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興元三十七年,三月二十九,大秦南齊使臣進京。


    整個北越都城都是一片沸騰之色,這段時日的越京便像是壓在火山口下的岩漿,一個又一個的消息使之劇烈的沸騰著,今日兩國使臣至,讓大街之上更是多了無數的行人,行人多,卻都井然有序並無多大的動亂。


    隻因那大街之上巡察維護秩序的京畿衛也是多了數倍不止。


    辰時三刻遠遠的便看到一隊儀仗隊伍出現在眾人麵前,明黃的幡旗烈烈迎風招展,長長的隊伍之中有著數量華麗的馬車,皆是上好的寶馬拉車,當先馬車前的烏騅寶馬之上,坐著一名麵方額闊的男子。


    一襲滾邊金絲錦袍上繡著玄雲暗紋,濃眉大眼,虎目炯炯有神,背脊亦是挺的筆直,在他旁邊還有兩名小兵扛著一柄碩大的青龍偃月刀,鋒刃光芒盡斂,烏黑的刀身透著厚重古樸之色。


    華麗寶頂鑲著東珠的馬車車簾悠悠晃動,轎簾被掀開一角,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眸:“皇兄,我看這北越都城與我逐鹿城比也沒有什麽兩樣嘛?還比不上我們逐鹿城的熱鬧呢,不過,就不知那傳言是否屬實?皇兄,若是那凰主真的在北越越京,你會不會將她帶回我逐鹿城去?”


    “這越京城這般大,就不知,那人到底會是誰?”見對麵的男子不說話,女子又疑惑的嘀咕著,“說來,本公主倒還真是想見見那個人,看她是否有那般大的本事,想來,既為凰主,當是個女子才對。”


    “這與你無關,不過是些流言罷了,聽聽便且罷了。”一道溫潤的嗓音終於自車廂裏淡淡的響起,聲音裏透著幾分淡然素雅,略顯瘦削的臉龐看了一眼對麵的女子。


    轉開了話題,清清淡淡的道:“夢月,你勿要忘記你前來北越的使命,最好收斂一下性子。”


    “皇兄,你還真是,又說這個,就不能不提麽?”墨夢月撅著嘴,臉上的興奮表情頓時垮了下去,悶悶的不再說話。


    酒樓之上,幾雙眼睛定定的落在那車隊之中,一直看著那車隊被北越的迎接官員帶向行館,看著那空空的城門,不由都紛紛都蹙緊了眉頭。


    “南齊使臣已至,大秦的使臣卻還未到。按理說,他們應該比南齊先到才對,莫不是出了什麽變故麽?”


    寒濯蹙了蹙眉,三國都城之間距離不同,按理來說,大秦使臣應先至,他們得到的密報,大秦使臣也早在路上,可如今卻是落在了南齊使者的後麵?


    “你管他們做甚?他們來了也隻是礙手礙腳罷了,若是不來倒還正好,如今,我們要關注的是南齊,既然主子說了,那九天明月心在南齊人手上,那便一定在他們手上,可恨我們派了影子前去搜尋,卻是半點也沒有找到蹤跡。”


    齊衍臉色還有些發白:“你們說,會不會那東西根本不帶在他們的身上,而是還留在南齊都城,或者是在皇宮之中?如果這樣我們要不要請示主子派人前去南齊的皇宮裏找找看?”


    “我們連那東西到底是什麽模樣都不知道那要怎麽找?況且,你以為南齊皇宮那麽好闖麽?南齊帝君不簡單,便是真要去,除非主子親自前往,否則想要不打草驚蛇的將東西找到,並完整的帶出來,那都是不可能的。”


    寒濯白了一眼齊衍道:“你想想現在主子會有心情離開越京去南齊麽?主子主母既然這般做,想來定是有其道理,我們便按照主子的吩咐,在外邊接應便好。主子主母聯手,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他們辦不成的事兒!”


    “這倒也是,主子主母珠聯壁合,不對,是雙劍合壁,那定是天下無敵,不過,就不知道主子穿上女裝到底是什麽樣子?還真是讓人有些難以想象。”


    “你想看的話今兒夜裏就可以去瞄一眼,當然,如果你不怕被主子剜了你眼睛的話。”寒濯瞪了一眼,這齊衍,內傷都還沒好,便又活蹦亂跳了起來,換做任何一個人,在剛被罰後的敏感時刻候隻怕都會避開的吧?


    偏他一個勁兒的往上湊。


    “咦,你們看,那是誰?他怎麽也會跟來了?該不會也是一路跟蹤我們來這裏的吧?還有他旁邊的那個人,那不是,青鸞麽?”齊衍剛要說話,旁邊卻是突的傳來齊風疑惑的聲音。


    寒濯齊衍二人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下去,看到人群之間那抹素袍身影亦是有些詫異,兩人都是一愣,正要撤回眼神,豈知下麵的人卻似心有所感已抬起頭看了過來,看到幾人,俊逸的臉上閃過一抹喜色。


    隨之那兩道身影一轉方向很快的消失不見,片刻之後,三人廂房傳來敲門聲。


    齊風蹙眉:“這下可好,把人引了上來,都怪你,沒事亂瞅什麽?又招個麻煩上來,明知道主子不喜你還使勁兒的瞅!”


    “那能怪我麽?你們也都有看的好不好?”齊衍捂著胸口有些不憤的反駁,明明都有看,卻把責任都推在他一個人身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行了,你們先別吵了,既然他來了,把他留在這裏也好,免得他到時候亂闖亂撞若萬一壞了主子主母的計劃,反而不好。況且,青鸞跟他在一起,難不成,他來,你們還能把他攆出去?”


    寒濯低低的說了一聲,上前打開了房門,看著站在外麵風塵樸樸的男子,還有被男子扶著的虛弱女子眼中浮現一抹擔憂,“青鸞,你怎麽來了?你身體還未好,不是讓你呆在邊城休息麽?莫神醫,你自己亂跑便罷,怎的將青鸞也給帶了出來?還有,你怎麽會來這裏?莫不是莫神醫你也想一來觀北帝登基大典,又或是你采藥居然采來了這北國之地?”


    “莫寒來此,自是奉了家師之命,和你們的目的相同。”仿佛沒聽懂寒濯聲音裏的挖苦,莫寒淡淡的道:“隻可惜你們行蹤太隱秘,若非如此,我又豈會在邊境打轉那邊久?若非湊巧碰到青鸞,隻怕是到現在還在邊境!”


    “倒還真是老實!”


    寒濯諷笑了一聲,他們的行蹤本就很隱秘,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還能跟上來,看來,是早就派人跟著他們了,而他們竟是沒有發現?


    將寒濯眼中的懷疑盡收眼底,莫寒苦笑:“若非怕被發現,跟得太遠,我又怎麽會跟丟,又怎麽會到現在才到這裏?對了,你們主子呢?我師妹她還好麽?她現在在哪裏,有沒有出來?”


    “先進來再說吧!”


    寒濯看了一眼外麵往來的路人,伸手想要上前幫忙將青鸞攙扶進來,卻是被青鸞避開,女子冷著一張小臉,也放開了莫寒,自己一步步走到了桌前坐下,身子有些發軟打飄,臉色也是很白。


    青鸞傷的很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恢複到如此,已然算是奇跡!他原本還以為,她此刻還在床上臥養,倒是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有幾把刷子。


    齊衍瞟了一眼莫寒,倒也不愧是鬼穀的傳人!


    “不用看我,她堅持要來,我也沒有辦法。她的傷我已然盡力,不過也隻能做到這樣。想要真正的複原恢複武功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隻怕當世之中也隻有一個人能做到,所以我這不是帶她找來了麽?”


    莫寒看著一臉冷清的青鸞,尤記得在邊城遇到她的時候,這女子走一步,摔一跤,摔得滿身灰塵,滿臉狼狽,柔弱的風一吹就倒,再不見當初與他針鋒相對時的彪悍。


    卻又還是那般的冷漠倔強,師妹的人,當真與她一個脾性,他原本不想帶她,然而,她隻說了一句話,卻是將他凝咽到無語。


    “若不帶,我便不會告訴你她的下落。你就跟在我後麵,慢慢的找過去吧!”耳畔回響著少女彼時虛弱的聲音,莫寒嘴角勾笑,頗有些無奈,便是受了傷依舊也不忘記威脅他,還果然是青鸞的作風。她都說到那個份兒上了,他自然也隻有將她帶上了。


    兩人一起其中還有一個重傷患,一路上又要替她調理身體,所以耽誤了許多的時日,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到現在才到越京了。


    而青鸞的傷,隻怕也隻有師妹的天瀧針法才有望看能否替她修複經脈恢複武功,她雖經脈受損,然而,丹田氣勁依然還在,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她現在怎麽樣了?你們可有將她救出來?”青鸞坐下已是氣喘籲籲,臉色又更漸白了幾分,像一張紙一樣。張口卻是問著洛無憂的現狀。


    齊衍歎了口氣道:“你就不用擔心主母了,有主子在身邊主母她能有什麽事?倒是你自己,你看看你這樣子,連走路都走不穩了,還跟著他跑來這裏幹嘛,便在邊城等消息不就好了?”


    “怎麽,你這是怕我給你們拖後腿麽?”女子身子虛弱,聲音卻依舊那般的冷硬,挑眉看向齊衍,眸光清冷:“你放心,便是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成為你們的包袱!”


    “那哪兒能,姑奶奶,我這不是擔心你的身體麽?”齊衍見狀慌忙解釋,便是真這麽想,可是這話他也是萬萬不敢說的,這可是主母身邊最得力的丫頭之一。尤其此次主母出來,誰也沒帶,就帶了這丫頭一人。


    足見對其有多麽信任,得罪了她便等於得罪了主母,得罪了主母那便是得罪了主子,他便是再蠢再缺根筋也知道,他自己在主子麵前已是罪孽深重,又哪裏還敢再犯?


    那不純粹的找死麽?


    “既然你們來了,那便先和我們在一起吧,幽瀾等人也和我們在一起,到時候彼此一起也好有個照應,主子主母現在還有事要辦,我們現在還在等消息。”齊風思忖了下,對莫寒與青鸞說道。


    莫寒與青鸞二人皺了皺眉,思索下也並沒有反駁,此刻他們不明情況,除了等消息,似乎也並沒有別的選擇。幾人在酒樓裏又坐了很久方才離開。


    日暮西移,直到天邊那輪旭日快要墜下地平線,大秦使臣的車駕隊伍這才浩浩蕩蕩的駛入北越都城,而此時,洛無憂正在換妝,準備隨君驚瀾一同前往北越皇宮,參加替兩國使臣的接風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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