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一眼永昭站身的地方,那垂手之地麵,已是滴嗒一片血紅,看著那滿地鮮紅,感受著永昭投來的怨毒的視線,洛無憂嘴角那彎弧度卻是更深!


    恨吧,隻有她們越怨恨彼此,才越能消減她的恨!


    至於那詛咒,她又豈會放在心上,她早就不得好死了一回,從地獄重生歸來,不就是因為那怨恨難消,矢誌要回來複仇的麽?


    若是怕那區區一個詛咒,不如當初乖乖呆在地獄便好了?


    洛無憂眼簾半磕,眸底幽暗死氣翻滾如浪濤,嘴角弧度卻是彎的更深,燁兒,你看到沒有,娘親說過,會讓她們痛不欲生,所有害過你的人,娘一個都不會放過,一個都不會。


    別急,很快,很快,娘親就會送他們下來陪你。


    娘會讓他們跪在你麵前給你請罪!


    不對,他們注定是要下地獄的,她的燁兒那麽可愛,怎麽可能會在地獄裏呢,看來,她的想法卻是注定要落空了,少女心中劃過一絲惋惜,卻是瞬間消失。轉而揚起一抹明媚的笑。


    即便如此亦無妨,她有的是方法折磨她們!


    燁兒,你等著,等著看就好!


    相府眾人看著這一幕,皆滿麵唏噓,整個前廳寂靜無聲,落針可聞,半晌竟是發不出一句言語,誰曾想到,曾經在相府裏受盡萬千寵愛,享譽整個都城的天瑞郡主洛仙兒,居然也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被押大牢,母女反目成仇!


    觀永昭的臉色,及那一地的紅色血滴,眾人都默默垂頭,這洛仙兒當真是瘋了,聖旨隻說將她押入大牢,可並未將她立刻行刑,她卻這般大逆不道的詛咒自己的親生母親?


    當真是想斷絕自己的最後一線生機麽?


    在眾人看來,洛仙兒的舉動不可謂不愚蠢,然則,沒有親臨其境,沒有深刻體會過的人,又怎麽會明白那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


    又怎麽會明白,當最後一線希望被壓垮的感受?


    小姐與她給洛仙兒的洗腦,那夜夜夢魘的折磨,以及永昭的冷淡態度,日複一日的累積疊加,早就讓洛仙兒認定了永昭會放棄她!


    她的精神早就麵臨崩潰的界點。


    這道押她入牢的聖旨不過是道催化劑,永昭的那句話以及不作為,卻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洛仙兒,又怎麽能不瘋顛?隻怕換作任何一個人,也都會像她一樣的吧?


    一切的一切,都向著小姐預定的方向,完美的發展著。


    永昭與洛仙兒,終是母女反目成仇!


    不必她們動手,讓她們互相傷害,彼此折磨,才是最好的報複,她已明白了小姐的用意,隻是,卻仍舊不懂,到底是得有多深的恨?才會讓小姐這般不遺餘力的算計這一切。


    不惜耗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在兩人身上。


    卻隻為了,一步一步,引導她們完美的走到今天這一步?


    “公主,縣主,聖上還等著呢,你們還是趕快隨咱家進宮麵聖吧?”許久之後,李大總管那公鴨似的嗓音再次響起,相府眾人才算回過了神來。


    卻都有些麵麵相覷!


    洛無憂淡淡一笑,看向永昭道:“既是聖上宣召,那母親,我們便一起進宮吧,好歹,也算是有個伴,母親常在宮中,無憂卻不常入宮,說來,麵見聖顏,還真是心有幾分忐忑。”


    “母親在一旁也可多多的提點一下,至於五妹妹,母親不必擔憂,想來,她是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才會一時情急之下,詛咒母親,母親可是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又怎麽可能會不得好死呢?”


    “不過是些氣話,母親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說著寬慰的話,少女臉上卻帶著笑,沒有一點擔憂,那眼中的譏諷嘲笑,就那般赤裸裸,毫無遮掩的落在永昭的眼中。


    眾人垂頭,隻作不見。這哪兒是勸,分明是火上澆油,是落井下石,是在別人傷口上撒鹽,也是在痛打落水狗,根本不是勸。


    她這是想把永昭氣死的節奏。


    永昭眼神冷戾如刀,胸中卻是一陣劇烈翻滾,似有腥甜血氣上湧,卻是被她咬牙,生生的把那股腥甜之味,壓了下去。


    忍字頭上一把刀,除了忍,她此刻卻隻有忍。


    從未想過,就這樣一個黃毛臭丫頭,一個小賤種,居然也可以將她逼到如此境地,青鸞說她輸了,她不肯承認,可是此時此境,連她也不得不承認,她輸了,這個小賤人,真的將她逼到這一步。


    終歸是她十月懷胎從小養在身邊的親生骨肉,便是再冷血,也不可能一絲感情都沒有,且不說她素來對洛仙兒寄以厚望,更勿用說她還是……


    但凡有半點的方法,她如何會不救?


    然而,仙兒又豈知,她此時亦是無計可施,洛秉書已被貶,若是她在此阻了官兵拿人,便是一個抗旨不尊,那皇兄必定會震怒。


    即使她是公主又如何,還能大得過皇帝,大得過天去?


    況且,還有洛無憂虎視眈眈,隻要一想到華嬤嬤的回話,她就恨不能親手撕了這個小賤人,可她不能,人還在她手中,她還不知道這小賤人到底知道了些什麽,所以絕對不能動。


    待她將人追回,到時,她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小賤人,她發誓,她定會親手將她撕成碎片,挫骨揚灰,讓她永不超生,生生世世都做個孤魂野鬼。


    來給她的仙兒,報仇!


    永昭與洛無憂四目對視,前者麵色冷戾,眸光如刀,後者卻是雲淡風清,鳳眸含笑,形成最為強烈的對比。


    “不是要進宮麽,還不走?”


    足有五十息後,永昭方收回眼神,冷冷的拂袖,轉身當先邁出了前廳,華嬤嬤連忙指使著秋雲等幾個婢女跟了上去,如今她的樣子不能入宮,恐有汙聖顏,況且,主子震怒,她便是跟上去,估計,也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而她更擔心的卻是,主子回府之後,會如何處置她?


    華嬤嬤的糾結與惶恐無人看到,更無人去在意,相府中人站在廳中前簷,看著永昭與洛無憂帶著婢女浩浩蕩蕩的消失在眾人眼中。


    然而,這一夜半天之間所發生的事,卻是讓眾人久久不能回神。


    洛秉書捏著聖旨,回神,掃了一眼眾人,眼中透著幾分冷戾:“今日之事,誰也不許在老夫人麵前多說一個字,否則的話,本,我就將她杖斃,不管是主子還是奴才,都給我記清楚了。”


    “是,老爺放心,卑妾們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的!”


    “父親放心,女兒們絕對不會多嘴的。”


    眾位姨娘小姐連忙應聲,那些個奴婢更是滿臉惶恐的領命,老夫人身子不適,已臥床許久,若是再知道相爺被貶,五小姐被拿下大牢。


    隻怕是真真過不了這關了。


    洛秉書說完,拿著聖旨回了自己的書房,坐在紅木太師椅上,看著那聖紙上的每一個字,還有那鮮紅的璽印,眼珠一轉也不轉,久久都未有半點動作。


    ……


    洛無憂與永昭同坐在一個轎攆之上,前往皇宮,兩人都未說話,轎攆之中一片寂靜,而街道上的行人卻很嘈雜。


    眾人紛紛議論著的,也都是昨晚發生的事,聽著那些流言,永昭心中憋了口氣,不上不下,怎麽也吐不出來,讓她鬱悶的幾乎再吐出一口血來。


    若非她一心想要除掉洛無憂,也不會布這傾國妖女的局,卻反而偷雞不成,蝕把米,把朗青,董無心,玉嬤嬤甚至連仙兒也全都賠了進去。


    如果她沒有改變計劃,那麽,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可這世界卻是沒有如果,任她腸子悔青,一切該發生的,都還是發生了,無可更改,世上,從沒有後悔藥可買。


    轎攆很快入了宮門,洛無憂與永昭在李淳於的帶領下一路進入了皇宮,皇宮,這座世上最華麗的宮殿,無憂自是熟悉的,好歹在東宮之中生活了一年,不過,那卻都是前世的事了。


    今生,回顧以來,她也的確隻進過兩次宮門。


    一次楊義被廢,聖上宣召她上殿前問話,一次便是那一夜的宮宴,三次進宮,去往的宮殿都不相同,這一次走進的卻是禦書房。


    禦書房乃聖上處理日常政務,批閱奏折的地方,相當於大世家裏設置的書房,不過,這個書房,大約是世上最大的一個書房而已。


    無憂目不斜視,隨著李淳於永昭身後,邁步進入了禦書房內,禦書房中,皇帝正坐在禦案旁的龍榻之上,房內,卻是還站著幾個穿著官服的人。


    無憂撩眼一看,那幾人也都是朝中重臣,鎮國公楊碩,晉親王南宮允,當朝太傅林柏鬆,兵部侍郎沈朗,刑部尚書徐巍遠,以及大理寺卿馬崇德。


    說來,這其中,有多人,她都打過交道。


    徐巍遠與馬崇德自不必說,天宸山莊時她協助他們一起辦過案子,南宮允親往齊洲府捉拿她,太傅大人乃林婉微的祖父。那兵部沈侍郎沈朗便是沈素卿的父親。這兩人雖沒打過交錯,但也早有耳聞。


    至於那最後一人,鎮國公楊碩,那可也是她前世今生都有著不解之仇的仇人之一,雖然已廢了楊義,然,那怎麽能夠?


    楊碩可還半點損傷也無!


    洛無憂眼中劃過一抹幽幽暗芒,不過她不急,待她清理完洛府,等他的價值被用盡,那時候,自然就會輪到楊碩老匹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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