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景璃站在殿階之下,而洛無憂還站在殿階之上,少女臉上的潮紅已然盡數褪去。臉上也再次塗上了胭脂,即使如此卻依舊透著一股子虛弱,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下,明明纖弱無比,卻又堅韌的站的筆直。


    總讓人會不自覺的打從心底升起一股子疼惜。


    洛無憂神色幾多清冷沉默半響,終是開口:“寒濯,不得無禮,今日之事與璃王無關,若非璃王爺出手相助,隻怕無憂今日處境堪虞,此恩德無憂必然不會忘,便在此多謝璃王了。”


    出手相助?他是出手相助了,可卻也是別有用心!


    南宮景璃心中苦笑,湧出幾絲羞愧,竟有些不知該如何接口,猶豫了下他道:“郡主無事就好,隻本王有幾句話想和郡主單獨說,不知郡主可否……”


    “如此正好,我也有幾句話想與璃王單獨聊聊。”洛無憂說著卻是突地轉頭看向寒濯,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你先去殿外等我。我一會兒就來。”


    “主母……是,主母。”


    寒濯眼中滿是憤然,猶豫了半晌在少女堅持的眼神中,還是走了出去。左右不過說幾句,有他守著定不會出什麽事。寒濯想著也未曾走遠,時不時的還向這邊瞟過來,明顯的是在防備著南宮景璃。


    南宮景璃明明知曉,卻也未曾去看,隻眼神定定看著步下台階的少女,看著少女潔白的手腕,腦中縈繞的卻是那道猙獰的傷口。


    那一道讓人見之無法再忘的傷口!


    似乎每次他遇到她,她不是被生病受傷,就是被人追殺,每一次他都想要保護她,卻都眼睜睜的看著她受傷。然而,種種從前過往他或許還可自欺欺人的騙過自己。


    可此次,他卻是親手傷了她!


    那樣宵小的行徑,向來為他所不恥,更從屑於用之。這些年他也不是沒有過女人,雖璃王府中沒有正妃卻也有側妃姬妾。他與容狄同年出生,年歲相當,又處在那個位置,怎麽可能沒有女人?


    隻是他的正妃之位卻一直懸空保留著,母後的心思他知道,她想把正妃之位留給最能給他幫助的女人。可他卻想留給他最愛的女人,從小到大他的人生都照著母後,照著父皇,照著傅國公府的安排一步步走著。


    可這兩方之間卻是充滿了算計陰謀,不曾有過任何的信任。而他夾雜在這其中從出生起,就沒有半點的選擇。注定要走上這條道路,世人都隻知皇子地位尊崇風光。


    卻從不曾知曉生在帝王家的悲哀,這裏沒有親情,沒有信任,更不需要那愚蠢的善良,那是一場戲,終其一生都無法謝幕的戲。而這場戲裏的人,或是為了得到那至高無上的權利,或是為了好好的生存下去,或也有被逼無奈者。


    然則,命運從一開始就注定,根本沒得逃離!


    而他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個,一直都在這場戲做著戲,直到遇到她,他平靜的心緒開始有了想要的東西,或許除了那些使命之外,也是他這生唯一想要的。而有了想要的東西,也就有了想要去爭奪的欲念。


    並且那欲念一天天的膨脹著,他甚至都沒有察覺。


    他自製力向來極好,也以為可以將一切掌控的很好。他隻想去看看她到底怎麽了,卻未曾想她會中藥,而他竟無法克製的對她做出那樣的事。這讓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可是,在那樣的情況之下,麵對自己最愛的人。


    誰又還能抵製那誘惑……


    “無憂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璃王,還請璃王能夠告知。”直到少女清然略帶虛弱的聲音傳來,終於打斷了南宮景璃的思緒。


    “你想知道那個給你下藥的人是誰?”


    這想必也是她答就單獨聊聊的唯一理由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還有其它。而這也是很明顯的,便是任何一個人,也都不可能會放任害自己的人。


    洛無憂點頭:“不錯,王爺可否告知?”


    “本王並不知曉他是誰,亦未曾看到他的臉,我到時你的婢女都已昏迷。我隻看到半個黑影,確切的來說是一截衣袍,消失的太快,唯一可以肯定此人武功很高。”


    南宮景璃思索了片刻道:“你突然昏迷,而後被桂嬤嬤帶去偏殿,都是事發突然。那人卻能如此精準的找到你之所在。給你下藥,顯然對你的行蹤很了解。你以後出行切記小心。”


    本來她身邊還有兩個武功高強的女婢卻都在同一時間消失。仔細想想這樣的情形,隻能說明有人在針對她,這次是下媚藥,下次會做出些什麽卻是很難讓人預料。


    想到此南宮景璃狠狠的蹙了蹙眉。


    永昭洛仙兒已死,整個秦都之中還有誰會把目光放在她身上?還想出這樣卑劣的手段來害她?這些人又為什麽要害她?都城中此時已是風起雲湧,會不會這其中也參雜著朝堂的爭鬥?又或是跟她失蹤前去北越有關?


    太子皇兄中毒,洛無憂因解毒而昏迷……


    這很難不讓人將之聯係在一起,隻不知若真是如此,那麽又是哪方人馬做的?不管是何種原因,看來都是有必要好好的查一查了。


    南宮景璃想到此,眸底閃過一絲淩厲的冷意。


    “黑影?袍擺?”


    洛無憂輕喃,會不會又是那個白發黑袍人?她居然跟進皇宮裏來了麽?這個人還真是陰魂不散。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當真是令人防不勝防。


    “多謝王爺告知。無憂先行告退。”


    “無,郡主請等一等……”


    看少女轉身就走,南宮景璃輕呼出聲,洛無憂轉身臉上神情淡然莫辨:“璃王還有何事不妨明言,無憂,洗耳恭聽。”


    南宮景璃一滯:“今日之事,本王很抱歉,亦不想再多做解釋,本王的確是有些疑惑,想請郡主釋疑,不知你為何會前往北越?你手上的傷又是因何而傷?無憂,到底是什麽人想要對付你?”


    做都做了便是解釋亦無用,他隻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一直有人不停的想要對付她?她是否招惹上了什麽人?


    “這些都與王爺無關。”


    洛無憂淡淡道:“至於今日之事,無憂已說過什麽也沒有發生。無憂感謝王爺施以援手,也感謝璃王當初一字書信的相護之恩。隻是王爺當知皇後娘娘對您寄予了厚望,您是堂堂的璃王,心思當放在朝政之上。”


    “不應該過多牽涉兒女私情。王爺此刻更應關心的是太子為何會中毒?這幕後黑手又是誰?這些才是您應該問,應該去查證的。至於無憂的事,無憂會自己解決,至於無憂受傷之事,還請王爺保密。”


    那罪魁禍首是給她下藥之人,南宮景璃或許可恨,可認真來想若是換作其它人遇到,若是任由那下藥之人安排的發生下去,她的下場隻會更慘。


    這世上便是心性再堅定的人,又如何能難抵藥物之力?


    而那人如此處心積慮,又怎會給她一個好結局?


    隻是這也並不代表她能夠原諒他對她所做的一切,若非為了查找凶手,她亦不會留下來與他單獨敘話。


    少女說著已轉身離開,南宮景璃卻還站在殿宇之間,定定年著少女的背影消失不見。才舉步也離開了霜華殿,她說的他知道,此時確不是兒女情長之時,他亦的確是必須回去了。


    太醫還在為太子皇兄診脈。


    他卻借機離開,若是一直不出現,自難免惹來父皇的懷疑。既然早就決定踏上這條路,他自然要走到底,更何況他早就沒有了退路。既不想在深陷這出戲裏,成為別人的牽線木偶。


    他便隻有站上那個位置!


    打破這戲局,得到他想要的權利和自由,當然還有她……


    寒濯出了霜華殿,一路將洛無憂送回了那廂房才暗中撤去,彼時紅錦剪秋等人正四處焦急的尋找她,搖光更是一臉的自責,看到洛無憂出現紅錦眼眶泛紅卻是強忍著淚水。


    “小姐,您說出去走走,怎的去了這麽久?害得奴婢都擔心死了,差點就要出去找您了呢?對了小姐桂嬤嬤也是很擔心您,一直都守在這裏等小姐回來。嬤嬤現下可放心了,奴婢早就說了小姐已無事。”剪秋撇了一眼旁邊的桂嬤嬤,上前麵含擔憂的說著,實際卻是替洛無憂打著掩飾。


    她們皆被打暈,搖光抓著寧太醫轉回後弄醒了她們,可她們醒來小姐卻是不見了蹤影。幾人四處找尋不獲,而就在這時皇後便也派了桂嬤嬤前來詢問。


    為了小姐的聲譽,剪秋便隨意說自家小姐早就醒了過來。隻不過是有些煩悶便自出去散心了。這個謊撒的自然很拙劣,可當時那種情形,說什麽都不可能讓人信服。


    “我無事,這宮中四處皆是侍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能有什麽事?隻是這鳳梧宮內花兒開得太美所以看得有些入迷,以至忘記了轉回,倒是勞煩嬤嬤久等,還請嬤嬤代我向皇後娘娘稟告一聲,謝娘娘關心。”


    那桂嬤嬤笑了笑:“郡主嚴重,看郡主無恙便好,那奴婢便先行回去向娘娘稟報,也好讓娘娘寬心,奴婢告退。”


    “嬤嬤慢走。”


    送走桂嬤嬤洛無憂坐下來,不待幾個丫頭詢問便自問道:“掏光,青鸞前去追蹤可有轉回?另外這屋中你們可有查到什麽?”


    “主母,青鸞還未曾轉回。”


    搖光搖頭道:“不過想來不會有事,這會兒宮中正是大亂,到處都是侍衛那人此時絕不敢有什麽大的動作。而且奴婢第一時間已聯係寒濯,寒濯等人找到主母,想來就會去幫青鸞了。”


    難怪寒濯會那般快來了,原來是搖光?


    “奴婢等在屋中查找,卻並沒有找到其它隻找到這個,小姐您看。”紅錦說著也將手中一方錦帕呈給了少女。


    打開錦帕,看著那錦帕之中的東西,少女眸光幽暗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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