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麵具下的那張臉並不像君驚瀾說的那般醜到天怒人怨,雖不如那人皮麵具做的精致絕美,但也是個上佳的美人胚子。鵝蛋臉,柳葉眉,小巧的鼻翼,紅紅的唇,還有那雙大大的杏眼。


    這五官,便是化成灰,洛無憂也認得。


    雲夭,雲夭,嗬,真是沒想到,她居然會是聖陰教的人,雲夭便是那個在前世背叛了她的丫鬟碧水,也是在齊洲顧府曾突兀出現過的雲弄巧。


    原本她已被青鸞與寒濯兩人聯手抓住,卻是在明月樓的地牢之中詭異的逃脫。而那之後便一直沒有了她的蹤跡,明月樓的人並未放棄查探她的下落。奇怪的是卻一直都沒有查到關於她的任何蛛絲馬跡!


    恍若,這個人就那般憑空的消失了一般!


    不想,她竟是出乎他們所有人的意料,逃出大秦出現在了北越越京城,還化身青樓頭牌花魁雲夭,前來刺殺君驚瀾!


    她一直以為碧水是永昭的人。可君驚瀾卻稱她為聖陰使者。而她曾和永昭的人在一起出現過。雖然最終,她撇下永昭的人獨自逃走。可這也證明了,永昭背後的勢力的確是很龐大不錯。


    並且,肯定與這聖陰教脫不了關係。


    就在無憂思忖這眨眼之間,碧水已被君驚瀾手中那紅色的絲線。給牢牢實實的綁了起來,她掙紮了兩下,沒有掙脫,遂也不在掙紮。隻滿麵怒容的瞪著君驚瀾,似恨不得將他撕碎!


    不管是誰,隻要是個女子,被那般的對待!想必,任是再冷靜的人,再渾無所覺的人,也不可能會不怒,更不可能會不恨的!


    君驚瀾卻隻冷笑的看著她:“怎麽樣?現在是你自己和本殿交待?還是想讓本殿對你用刑?說來倒是真有些可惜了,還以為揭下麵具會是個貌醜無鹽女,卻不想,原竟也是個嬌滴滴的美人。”


    “看這張漂亮的臉蛋,本殿還真是有些舍不得下手了。所以本殿勸你還是照實交待的好,免得毀了這張臉太可惜。否則,由本殿動手,本殿保證你,定會悔不當初。”君驚瀾說到後麵鳳眸陰鶩的看著雲夭,語氣中充滿森然的戾氣。


    哪知雲夭聞言卻是半點懼色也無,反是突的勾唇爆出咯咯的一串嬌笑,那笑聲清脆悅耳,卻又透著幾分尖銳,刺得人腦子一痛,也讓洛無憂心中突想起雲夭在明月樓裏逃走的詭異情形,心中頓咯噔一聲。


    然而,還未等及她有所動作,那咯咯嬌笑聲中突的多了一陣喀嚓喀嚓的詭異聲響,緊接著,雲夭的身體仿佛被放了氣般開始劇烈的收縮癟了下去。


    原本緊縛在她身上的血色絲線自動脫落在地,雲夭脫困一掌揮向坐在椅子上的君驚瀾,兩道掌力相撞,那強烈的氣勁,讓整個屋子都地震了一般,發出劇烈的聲響,所有的物件全都被震成了碎渣齏粉散落一地。


    雲夭被震退好幾步,噴出一大口鮮血,看了一眼渾身殺氣再次朝她揮掌而出的君驚瀾,咬牙轉身便縱出樓閣疾弛消失在夜色之中。


    隻她卻未曾看到,君驚瀾揮起的手也隻揮到半空便自頓住,喉頭一甜,男子張口噴出大口的鮮血,那原本就微白的臉龐,此刻更是血色盡失。


    君驚瀾臉色慘白如宣紙,陰冷的看著雲夭逃跑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轉頭,卻是瞪了一眼一直張大嘴巴,如雕塑一般杵在門邊的呆傻少年,滿臉不逾。


    沉著臉便是陰冷的怒斥:“狗奴才,還不趕緊的過來給本殿處理傷口,沒看到本殿受傷了麽?你是想看本殿血盡而亡?還是你以為本殿死了你就可以解脫了?就可以脫離太子府,脫離本殿了。”


    “本殿告訴你,就算本殿死了,也會先把你處理掉。讓你到黃泉地底也替本殿做牛做馬永世不得翻身!”這個沒眼力見兒的小奴才,沒看到他都不能動了,也不過來扶一把。


    真是又蠢又笨的小奴才留在身邊也無用!


    “殿下,您怎麽樣?您沒事吧殿下?天啦,您流了好多的血,您等著,奴才這就來,殿下,您可千萬不能死。奴才可不想去陰間侍候殿下,都說陰間好恐怖的,還有十八層地獄,萬一閻王爺把我們打入十八層地獄可怎麽辦啊?”


    “奴才可不想被惡鬼挖眼勾舌,更不想被閻王爺丟進油窩裏炸,殿下,所以您可千萬別死,您死了,奴才肯定會被您連累的,殿下……”


    少年年總算是被吼罵的從‘恐懼呆傻’之中回過了神來,呼天搶地的往男子麵前衝。許是因為膝蓋還痛著,沒跑幾步便一個趄趔摔倒在地上。


    受傷,受傷還能這般中氣十足?


    估計那傷也並不甚嚴重!就該讓這兩人相殺到底,再彼此多互拍對方幾掌,最好把對方全都拍暈才好!都受傷了還不忘罵他,活該他受傷!洛無憂心中‘惡毒’的想著。


    君驚瀾一張妖嬈的臉上早已失了血色,看到這一幕,臉色卻是瞬間變得鐵青至極。連額頭的青筋都有些跳動,聲音更是冷戾無比:“狗奴才,笨奴才,還不給本殿爬起來!再爬不起來,信不信,不用下到十八層地獄,等閻王爺把你丟進油窩裏。本殿回去便立馬架口油窩把你丟進去,炸熟了丟出去喂狗?”


    惡魔就是惡魔,連生炸活人的事兒他也幹得出來!活該讓他受傷多流些血,最好是因失血過多昏迷,這樣的話,她才有機會。


    洛無憂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是才爬起來便又跌了回去,一連好幾下,終於在她九牛二虎的‘努力’下,在君驚瀾就要爆走的情況下,少年顫顫微微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拐著腳,一步步又驚又怕的走到了君驚瀾的麵前。


    看著男人胸前那還在噴湧的血,少年害怕的眯了眯眼連身子都搖晃了幾下,吞了吞口水,他瑟瑟的開口,聲音更是顫抖的厲害:“殿,殿下,現在怎麽辦?奴,奴才害怕,況且奴才不會治傷,再說了奴才身上也沒有帶藥啊?您看您流了好多的血……”


    說著,心中閃過一絲冷意,她不過是一時太驚詫了,所以有些出神。好吧,其實,她剛剛也在思量,到底要不要任由碧水將君驚瀾劫殺。


    然而,這個念頭很快便被她否定。


    君驚瀾絕對不能死,不是因為北越的百姓,更不是為了什麽江山社稷。他不能死,是因為那彼岸之魂她還沒有拿到。那彼岸之魂到底在哪裏,隻有君景瀾最清楚。


    便是她手上已有太子府的地圖。她亦是不能冒險,那彼岸之魂在藏雪殿中也隻是她的推測罷了。事實上,沒有找真正的拿到手,誰也不敢確定有沒有萬一。


    這個萬一,卻是她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這關係到容狄的性命。所以,不管怎麽樣,至少,君驚瀾現在絕對不能死!


    “本殿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讓你跟著來!”


    君驚瀾看著一臉恐懼到腿腳都在打顫的少年,眼中滿是陰鶩之氣:“過來給本殿摁著傷口,待本殿先把劍拔出來,你就把這藥粉給本殿撒上去,然後包紮好,不許再抖,否則本殿便砍了你的手腳,看你還怎麽抖?”


    “是,是,殿下放心,奴才不不不,不抖,絕對不,不會抖的。”洛無憂驚慌的接過藥瓶,又轉身找了一下,找了塊比較幹淨的布帛,摁在了男子胸前的傷口處。說是不抖,可那聲音卻結巴的厲害。


    聽那話,實在沒有什麽說服力,看著少年依舊慌張的樣子,君驚瀾一口氣堵在喉間。不上不下,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便是隨意帶個人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殿,殿下,您拔吧,奴才都已經摁好了。”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少年催促的話,君驚瀾瞬間回神,右手五指夾在那刺進自己身體的斷劍之上,用力往外一拔,頓時鮮血如注般噴湧!


    噗,那血全部直直的噴在了少年的臉上,腥紅粘綢的液體順著臉夾五官往下滴落,竄入鼻翼之中隻餘一股濃濃的鐵鏽味兒。


    “唔……”


    君驚瀾嘴裏再次噴出一口血,五髒一陣劇痛,臉色越發的白,坐在椅子上的身體虛弱的晃動了兩下,腦袋一歪搭在紅木桌上嘭的一聲響,頓時整個人都暈了過去。


    “殿下,殿下……”


    洛無憂拿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拽著他的手輕輕的推了兩下,趁機替他把了把脈。這才發現,原來是他受傷牽動了體內的毒素發作,雲夭,碧水,雲弄巧,能從明月樓左使手中逃掉的人,果然不敢讓人小覷。


    居然連君驚瀾這個惡魔,在明知道她有疑的情況之下,卻還是栽在了她的手裏。嗬,碧水,碧水,你還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著實出乎本小姐的意外!


    洛無憂眼底閃過一抹晦暗之色,手下卻是飛快的檢查著君驚瀾的傷口,替他紮針止住流血之後,又把那藥粉撒了上去,隨後撕下一縷衣物,利落的替他包紮好,前後用時也不用幾十息。


    包紮完,少年臉色不見絲毫鬆氣,反更漸凝重。


    雲夭那一劍直入君驚瀾胸口穿心而過,刺得極深,若一般人隻怕早就暈了過去,也虧得這男人還能夠把雲夭困住,不止受傷,中了毒,在那之後甚至還能與她對了一掌,嚇退了那個女人。


    不過,眼下不是驚歎他有多厲害時候,最重要的是眼前,她要怎麽樣把君驚瀾救回來。以她的醫術,想要解開這毒並不是問題。可是,她要擔心的是,到時候這個男人醒了,她又該如何和他解釋?


    君驚瀾本就對她抱著懷疑之心,若她出手,隻會加深他的懷疑。可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此時出去叫人來帶他離開,隻怕也是來不及的。隻因這裏離前麵還有一段距離。


    洛無憂思忖再三,拿出一枚金針替他紮了兩針,暫時緩解毒素的發作。而後一咬牙,拽著男子的胳膊便將男子扶到了自己的身上。吃力的拖著男子往外走,少年身材太過嬌小。加之本就女兒身,拖著一個壯碩的成年男人極為吃力。


    好不容易走到門口,洛無憂深吸了口氣,伸手想去拉開房門,然則,就在此時,門外院落之中卻是響起陣陣軟皮靴踏在冰冷地麵的腳步聲。


    踢踏,踏踏……


    那腳步聲格外的沉重有力,伴隨著女子尖銳的聲音,仿佛一把把鐵錘一般敲擊在少年的心上。隻讓洛無憂心中咯噔一聲,臉色瞬變。


    暗道了一聲糟糕,立時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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