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景璃眼中帶著明顯的審視和懷疑,寒濯卻是直接看向了堂間,將南宮景璃徹底的無視。五年前的事他南宮景璃忘記了,可他卻是一直記得清清楚楚。片刻也不敢忘記。


    當年,若非是他那個好母後在其間興風作浪,趁著主子受傷之際將當年之事說出。主子又怎麽可能會心灰意冷的隱退?若非如此,以主子的睿智他們定是早就集齊了十味乾坤方。


    又怎會需要主母冒這般大的險?受那般多的罪?


    不管當年之事他知不知情,可他此刻居然還想利用主子去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人都絕然不是什麽好鳥。還虧得主子曾拿他當兄弟。


    呸,就憑他也配!


    南宮景璃看著一臉冷意明顯不想看他的‘容狄’,唇畔抿成一條直線,雙手緊纂在袖擺之下,已捏到青筋凸起。沉默了片刻,亦是隻能無奈的轉向堂間。此時此境,不管容狄為什麽沒有動作。


    眼下這場拜堂授印的儀式都已無法阻止!


    而喜堂之中,‘君驚瀾’已牽著少女的手,麵向東方盈盈下拜,男子臉上的笑意便沒有間斷過。紅唇勾起深深的弧度,連眼角亦是高高向上彎起。笑意璀璨耀眼,那是發自內心的歡喜。


    卻讓南宮景璃神色暗沉到極致。整顆心都仿佛被一隻大手緊緊的揪著,揉著,搓著一般,深深的刺痛,又無比的憋悶和無力,其間還夾雜著濃濃的不甘和一種澀澀嫉妒的酸楚味道。


    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複雜感覺!


    早就被擔憂和嫉妒衝昏頭的南宮景璃,鑽了牛角尖,一時之間,隻糾結著少女已嫁人成為別人皇後之事實,竟是沒有想到那身份不同那層事。


    南宮景璃複雜的心情無憂不得而知。


    少女此時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紅紅的麵紗之下,無憂嘴角亦掛著濃濃的笑顏,說來,這並不算是她第一次拜堂。前世她成為煜王妃之時,也曾有過,隻是此時心境與彼時心境卻是完全的不一樣。


    那時的她,被傷心害怕和惶恐緊緊的包裹。而此刻,明明知道這是假的,她的心卻是被填得滿滿的,那滿滿的安心之中,卻又有著些許的期待,甚至,隱隱有著絲絲的羞澀。


    腦海之中亦不自覺的閃過和男子相處的一幕又一幕,從明月樓的初見,從他對她抱著莫名的殺意,她對他時時刻刻的防備,每每相見都無比的抵觸。到底這個男子是何時走進她心中的呢?


    或許是在那片桃花林裏下的竹屋裏?又或許是在刑部的停屍房內?又或許是在歸靈的前一夜?又或許是在齊洲,他就那般若天神一般出現在刑場之時?又或許是在容王府中,看到他毒發時真實模樣的那一刻?


    又或許,是他披星戴月出現在北國太子府的時候……


    不想不覺得,仔細回想起來,卻才發現,原來他們之間已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有了那般多的回憶。垂目看著緊緊牽著自己的那隻修長大手,男子的手很寬大,也很溫暖。被這隻手一直一直的牽下去,她想,那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執子之手,於子攜老,於她來說,終究不再是一場夢!


    男子亦是側頭,燁燁星眸閃爍,唇未動而有聲,朗朗之聲直入少女耳中,執子之後,於子攜老。


    牽著她一直一直的走下去,亦是他最想最想做的事。


    絕沒有之一!


    拜完天地,拜高堂。


    此刻他們要拜的卻並非容王府中的高堂,亦非顧府之中的長輩,而是北越太上皇。兩人拜完之後,禮官幾乎沒有停頓便高喊著下麵的步驟。


    “夫妻對拜——”


    男子與少女同時側身,麵對麵相視,盈盈下拜。起身的那刻,四目相接,少女眸光如水,男子眼神溫柔而繾綣,濃濃深情幾乎滿溢。


    整個大殿絲竹之聲,禮官的高呼聲,眾人的呼吸聲……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瞬間消失。


    仿佛時光已停滯,四周的一切都被隔絕。


    他們彼此的眼中亦唯一隻剩下彼此……


    少女明眸落在對麵那道挺拔的身影,那張臉很妖豔,在別人眼中他是新繼位的北帝,可隻有她知道,他是容狄。是她這輩子唯一,唯一想要嫁的人。


    虛假的儀式,卻是真正的人。


    不管如何,她相信,今日這一切她不會忘記,他也不會忘記。它會一直一直永遠的封存在他們的腦海之中。


    永遠,永遠也不會褪色!


    ……


    夜,如約來臨。


    整個北越皇宮極為熱鬧,今夜帝後登極大典,宮中設有盛宴,文武百官,兩國使臣都有受邀參加。黑夜之中,整個皇宮各殿卻是燈火通明,依舊彩帶飛揚,大紅的燈籠高高懸掛,大紅喜字張貼,一派喜慶之色不減。


    因著北越太上皇身子不適,隻在典禮之上露了一麵,便被送回了寢殿休養,讓洛無憂奇怪的是,那南國曾放言要好好一觀北越太上皇的十三王爺。今日卻是根本未曾出過聲。


    不過,不管如何這登極典禮算是平安的過去。除了容狄這個誰也不知道的變數之外,一切都還算是平靜。


    隻是就不知這樣的平靜還能堅持多久?


    高坐之上,洛無憂已褪去一身嫁衣,換上鳳袍。掃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眉宇都幾乎笑彎的北越新帝,又看了一眼依舊站在自己身側的子矜。


    幽幽眼瞳之中劃過一抹異色。


    她仔細的觀察過,眼前的君驚瀾是真的君驚瀾,眼前的子矜也的確是容狄假扮的真子矜。可讓她奇怪的是君驚瀾的態度,明明今日容狄替他完全整個登極大典,可是為何他竟絲毫不知一般?


    不止絲毫不知,看他的言語和表情,好似還以為那參加登極大典的人,便就是他本人。這太奇怪了,真不知道那個男子是如何辦到的?又是什麽時候將人換回來的?


    說來,她還真是有些好奇的緊。


    “朕的皇後今夜可是已經看了朕一個晚上了。怎麽,還沒有看夠麽?不過無妨,若是言兒喜歡的話,盡管看,看個夠。朕不會介意的。”君驚瀾撇頭,看著少女,眼中笑意難掩。


    怎麽會介意呢?他實是很喜歡她看著他,被她關注的感覺。


    洛無憂回神,滯了片刻開口:“君驚瀾,你確定你沒事?你現在應該擔心要如何向南齊墨帝交待吧?”


    她看他不過是有些疑惑他的反常罷了,勿怪她會疑惑,實是,今日受到的衝擊太大。先是被君驚瀾一個又一個霹靂給炸的沒回過神來。


    後來又是容狄那突如其來的驚喜!


    現在又是君驚瀾這般反常的表現,饒是她再深的定力,亦是有些無法保持住素日的平靜。尤其,下方宴席之中,還有墨帝不時投過來的殺意一瞥。還有那南齊公主墨夢月幽怨的眼神,難道他都沒有看到?


    就不知南齊帝君到底是氣君驚瀾耍賴的作為,賤踏了他堂堂一國帝君的威嚴?亦或是真的很在意墨夢月那個皇妹?


    宴席之中宮娥們翩翩穿梭,不時的上著美酒佳肴。然則,除了正主他們新登基的北越帝後二人之外,其餘人的臉色,卻是皆不好看。兩國使臣的麵色更是陰沉的幾乎能擰出水來。


    ‘容狄’觀禮之後早已退去,消失了蹤影。南宮景璃坐在宴席之中,看著高台上的那抹纖影,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悶酒。似乎隻有借著那烈酒入喉火辣辣的刺痛,才能緩解他心中的憋悶和陰鬱。


    想要離開,然則,卻不知此刻若一離開,下一次再見又得等到何時?


    終究,還是舍不得!


    不止南宮景璃以及大秦的使臣。南齊十三王的臉色亦是黑沉無比。便連一直淡然出塵的南帝墨白塵,那一身素雅之色亦是淡去幾分。


    多了一絲冷凝,還有絲絲的戾氣。


    原因無它,君驚瀾在接風夜宴之上,曾當眾允諾會在登極大典之上迎南國公主墨夢月同日入北宮,封其妃位。可登極大典已過,他到此時也依然沒有接到君驚瀾那所謂的封妃聖旨。


    他更沒有派人前往行宮接墨夢月入宮。


    堂堂帝君,素來都是一言九鼎,可這位新繼位的北帝卻是食言而肥。而他,堂堂的南帝第一次竟是被人給涮了!


    偏偏此事今日卻還不能提,若是提出來,丟的是南齊的臉,丟的是他的臉,丟的是墨夢月的臉。堂堂南國的公主,他一直捧在掌心的皇妹,卻是被這個男人如此的一再羞辱。


    他今日之舉,說好聽想給他個下馬威,說難聽點便就是想耍賴不負責任不兌現諾言!他根本沒將他個南帝還有夢月這個公主看在眼裏。


    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被人如此對待,無異於是被始亂終棄!


    墨帝白塵握著手中的酒杯再無法保持那份素雅淡然,眸光瞥向那高坐之上依舊言笑宴宴的人,泛著幾許森然的冷意還有絲絲淩厲的殺意。


    若非沒有辦法,他又豈會選擇將夢月送來北越?


    可恨他竟敢給夢月如此天大的羞辱!


    君驚瀾,實是可恨至極!


    “皇兄,夢月無事,你不用替夢月難過。”墨夢月咬了咬唇,強自逼回眼中的淚水,輕聲說著:“皇兄放心,夢月是南國公主,不會那般輕易被打垮,他君驚瀾不想我入他的後宮,我卻偏要!”她發誓有朝一日定會將她今日所受之辱,全部從他身上討回來。


    “夢月,你不必擔心,等皇兄辦完事,你便隨皇兄一起回去。”墨白塵微微側首,看向墨夢月,眼中閃過一抹自責。若非他做出這個決定,夢月怎麽可能會受到如此的對待?


    墨夢月卻是搖頭:“皇兄,夢月絕不會回去的。他給了我這般大的羞辱,若我再隨你回去,那我豈不真成了不戰而逃的逃兵?若真是那般,夢月豈配做皇兄的妹妹?皇兄忘記了,夢月不能回,且夢月也不甘就此回去!”


    墨白塵蹙了蹙眉,剛想開口,墨夢月卻是一咬牙,突的從宴席之上站了起來,竟是直接走到了大殿的中央,徑自的喝退了舞姬。


    整個大殿頓時樂聲驟停陷入一片寂靜,所有人,無數雙眼睛,都不約而同看向殿宇中間那抹倩影,北越眾朝臣更是心中俱是咯噔一聲。


    這夢月公主這到底是想做什麽?


    莫不是是想挑事兒,想向他們的皇上討回一個公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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