在,還有你父王和母妃派出的醫穀中人在,我又怎麽會有事?”


    “不信的話你看看,我現在真的很好。除了瘦了些手腕上多了一處疤痕以外也並無其它大礙。而且九天明月心就要化形了,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你真的覺得內疚,那以後便再不要離開,以後我便給你保護,好不好?”


    回應她的卻是身後一片靜默。


    容狄緊緊伏在少女頸窩,酸澀到無法言語,他想保護她,可她卻次次都因他而傷!便如婉微姐姐所言,有時恨反而能讓人強大,可自責和愧疚,卻是足以輕易的打垮一個人的意聲。


    哪怕那個人是攻無不克的戰神。


    少女抿唇歎息,轉身伸手輕拭去男子臉上的淚痕:“容狄,你可是堂堂頂天立地的戰神,怎麽能像個小姑娘一樣哭鼻子?那樣我會笑話你的,說來我見過你很多的裝束,明月樓主一襲白衣飄飄如仙如魔,容郡王爺一襲黑袍風神俊逸,卻還從未見過你穿上戰袍的樣子!”


    “還真的很想看看,是否也是那般俊美無鑄又威嚴霸氣,不若你何時穿上你的戰袍給我看看好麽?”少女的聲音輕柔中帶著些許揶揄,嘴角溢著笑,眼眸也帶著笑,眸子裏綻著好奇而期待的光。


    說來她還真是想看看。


    北宮狩獵之時曾看過他騎戰馬,可那終歸隻是寒濯假扮根本不是真正的容狄。亦未曾穿上那一身的戰袍,所以在她看來總覺得缺了些什麽。反正那感覺總是那麽的不對勁。


    若是真的他,想來又會是一番別樣的風采吧!


    看著少女的笑顏,容狄沉默了片刻壓下心頭萬般思緒,有些嘶啞的開口:“洛氏無憂,我們成親吧,本郡不想再等,一年好長,再過三個月你就十三了,答應嫁給本郡,本郡便讓你看本郡穿上戰袍的樣子,可好?”


    他後悔了,他不想再等了!


    他要緊緊的守著她,時時刻刻的守著她,絕不會讓她再離開他的視線哪怕隻是片刻,隻有這樣他才能放心。她的心思層出不窮,他怕了,他真的怕了,很怕很怕,從未有過的害怕。


    他不敢想象,若是這一次她沒能撐過來到底會變成什麽樣?他更怕,更怕她會先走一步,到時他找不到她又該怎麽辦?


    成親麽?和容狄成親?


    洛無憂微愣,看著男子的神情,心中歎息,麵上卻是微微挑動了下秀眉,虛弱的聲音亦透著幾份清脆:“容狄你這是在和我談條件?隻穿一件戰袍便想讓本郡主嫁你?那本郡主豈不是很虧麽?”


    “那郡主還想看本郡穿什麽?”


    容狄一滯,卻在看清少女眼中的促狹時,突的垂頭笑道:“莫非郡主還想看本郡換上那一襲女兒妝?本郡記得無憂郡主你可是早就看過了,在北宮之時,日日都看你不覺得膩?自然,如果郡主還想看,本郡也很樂意穿給你看,隻要你答應我們成親,本郡便一切都依你如何?”


    男子清越的聲音宛若天籟突的在少女耳畔悠悠響起,微微的炙熱氣息讓少女頸間微氧,有些不自然的扭動兩下,男子卻是緊緊抱著她並不鬆手,抬頭便是男子柔的眼神,如水如波蕩著漣漪一般。


    美輪美奐的恍然如夢,卻又魅惑的讓人不自覺的想要隨波逐流,去深陷沉淪到再也不要移開自己的視線,讓人隻想沉醉在那雙眼裏一輩子。


    哪怕是永遠!


    許久之後,少女才回過神來,心中有些懊惱自己居然又被這男子一個笑給迷惑,心中是有些羞赧的,居然看他看到那般的呆滯?即使是看再多次,麵對這張臉,她也還是難以做到心如止水。


    果然這個男人就是禍水!


    似掩飾般的輕咳了兩聲,洛無憂唇畔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郡王所言當真?當真一切都依著無憂?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娶了無憂,以後你便不得納妾也不得有通房,從此以後便隻能有無憂一個人!若是哪天你有了別的女人,本郡主可是會毫不猶豫的休夫的。”


    “洛氏無憂,你又忘記本郡說過的話?有你一人足矣,本郡絕不會給你有休夫的機會的。”他隻想守著她,又怎麽會要別的女人?這個丫頭還拿休夫來威脅他?難道是他的心意表現的還不夠明顯?


    她早該知曉,這世間能入他眼者,能入他心者,從來隻她一人。他的心早就被她填滿,不剩一絲一毫的空間和縫隙,又怎會再裝得下其它?


    少女點了點頭,卻是眼眸一眨卻是更加得寸進尺:“那,你以後也不能欺負我,得好好的保護我,更不能強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更不能限製我的行為和自由,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還有,我可不會守什麽三從四德,更不會去遵從什麽妻以夫為綱的狗屁古訓。”


    “好,依你!便是本郡真那麽想,你不也有千般方法來應付本郡?”這麽久以來他與她之間多次較量,他哪次得勝過?從遇到她看到那抹笑開始,似乎就已經注定他們之間他必輸的結局。


    從一開始心動,便已輸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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