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廂房,洛無憂靜靜的坐在床上,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久久未能回神。


    青鸞站在一旁,本想出去,走了兩步,卻又折回了床前,“洛無憂,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就算要把他們送走,也沒必要讓他們假死,你做戲做的如此逼真,要知道,他們以後都回不來了。”


    這丫頭也真能忍,居然這時候才問出來。


    “為什麽要回來呢?”


    無憂回神,瞥了一眼青鸞,問道:“青鸞,你覺得這座相府華麗麽?好麽?如果是你,你想不想一輩子住在這裏?”


    “是很華麗,可這裏的空氣太壓抑。”青鸞冷冷的回了一句,“不止壓抑,這裏的人,還成天你算計我,我算計你,一不小心,那小命兒就被算計沒了。”


    “所以啊,連你都不喜歡,娘和安兒又怎麽可能會喜歡?”諸番經曆,想來娘對那個人也已徹底的死心了吧,如此,讓娘以後都自由又有什麽不好?


    她又怎麽能不認真,否則她怎會忍心,讓娘和安兒真的受到傷害?


    無憂反問了一句,又似自言自語的道:“外麵的天地很廣,外麵的世界很大,能夠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再沒有勾心鬥角,再沒有爾虞我詐,有多好。在這相府之中,誠然可以錦衣玉食,高床軟枕,仆婢成群,富貴榮華享之不盡。”


    “可若給我選,我寧願幕天席地,醉臥花間,一張棋盤,一壺青茶,閑看山間花開花落,笑望九霄雲卷雲舒。豈不更加怡然暢快。”


    “你喜歡那樣的日子?”青鸞有些訝異,冷聲道:“我以為你現在應該很高興,你那妹妹被你算計的如此淒淒慘慘淒淒。”


    噗嗤……


    無憂輕笑出聲:“想不到青鸞也這般的文雅,不過,你覺得,這就叫淒淒慘慘淒淒了麽?青鸞,你隻不過是還沒見到,什麽叫做真正的淒慘,什麽叫做真正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還有什麽又叫做想生不能生,想死不能死,什麽又叫做人不人,鬼不鬼!”嘴角勾起一抹譏屑,她哧笑:“嗬,隻不過是被黃蜂蟄了幾下,隻不過損失一個頂罪的奴婢,隻不過是被人看了笑話。”


    “這些,算得了什麽?”娘和安兒一人挨了一刀,她卻隻被黃蜂蟄了幾下,說來,都是太便宜她了,可眼下也隻能這樣。


    有永昭在,有皇家在,她想徹底的扳倒洛仙兒,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洛無憂微微閃神,忽爾,嘴角卻是勾起一抹輕笑,笑師兄莫寒也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本是不需黃蜂,蜜蜂蝶兒也可,那香隻不過是她讓青鸞撒上去的一種吸引蜂蝶的香料而已。根本不是什麽銀線草。


    隻不過,味兒有些相似,她又特地讓青鸞加了量而已。也虧得他也能說的那般正經。


    青鸞挑了挑眉:“我沒見過,難不成你見過?”


    洛無憂淡笑不答,她何止見過,她更親身經曆過,齊嬤嬤死了,死無全屍,被永昭打成了洛仙兒的替罪羊,她前世毀容之仇勉強算是已報。


    隻是倒苦了紅錦,就如青鸞所說,紅錦有多麽的敬重娘親,她焉能不知,然則,此次的計劃,她到底還是瞞著她,一是為了戲演的真實。


    二,依舊是為了保險,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險,不管於紅錦來說,於娘和安兒來說,都是一樣的。


    “洛無憂,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那麽篤定,洛仙兒會在壽宴上殺你娘?”這些日子跟在這個少女身邊,她卻始終也看不懂她。


    洛無憂看了看青鸞,調侃道:“怎麽我們仗劍江湖的俠女也對這些宅門陰私,宮庭傾軋的手段感興趣?”


    “不是感興趣,隻是有些不解而已。”青鸞聲音依舊那般的冷,隻是那光結的額頭卻是擠出了三條淺淺的皺紋。


    見青鸞別扭的樣子,洛無憂搖頭輕笑了一聲:“嗬,你有何處不解,那不如小姐我來替你解惑可好?”


    “有很多,君驚瀾未死,你怎麽會知道?流言傳出,你又為何不追查幕後指使?為什麽反而讓人去行宮散布你與容狄的謠言?為什麽你又會知道洛仙兒會下毒?還會讓婉姨娘來殺你娘?還有那夜明明來了兩路人,還有一路又是誰?還有,為什麽,君驚瀾會回來的那麽巧合?”


    青鸞一口氣問一大堆的為什麽,洛無憂淡笑不語。


    良久,她才淡淡的道:“我為什麽要去查?一切不過是為了送娘和安兒走鋪路。讓人去行宮放謠言,其一,是為了逼君傾城下決心討旨賜婚。這聖旨一出,情勢暫緩,哪兒還用得著去查什麽幕後主使,浪費時間。”


    “其二,自然是讓君傾城增加對我的怨恨,也讓洛仙兒的挑拔更加的順理成章,起到最大的作用。”


    當然,她本還想趁此擺脫容狄,卻不想……


    至於那另一路人馬,那還用問麽?可還有個人一直派了人在她的身邊……


    “嗬,從來隻聽過報仇雪恨,我還沒見過自己給自己拉仇恨的!”青鸞聽得頭大,撇了一眼洛無憂,這彎彎繞繞的。真不知道她那腦子怎麽想出來的。


    “也可以這麽說,不過,更準確的來說,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一根細竹壓彎到底,反彈才最大,我把自己弄得越慘,等翻盤時才能贏得更多的同情,也才能讓他們的名聲徹底的越跌至穀底,懂了麽?”


    今日過後,永昭與洛仙兒名聲大跌,短期內想要恢複都是不可能的。


    洛無憂頓了頓道:“至於婉姨娘,嗬,洛仙兒那般恨我,百花宴上沒能動手,祖母壽宴這麽好的機會,她們又怎麽會放過?”


    “壽宴上賓客眾多,她們能使的手段,自也受到局限,我隨師父習醫,身邊又有你在,她們自然有所顧忌,知曉害我根本行不通,除了在壽禮上做手腳,對娘和安兒出手之外,她們又還能耍出什麽花招?”


    偷竊誣陷的戲碼她們早演過多次,次次落空再用隻會落人笑柄,對付娘和安兒,她們要撇清關係,自也絕對不可能自己動手。


    如此情況下,自然得找人來借刀殺人了。


    這刀,自然就是婉姨娘。


    婉姨娘大約也是這相府之中她們暫時能夠拿捏的唯一把刀了,雪姨娘那房不必說,麗姨娘向來寡淡,與娘一般不爭不搶,如同隱形人。


    屏姨娘那兩母子不成器。


    且這些人本就避著她們,並不是隨意能拿捏的。


    可婉姨娘不同,婉姨娘出身武將之家,還會幾手功夫,且又和她有仇,洛明溪被送去家廟,這不正好是一個天賜的砝碼,用洛明溪來拿捏婉姨娘順理成章,豈不是比其它人容易的多?


    無憂嘴角勾起一抹輕嘲,看來,她替她們準備的這把刀。


    洛仙兒還挺感興趣的。


    總算也沒有白白的讓湯圓流那麽多的血了。


    洛無憂解釋了一大堆,青鸞憋了許久,卻隻憋了一句話給她:“你腦子,肯定和別人長得不一樣。”


    這麽複雜的事情,虧得她也能想得出來。


    說完抱著那桑哲給的那長木盒子出去了。


    洛無憂搖頭,不一樣,哪裏不一樣?


    隻不過,她比別人想得多,天天想,夜夜想,自從蘭若寺回來之後,便無時無刻不在想。到底,要怎麽解了緣那八字緘言。


    七絕帶煞,命裏孤絕。


    人言七絕,他卻七絕不夠,賜她八絕!


    嗬,她洛無憂信命,卻從來不認命,即注定她命裏孤絕,那便將娘親與安兒送走遠離她便是。


    置之死地而後生。


    所以,她布下這一局,生死迷局。


    君驚瀾的出使是個意外,也恰是這個意外,讓她的計劃更加的順理成章。


    如今,顧若蘭與安兒已死,娘和弟弟可過上普通人的日子。


    哪怕分開,也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要報仇,可敵人太強,數翻籌謀,也根本未傷及仇人根本。


    皇室,是他們堅定的靠山,在都城,她處處受局限,能做的太少,所以,安排安兒和娘假死,不止是為了他們的安全。


    也是為了,給自己製造機會,離開秦都。


    且,已是十月,再過半個月,因渭河一帶連降大雨,倒致渭河決堤,淹了三山五郡,洪災過後,便是溫疫,齊洲城也是疫區。


    齊洲乃顧府祖宅,當年外祖父官場失意,又累及了娘親,在秦都鬱鬱不得誌,又心有愧疚,五年前,便舉家遷回了齊洲。


    而大表哥,便在這場溫疫中身染症去世。


    前世,洛仙兒借此一舉成名,那時娘去世不足半年,大表哥也去世,外祖父外祖母大受打擊,她當時沉迷在喪母之痛中,竟未曾去探望過外祖父外祖母,實為不孝。


    後顧家更因她而滅,這次,她定不會讓顧家再少一人。


    絕對不會!


    夜色中,少女嘴角勾起一抹陰森的笑。


    此事鬧得如此之大,想來,皇帝皇太後,也不會置之不理。


    她想要的東西,很快就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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