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之中,侍衛皆褪了下去,王衝趕緊打著眼色讓人將南宮景修與南宮景皓抬出去上藥。這兩人被殿下折磨的不輕,得好好的安撫才行。


    隻不過,便是安撫隻怕這口氣亦是很難消的下來。


    撇了一眼正和自家主子對望的少女,王衝滿麵複雜,先前他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著她死,最好還是死個幹淨!可此刻,他卻無比慶幸的看到她活著。若不是這死丫頭出現,隻怕今天,根本無人能阻止陛下。


    所有人都褪了下去,君傾城走到殿外,輕擦著眼淚。回頭看著那突然出現的少女背影,那雙狹長的眼中卻是閃過一抹濃濃的怨毒!


    片刻間,殿中便隻剩下洛無憂與君驚瀾兩人。


    少女眸光上直落在那道身影之上,良久,主才回神開口:“陛下,莫言已歸,讓陛下擔憂都是莫言之過。聽蕭雲說陛下已幾日未曾合眼,莫言還是先送陛下回宮休息吧?若是因為莫言讓陛下龍體有損,那莫言當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於心難安了。”


    聲線平穩,少女心中卻難掩震驚,又無比複雜。


    眼前這個邋遢到狼狽的男子,當真是那個風流紈絝,不羈邪恁又狠辣無情的北國太子,皇帝陛下麽?為何竟是一點那影子也找不出來?


    許久之後,男子似終於回過神來,卻是幾步上前伸手便將少女扯進自己懷中緊緊的擁著,他用力極大,亦抱得極緊極緊。


    便仿佛要將少女揉進自己的血之中。


    在撿到那枚血玉墜的時候他才終於感覺到了害怕,才覺得心仿佛都人用手掏出一個洞,空寂了一般。他怕少女會就那樣死掉。就像曾經的母後,就像曾經的夢瑤一樣,死掉再也不會回來。


    洛無憂掙紮了幾下想要將君驚瀾推開,男子卻是紋絲不動,那般緊窒的擁抱讓她覺得呼吸有些不暢。實在推不開便也索性收了手,任由男子抱著。心中卻是更加的五味陳雜。


    聽到銀杏與蕭雲所說,他在崖邊找了她整整七天七夜未曾合眼。他不顧自己萬金之軀親自下崖找。他在極怒之下將南齊使臣關進了大牢。


    甚至,他還用如此的手段想要逼問出她的下落。


    她更從未想到過,會在他的身上看到如此的狼狽,說不感動是假的。前世南宮景煜為了登上帝位將她利用的徹徹底底。可他是堂堂的一國帝王。卻為了一個女子,為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她,做到如此的地步。


    相信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會無動於衷!


    可她卻從始至終都在利用他,也注定了不可能回報他。他越是如此隻會讓她對他越是愧疚,亦隻會讓她越加的擔心!


    算時日,再過不久她就要離開了,他對她越惡劣她才能走的越安心越瀟灑。可他這般樣子,她真不知道若是那一天到來,他到時又會做出什麽事來?更不知道到時她是不是會真的傷到他?


    那雙丹鳳眼中的深情和惶恐讓她心驚!再無法逃避,亦無法視若無睹。


    驚瀾翻雨藻,赤霞照桑榆!


    君驚瀾,這個在世人眼中的魔頭,她眼中的暴君。其實卻有著最最赤誠真摯的一麵。便在那般的環境之中,便在那多年的隱忍作戲中,他卻還保持著一分本真。這個男子,她從始至終都不想傷害!


    可卻,注定了會傷他至深!


    許久,少女在心中幽幽歎了口氣:“君驚瀾,我已沒事了,真的沒事了。你熬得太久,先回宮去休息吧,否則的話,身體會受不了的。其它的事,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談。”


    比起平日裏的冷硬,少女聲音裏多了一絲柔軟。


    君驚瀾深深的嗅了一口少女的氣息,看著少女被自己憋得有些發紅的臉,終於鬆開了手:“你陪著朕,洛無憂,你陪朕回宮。朕是很累了,朕找了你整整七天七夜,從現在開始,換你照顧朕!”


    心頭緊繃的弦終於在看到少女平安同現的那刻鬆開,濃濃的疲憊將他緊緊的包裹。七日七夜未眠,更是急怒攻心,換作任何一個人,便是武林一流頂尖高手亦是難以忍受下去,換作別人,隻怕早就昏睡了過去。


    可他卻是生生的堅持了下來!


    “好,我陪你回宮。”洛無憂輕輕的點了點頭,伸手扶著男子手臂走向外麵早就備好的轎攆。


    這是第一次,少女在他麵前,如此的柔順。看著少女長長的眼睫輕眨,君驚瀾嘴角勾笑,顯得極為滿意。還不錯,知道怕被自己罰所以不敢和自己頂嘴。不愧是洛無憂,倒還真是有自知之明。


    不過,她以為他會這般放過她麽?


    等他休息好了,睡飽了,再來和她好好的算賬!


    許是真的太累了,而那轎攆搖擺間又極為有節奏,就像是突然奏響的一曲催眠曲。不過半刻鍾,男子便在轎攆之中睡了過去。身子也歪倒在了少女的肩頭。洛無憂並未伸手去扳開他,瞟了一眼男子睡顏。


    少女眸光卻是移向了外麵,看著那繁華的街道,看著遙遠方向的那座根本看不到的宅院。少女一雙素手五指緊捏,將手中捏著的袖擺幾乎都絞的變了形。那個她去過一次的宅院裏。


    此時的容狄正在做什麽?


    是不是他的奇毒已然發作了?他會不會很痛?會不會很想她陪在他的身邊?齊風齊衍又會不會好好的照顧他?這裏應當沒有那樣的玄鐵索鎖可以鎖住他,他會不會堅持的很辛苦?


    會的,會的,肯定會!


    他肯定會很痛,肯定會很辛苦,齊風齊衍也肯定會好好的照顧他。可他不想她看見,不想她為他流淚。


    她懂,她都懂,可是她卻無法不為他擔憂。


    容狄,你放心,無憂說過,哪怕傾盡自己所有,亦必會為你找到那救命良藥。無憂一定會替你拿到九天明月心!


    一定會!


    這一覺君驚瀾睡得很安穩,從未有過的安穩,夢裏沒有母後那張悲痛而不舍的臉。沒有夢瑤那一身血腥的模樣。眉宇上的邪恁和不羈褪去,那囂張紈絝的神情也消失無蹤。嘴角反始終勾著一抹弧變。似乎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這樣沉睡著的他便如一個初生的孩童,帶著三天純真,帶著三分滿足,帶著三分執拗緊緊握著少女的手,任憑少女怎麽掰也掰不開。


    男子一直從午時眨到夜幕已深,才醒了過來。睜開眼簾,便看到少女正端坐在他榻前。隻那頭卻是扭向窗棱的方向,怔怔的望著窗棱出神。


    而那秀逸的眉宇深鎖,似也籠著化不開的憂愁。好半晌便就那樣出神的望著一動不動,亦不知她是在看那窗棱木格上的繁複雕紋,又或是,透過那窗格在看那片小小的漆黑而深遂的天空?


    奢華的大殿之中少女看著窗外,而男子看著少女。


    滿室寂靜,隻有那紅紅的燭火不停的滴著紅淚,一點一點的燃燒著自己,釋放著熱量,點亮整個殿宇,直到過了許久,那燒到一半的紅燭都快燒完。


    咕嚕——


    突響一陣咕嚕聲打破了寧靜,也拉回少女擔憂的思緒:“你醒了麽?睡了這麽久大概也餓了,我早已吩咐禦膳房備著膳食,你等下我這便去吩咐人傳膳進來。”


    轉頭看著龍榻之上正用另一隻手捂著自己肚子有些尷尬的男子,少女輕聲說著便要起身,然則才站起卻便被男子用力一拉跌回了座椅。


    少女疑惑的看了過去,君驚瀾輕咳了兩聲:“這些事吩咐宮女內侍去做就好,你這幾天想必也累了,又守我這麽久,便再歇一會兒吧!另外還有,你怎麽會掉下山崖的,難道你不覺得需要和朕解釋一下?”


    “你為什會和墨白塵在一起,又為什麽會和他一起墜崖?這幾天你們在崖下又做了什麽?為什麽我都找不到你們?洛無憂你最好給朕老實交待,否則朕不會放過你的。”男子說到最後挑眉,嘶啞的聲音透著幾分淩厲。


    妖冶的臉龐之上尷尬不見反而一臉質問的看向少女。看她出現時不輸他的狼狽樣來看。這墜崖是肯定的了。可是他就想不通了,她為什麽會和墨白塵一起墜崖?還讓他們在崖底找了整整七天都沒有找到?


    當然,他最想知道的還是最後一個問題。


    到底這七天,他們孤男寡女,幹柴烈火的在崖下都做了些什麽?墨白塵那個混蛋有沒有對她起歹心?又有沒有對她動手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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