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的大殿之中落針可聞,不管是北越朝臣,亦或是兩國的使臣,無數雙的目光都在同一時間看向高台,落在那一襲紅衣的少女身上。眼中神情各不相同,絕大多數卻都是秉持之好奇之色。


    南宮景璃手中端著的酒杯微微一滯,也是看了過去,眸光至始至終都落在那雙眼眸之上,那雙清幽的眼眸,陡然讓他心中升起一絲期待和忐忑,那雙眼實在太像,像到讓他也想揭開那麵紗,看看那麵紗下的容顏到底是否日思夜想的那個人兒?


    然而,期待的同時卻又怕,怕知道那個結果!


    夢月公主一臉笑盈盈的樣子落進少女平靜無波的眼中,那張臉很美,與之那些宮中的規規矩矩的公主不同,墨夢月穿著一襲緋色的勁裝,容顏嬌俏研麗,眉宇之間卻是頗含英氣,並無那些閨格女子的羞澀與做作。


    麵對夢月公主的話,君驚瀾隻靜靜的坐在少女身邊,除了最開始鳳眼涼涼的瞥去一眼,便再無任何多餘的舉動,反而是側頭勾唇一臉笑意的看向少女,輕掀薄唇開口:“怎麽辦,愛妃,看來,他們都想看看你的真容呢?”


    那鳳眼之中閃過絲絲的戲謔,洛無憂看得分明,顯然是這廝就是嫉恨著剛剛她紮了他,所以此刻打算觀戲,並不打算開口幫忙。


    “哦,是麽?”


    少女麵紗之下的唇勾亦是輕勾,凝視墨夢月片刻卻是突地輕笑出聲:“公主對本宮生這般好奇之心,本宮能夠體諒,說來,這麵紗覆在臉上亦是極為不便,本宮也很想將它摘下來,可惜啊……”


    一個可惜二字讓眾人心頭一突。


    洛無憂卻是已話峰一轉接道:“可惜卻隻怕要讓夢月公主失望了,這麵紗可是太子殿下親手替本宮戴上的,殿下說了,今生莫言之顏,隻為其一人而展,所以,夢月公主若實在想看莫言真顏的話,不如問一問太子殿下,看看殿下,允不允本宮將它摘下來。君驚瀾,你覺得呢?”說完她轉頭看向君驚瀾,明眸綻著微光。


    這廝想看熱鬧:他休想!


    少女聲音清淡中帶著一分沙啞,也自然而然便用上了太子妃的自稱,那話語落地的瞬間,南宮景璃眼中神色黯然了下去,那不是她的聲音,他絕然不會聽錯的。


    南宮景璃隻注意著分辨少女的聲音,卻未注意少女的言辭,豈知少女那一句話落,卻是平地一聲驚雷起,嚇得北越眾臣都是渾身一個激靈。


    君,君驚瀾?


    在這北越之中,除了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之外,從無一人敢如此大膽放肆的,當著這魔王太子的麵,直呼其姓名。


    便是他國使臣,甚至是墨帝也都至少稱得乃是一聲:驚瀾太子!


    這少女說的輕輕淺淺,那聲音柔軟至極,可也強勢至極,連北國太子他們未來的皇,儼然也都沒有放在眼中。更為奇特的卻是,他們的太子殿下竟沒有任何發怒的跡象,看來,果如墨帝所說,傳聞不假,他們的太子那可真是‘疼’慘了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太子妃!


    便是連墨夢月也是有些詫異的瞪大了眼,這可好,她還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膽大的妃子,居然敢直呼自己夫君的名字。


    這可真是開了古往今來的先河了!


    若說這在場之中唯一一個沒有詫異的人大概也就是站在君驚瀾身邊侍候的卓大公公了,他垂著頭,撇了撇嘴,心中不以為然,便是再厲害的他都見過了,沒看到那日太子妃將太子氣得吹胡子瞪眼要殺人的樣子。


    可不都還生生的忍下來了麽?


    現在隻是稱呼太子殿下的名字,雖然也讓他驚了一下,可遠遠不足震驚之境更遑論到被嚇到的程度了。


    君驚瀾側頭直愣愣的看著少女,看到少女眼中那抹明亮的光,突然間覺得有些刺眼,這女人平日裏稱他名字便罷,當著這麽多人也如此的放肆,膽兒大下他的麵子不說,居然還敢拿話來逼他,來試探他?


    她就不怕他一怒之下真個開口讓她揭開麵紗,到時候事情就會一發不可收拾,有太多的人都會盯上她麽?還是當真那日發生的一切,她就一點點的印象都沒有?


    君驚瀾鳳眼之中閃爍著絲絲的怒氣,洛無憂明眸緊緊的凝視著男子,見男子不說話便也沉默不語,她的確是想借此試探不假,若君驚瀾當真以根據那日情形,推測出她便是那傳言之中所謂的凰主,便必然不會讓她揭下麵紗,從而讓她真容暴露在眾人眼前。


    兩人四目對視,少女平靜如廝,男子卻是胸口愈見起伏,那周身的怒氣也不停的溢了出來。


    卓公公眼觀鼻鼻觀心,心下感歎,看來,是太子妃的問話讓殿下生怒了。看吧,便是這般,殿下也不忍心朝太子妃發作。


    這可真真是寵上了天了!


    卓德海油然不知真相,隻一味的在那誤會的道路之上越走越遠!


    殿中的氣氛再次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北越眾臣目光看向洛無憂紛紛變得不善,如今太子登位已成既定的事實,身為一國之君,當後宮雨露均沾,卻萬萬也不可如此的寵愛一人,一個好的君王便要做到無情無愛,若有了在意的人,那便也是有了軟肋。


    這才是為帝者最當忌諱的,可他們的太子殿下卻……


    “皇兄這般做卻是多有不妥吧?”


    眾臣尚無人敢開口答話,一直定定看著少女的君傾城眼眸閃爍之中卻是忍不住插嘴:“皇兄,她既已被皇兄立為太子妃,不久之後還要母儀天下,可卻連個真容都不敢露,我北越最尊貴的皇後娘娘,堂堂的一國之母,到底長何等模樣群臣都不知,傳將出去,豈不是怡笑大方?況且,這若萬一以後有人冒充皇後娘娘的話,豈不是也沒有人能認得出來麽?”


    南宮景璃的失態,那一雙幽幽的眼,還有那一身太過相似的氣息,都讓她極為不喜。就算她不是那個賤人,可她像那個賤人!


    如此,便已如夠,正好給她出氣!


    原本的平靜被打破,君傾城話落,眾臣不由暗自點頭,確是這麽個道理。那可是未來的一國皇後,怎麽能一直覆著麵紗連個麵兒都不露呢?先不說其它會不會有人冒充的,這般不是給人一種見不得人的感覺麽?


    “戰王妃說的不錯,驚瀾太子,莫不你這太子妃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該不會是個醜八怪吧?要不然,你怎麽會讓她連個麵兒也不敢露呢?哈哈哈……”君傾城話音方落,便有一道粗嘎的男子嗓音緊接爆起。


    南宮景皓滿眼興奮的光芒,就要跟著開腔,卻被南宮景璃一把給拉住。狠狠的一個瞪視,小魔王頓時不情不願的閉上了嘴巴。


    墨謹行說著大笑,笑容卻又在瞬間頓住,一股陰戾的殺氣瞬間入體,讓他整個人渾身突的打了一個寒顫,有種仿若被死神盯上的感覺,他虎目微眯放眼看去,卻是沒有看到任何的殺氣來源,那張大的銅鈴虎目中頓時布滿了戾氣。


    倒是一直靜靜飲酒的南帝墨白塵,突的抬頭朝著那高台處一瞥,卻又轉瞬間便收回了視線。神情依舊淡然漠名讓人看不出絲毫的端倪。


    高台之上少女眉峰微挑,若有所思的看了墨白塵一眼,還當真是好敏銳的知覺,果然是墨帝,這般快便察覺到了,還真是讓人不敢覷!


    那兩道接連響起的聲音終是讓君驚瀾轉過了頭,妖冶的麵容之上也似染上了一層薄霜,目光涼薄的落在了君傾城的身上:“君傾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現在是大秦戰王妃,可不再是我北越的公主,既嫁了人就在該秉持女戒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至於本殿的太子妃也好,北越的未來皇後也好,與你有半點關係?”


    “便是別人認不出來,難不成本殿的太子妃,本殿自己還認不出來麽?還是你這是在詛咒本殿登基之前不得好死?戰王爺,若是你不會管教自己的女人,不妨交給本殿來給你管教,到底她也曾經喚本殿一聲皇兄,本殿便是看在這聲稱呼的份兒上,也絕不會推辭拒絕。”


    戰王南宮景修一滯,堅毅的麵龐之上青筋都已爆起。轉而淩厲的瞥了一眼君傾城,君傾城怎麽也沒想到,君驚瀾居然會如此不留情麵,說的話可謂讓她難堪到了極點,一張小臉兒頓時又青又白,眼眸含淚,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南宮景修滿身冷意更熾,想要開口解釋,豈知高台之上那男子絲毫不給他機會,說完側頭,他目光便自轉向了南齊十三王,薄唇再次輕輕掀動,那吐出來的話,卻讓滿殿之人,盡數色變。


    “十三王爺,你那般想看本殿的太子妃,該不會是愛慕本殿的太子妃吧?本殿的太子妃仙姿月容的確是不假,可你這等滿身殺氣血氣的粗人若嚇到本殿的太子妃怎麽辦?你這不是生生讓本殿心疼死?”


    “本殿了解你虎狼之人,有此男人特殊的需求,不過,本殿的女人,是不可能給別人看的,你若實在想看的話,挪,本殿看你們南齊的夢月公主也倒也還勉強的算得上是個美人,你若實在忍受不了欲火焚身,便勉為其難難的看一看她,臆想臆想,解解譏渴吧!”


    噗嗤——


    南宮景璃話落,一向沒心沒肺的南宮景皓當場便忍不住大笑出聲,便是殿中其它人亦是個個嘴角抽蓄的厲害,這渾不吝的太子殿下,這番話說的那可真真兒是,太缺德,太陰損了。


    那夢月公主可是十三王的親妹妹,可是真正的一母同胞,那是嫡嫡親的親妹妹,他言語下流放浪不止,居然還讓人家看自個兒的親妹妹來‘望梅解渴’,還臆想臆想?


    那不是赤裸裸的將人家往亂倫的道路上推?


    墨夢月小臉兒頓時脹得通紅,又氣又惱,看著眾人投來的視線,饒是一向在民風開放南齊長大的姑娘,也是眼中氤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眼看就要止不住的往下墜。


    啪——


    十三王墨謹行亦被那話氣得臉色鐵青,當即拍案而起,那黃花梨木的宴桌差點兒都被男人用力的一掌拍的散了架,炯炯雙目剜著驚瀾,憤聲怒喝:“君驚瀾你放肆,這便是你北越的待客之道麽?”


    “那十三王爺這般的舉止,便就是你南齊的作客之道麽?”


    然則,就在他話落的瞬間,一道清清淡淡的聲音卻是當既又將墨謹行的震天怒吼,反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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