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無憂,朕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下不下來?”君驚瀾低吼聲音陰沉到了極致,看著那烏雲踏雪寶馬之上相擁的兩道人影,眼睛都被刺痛到泛著絲絲的紅血。


    恍然間,他似乎又看到在太子府中那一幕。然而,當時的他卻隻覺得憤怒,並沒有這般的心痛。此刻,他的心卻被針紮一般不停的收縮抽蓄著,那痛與怒火讓他無法壓抑,雙手緊纂在一起捏到骨節都已泛白。


    似有一種瘋狂的毀滅在心中一點一點升騰漫延。


    洛無憂咬了咬唇,她一直害怕的局麵終於還是出現了,她與君驚瀾終究還是站在了敵對方,他的突然出現,他的怒火已證明了一切。


    他定然已知道了容狄的身份!


    她終究還是算漏了這個男人的精明,北帝君驚瀾從來都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或許他早沒有發現,可後來定也察覺了端倪。而她卻是一廂情願將事情想象的那般簡單,以為隻要那般的困住他。


    待他們離開北越,時間就會抹平一切!


    而如今的情勢卻是一觸及發,隻要她說一個不字,他定會立時下令圍剿他們,屆時,他們六個人隻怕沒有一個人能走出北越。而她現在又到底該怎麽做,才能讓這場戰火消彌於無形?


    又該怎麽做才能讓他們平安的走出北越回到秦都?


    感受著少女身體的僵硬和眉宇間的深沉糾結,容狄俊逸無鑄的臉龐之上眉峰微蹙,聲音亦是帶著些許的責怪:“本郡說過,一切都交給本郡,洛氏無憂你卻好像從未把本郡的話放在心裏,記在心上?”


    這個少女,總是習慣把一切扛在自己的肩上,倔強的讓他總是那麽心疼。卻又總是讓他那般的無可奈何。


    洛無憂抬頭瞥了一眼容狄,眸中擔憂早已滿溢:“容狄,你不要逞能,你身體剛剛才好。他們人太多,不要和他們硬拚。”硬拚他們隻能吃虧,前來北越他們不可能調集軍隊潛入。


    便是這就近明月樓整個分部加上幽瀾等人,也絕對不是君驚瀾的敵手。可她也不能留在這裏。她必須趕回去,七彩羽翎朝鳳冠,已被秘密送回秦都,然而除了她卻沒有人能讓九天明月心化形。


    未化形的九天明月心,根本就不是九天明月心。


    她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放心,本郡自有分寸。”


    寸字落,容狄身形卻是突的從馬上縱起,如一道撕裂之光射破蒼穹亙古,不過一閃之間,已遠在數米之外,直直射向君驚瀾。


    而同一時間齊風齊衍開陽寒濯四人已分四方將洛無憂護住。


    君驚瀾一直注視著對麵的情形,眼看著容狄從馬上向他弛來,右手突的高高抬起,隻要他揮下手臂,他身後的毒箭隊便會萬箭齊發,就可以將這六人全部都留下,絕沒有萬一。


    然則,看著少女臉上那道疤痕,由他親手割出的疤痕,他揮起的手卻似有千斤重,根本再揮不下去。若萬箭齊發,便是連他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傷到她。


    容狄嘴角擒笑,卻是在眨眼之間便已射破到他眼前。看著那道身影,看著容狄那張俊美分毫不輸自己的臉龐。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容狄的用意已是很明顯,他想擒了自己拿自己當人質助他們離開。隻要他一揮手他所有的計劃都會落空。這一點君驚瀾亦然再清楚明白不過。


    然而,他舉至空中的手最終還是沒能揮下!明明她背叛了自己,可他卻終究不忍傷她,這樣的感覺讓他無比的痛恨,痛恨自己竟然在此時,在她那般絕情之際,都無法對她下那個狠心。


    麵對容狄,君驚瀾心中殺意大綻,轉而五指成掌帶著烈烈火焰般的掌力,迎向容狄那帶著幾不可見的月華之芒。


    嘭——


    兩道掌力在空中相撞,濺起無數飛沙巨石。


    月華赤芒在場中不停的交織舞動,那兩道身影不停在空中飛騰,幾乎隻能看到陣陣的虛影,這是一場真正的高手較量。


    山穀之上,王衝陰鬱著一張臉,遠遠的眺望著這一幕,看向馬上那抹紅色的倩影,眼中帶著深沉的殺意,猶豫許久,終是一咬牙陰冷的開口:“蕭雲,傳令給本將放箭,殺了那個妖女。”


    “不行,王將軍,陛下有禦令,沒有陛下的命令不得放箭,若放箭,必誅其九族。本統領不能違抗陛下旨意。王將軍若陛下得知你擅自施令,後果你該當知道。”蕭雲沉著臉,嚴詞拒絕。


    陛下最終也沒有下令,他們若當真射死了皇後娘娘。陛下又豈會饒過他們?雖然他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未得禦令他絕不能放箭,他隻需要明白這一點便已足夠!


    “本將說了放箭,陛下若要怪罪,本將會一力承擔,便是陛下要滅九族,本將亦不會拖累到你,給本將放箭!”王衝怒吼,他今日一定要除去那個蠱惑了殿下的妖女,若非是她,殿下不會變成這樣。若非是他親手將他帶到殿下身邊,他有信心,殿下會是個明君。


    這是他犯的錯,便就由他來承擔,哪怕是為此賠上性命,他也必要將那妖女給徹底的誅殺,絕不能留下她繼續蠱惑殿下。


    “王將軍,聖命不可違。”


    蕭雲輕斥:“你這是在讓本統領逆反陛下。本統領絕不能為。明明占盡優勢陛下也沒忍心放箭,足見娘娘在陛下心中有多重要,若是我等真的射殺了皇後。隻怕陛下他……”


    “其實王將軍勿需擔憂,何不繼續看下去,以本統領看來或許事情還在轉機也說不定。”以現下山穀中的情形來看,容郡王勢必要將娘娘帶走,而娘娘並沒有反對,隻要娘娘走了。


    王將軍所擔憂的問題也就不再是問題。


    王衝臉色陰沉憤恨的瞪了一眼蕭雲,蕭雲是殿下一手提拔,由他親手訓練出來的人。他對殿下的忠心曾是他最讚賞的,可也是這一刻他最討厭的。殺了那個妖女自可一了白了。


    那個妖女,如此的欺辱殿下,她,死有餘辜!


    可偏偏便是如此,殿下亦舍不得下令。甚至前來追截之時還把這次的指揮權全部交給了蕭雲負責,顯然殿下早就防著他!這讓他無比的憤恨,更是無比的痛心,那個妖女,當真是個禍害。


    亦是殿下命中難逃的劫數!


    不管如何他都一定要將她除去,一定要將他除去,隻有如此才能彌補他的過失。王衝陰鬱的眸光幾閃,伸手便奪過了一把弓,搭箭、拉弦、瞄準、放弦所有的動作一氣嗬成,不過是在眨眼之間便已完成。


    嗖——


    那道淩厲的箭矢從高崗之上劃破虛空,帶著雷霆之勢,直直射向山穀之中那道倩影。


    “王將軍,你……”


    蕭雲臉色根本來不及阻止,臉色鐵青亦奪過一箭,拉弓射了一箭,想要將那箭射偏,然,那一箭王衝用盡了全力,根本勢不可擋。


    淩厲的箭矢眼看眨眼之間便要射破到少女眼前,早就戒備的開陽寒濯各拍出一掌,將那兩支箭羽全部拍開,而就在此時,場中兩人的打鬥也已趨近尾聲,容狄一掌拍在君驚瀾的胸口。


    鮮血四溢,君驚瀾整個人倒飛在地!


    緊接著男子手指已扼在他喉頭:“君驚瀾,你數次向她揮箭,你,該死!就憑你一再的傷他,你有什麽和資格在此攔截本郡帶她回去?給本郡讓你的人全部退下,否則,本郡此刻便扭斷你的脖子。”


    容狄眼中充滿著濃烈的殺意,居然敢對她再射箭矢妄圖取她姓命,隻此一點便不可饒恕!他的無憂那般善良,便是利用了他,卻也滿心的愧疚難安。她一味的退讓隱忍周旋,他卻步步緊逼!


    她隻想平安的回到秦都。平安的回到家人身邊!


    他卻想強行將她留下,他問他有什麽資格?卻從未想過,傷她至深的他,又憑什麽有資格留下她?又憑什麽能得到她?


    他君驚瀾沒有資格,因為他:不配!


    “朕沒有下令,你問朕有什麽資格,就憑她是朕的皇後,雖然名字不同。可她是朕欽封的皇後,也是朕認定的皇後。容狄,你扮做宮女潛伏在宮中,你以為朕真的不知道麽?你想殺了朕,有種現在就動手!”


    君驚瀾臉色被扼的鐵青,眼中殺氣卻是不比容狄弱分毫,他一字一頓:“若是今日你不殺朕,朕發誓,必會親率鐵騎踏平你大秦每一寸土地,也要將她奪回來。她是朕的,也隻能是朕的,終有一日,朕必會親手將她奪回!”


    那是深深的恥辱!


    每每想到這個男人,他居然扮作女人潛藏在自己女人的身邊,他們日夜朝夕相對,甚至還天天在他眼前晃,他居然都沒能認出來?郡驚瀾心中便忍不住殺意滔天。


    “放開陛下,否則本將保證你們今日一個也別想走。”見自家主子被抓,王衝與蕭雲再忍不住從山崗之上飛身下來,怒視著容狄,卻又顧忌著自家子主還在人家手裏,而不敢有絲毫的妄動。


    容狄冷睨了兩人一眼,紅唇寒涼輕啟:“本郡說了你們退開,讓本郡的人離開,本郡自然會放了他。否則的話你們便隻能給他收屍!”他的目的隻是帶著她平安的回去,至於其它的,他不在意。


    便是君驚瀾真的想要興兵來犯,他亦是不懼!反而,他倒是很樂意和他一戰。若非為了怕無憂難做,他又豈會和他這般在此廢話連篇?直接擒著他走便是,他又能奈他何?


    “不許退!”


    容狄話方說完,君驚瀾便戾喝了一聲,換來的卻是男子五指鉗製的更緊。緊到他整張妖冶的臉龐都已青中泛白,甚至透著幾分猙獰和扭曲。


    君驚瀾卻依舊怒喝:“蕭雲,不許退,給朕聽好了絕不許退。否則便以謀逆罪論處,誰退朕就將誰五馬分屍體!朕倒是要好好看看,他今日到底敢不敢殺了朕?又到底能不能殺得了朕?”


    他說著,眸光卻是透過容狄頰邊,看向他身後不遠處的那道身影。直直的就那般的緊緊凝視著那個少女。眸光複雜無比,卻是久久都未移開視線。


    他亦很想看看,她是不是真能對他那般狠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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