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南宮景璃等人聽到這哭聲,都不約而同的蹙了蹙眉,南宮景皓更是忍不住,直接踹開門走了進去。


    進到屋內,便看到洛無憂用舌尖抵開安兒的牙關,一口一口的給安兒渡著藥,而幾個婢女正在一旁痛哭啜泣的場景。


    洛無憂心神俱裂,根本無暇顧及其它,一口一口不停給兩人灌著藥。那藥汁順著喉管流了進去,灑出來的已是很少。


    然而,顧若蘭卻一動不動,安兒臉上的青黑之色,亦是半點未褪,氣息也終究漸漸弱了下去。


    直到……


    幾個空碗已渡完洛無憂還不罷休轉頭看向紅錦和剪秋怒吼道:“藥呢,紅錦,剪秋,趕緊去把解毒的藥丸拿來,再用水化開,快去啊……”


    紅錦和剪秋強忍著淚水,自藥廂中拿出了解毒的藥丸兌好。


    遞了過去,那藥碗去是被南宮景璃一袖拂在了地上。


    哐啷,碎裂成了滿地的碎片。


    “南宮景璃,你做什麽,為什麽打翻我的藥,為什麽打翻我的藥,那是拿來救命的,那是拿來救命的,你知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眼看藥汁灑了一地,洛無憂眼眸泛紅,憤恨的盯著南宮景璃,抬手就是一巴掌甩了過去,少女的手揚在半空,便被男子輕易的伸手捉住。


    南宮景璃陰沉著臉,深吸了口氣,喝斥道:“夠了,別再喂了,他已經死了,你娘也已經死了,洛無憂,你看清楚,他們已經死了,你再喂下去,他們也不會活過來,反而,你自己也會中毒!”


    “不可能的,你胡說,我娘不會死的,安兒也不會死的,他們絕對不會死的!”


    一個死字,刺到了洛無憂最敏感脆弱的神經,她瞪大了眼眸,憤憤的盯著南宮景璃,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聲音冷得像冰:“你們都給我出去,都給我出去,安兒他不會死的,他是相府的小少爺洛承燁,他的父親是當朝丞相,他怎麽可能會死,他怎麽可能會死?”


    “就算你是王爺,我也不許你們詛咒他們,他不會死的,我一定可以救活他,一定可以救活娘的,我一定可以救活他們的,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洛無憂伸手指著外麵,朝著南宮景璃怒吼,臉上帶著些歇斯底裏的瘋狂,怒火攻心,身體搖晃了兩下,差點栽倒,洛無憂扶住床畔才勉強的穩住了身體。


    抬頭,看著躺在床上,氣息早與全無的安兒和顧若蘭。


    洛無憂緊緊的抓著錦被,搖著頭,輕聲的呢喃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早上娘還好好的,安兒還衝我笑來著,他還叫我姐姐,他那般聰慧可愛,怎麽可能會死,怎麽可能會死?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噗——


    洛無憂悲痛欲絕,竟是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驀地,少女卻是突的吃吃笑了起來,“七絕帶煞,命裏孤絕,嗬,嗬嗬,當真是七絕帶煞,命裏孤絕,如今竟是真的應了那八字緘言,了緣你說的對,天命難為!”


    “一切都是天命難為,哈,哈哈……”


    淚水和著笑聲,少女唇角溢著鮮血,笑得悲淒哀絕,“是我,都是我的錯,你們說的對,我洛無憂命硬,生生克死了親母幼弟,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洛無憂神情悲慟難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語無倫次的樣子,看得人心中極是不忍,李婉兒若是想看到無憂痛苦。


    無疑,她的目的已經達成了,那個素來從容淡然的少女。


    何曾露出過如此悲痛而絕望的眼神,有時候,愧疚,比恨,還能擊垮一個人的意誌,李婉兒,那位相府姨娘,未免,太過狠毒。


    林婉兒在心中幽幽的歎聲了一聲,拿出錦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安慰道:“無憂,你別這樣,讓死者安息吧,否則,你娘和安兒看到你如此傷心,也定會難以冥目的。”


    “是啊洛無憂,你不要再笑也不要再哭了,你要覺得難受,大不了,,我去將那賤女人鞭屍給你解氣,你就別這樣了,你這樣笑得本王聽著心裏都覺得好難受,好難受。”


    鞭屍?這樣給人解氣的方法,估計也隻有十四皇子能夠想出來吧?


    南宮景皓眉宇幾乎都蹙成了一字,看著這樣的洛無憂,心中堵得慌,一個人,怎麽可能又笑又哭呢,該不會,真的被南宮景煜說中。


    洛無憂她承愛不了這個打擊。


    所以有些,失心瘋了吧?


    “升平縣主,死者已矣,生者可追,你,不要太傷心了。”南宮景煜也是歎息了一聲勸道,他話落,洛無憂卻是突的轉頭。


    淩厲的視線射了過去:“死的不是煜王的親人,煜王當然可以這樣說,隻有那些冷情冷心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聲音冷若冰霜透著絲絲的銳利。


    南宮景煜聞言一滯,溫潤的臉龐也是閃過一道尷尬,卻是轉瞬間即逝,幽幽的歎息了一聲,不再言語。


    少女剛失親人,言語過激也是人之常情。


    他若在此時再說什麽,反倒顯得不太合適。


    隻是,男子狹長而溫潤的眸底卻是閃過一道陰霾和不解,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洛無憂對他有種莫明的敵意,從初見起,他就有這種感覺。


    此刻亦是如此。


    眾人的勸說,她誰也沒駁,偏偏駁了他的。


    尤其,那眼中的憎惡更絲毫不加以掩飾,可是,他怎麽想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她,竟讓他如此的不待見自己。


    洛無憂憤恨的瞥了南宮景煜一眼,胸中滔天的怒火噴薄而出,差一點便壓製不住,她咬著銀牙,咬碎了舌尖,靠著那股刺痛。


    這才強壓下了心底的憤怒和怨恨。


    轉頭,抱著安兒和顧若蘭,任眼中淚水如雨水一般落下,無聲的痛哭著。


    幾人見狀,也不知道再如何勸說,紅錦和剪秋,和所有的憂閣的丫鬟,更是齊齊的跪在了廂房之中,個個都哭得跟淚人似的。


    嗚嗚嚶嚶的哭聲傳出老遠,一路傳出了無憂閣。


    飄進了剛走到院落門口的章明與莫寒兩人的耳中,兩人皆是愣了一下,就這一怔神的功夫,有更多的人踏著淩亂的步伐也朝著無憂閣走了過來。


    領頭的,卻是洛大丞相,洛秉書。


    “下官拜見相爺,不知道相爺這是?”


    洛秉書來勢洶洶,那一臉的怒火,讓章明和莫寒不約而同的蹙眉,攔在了眾人的麵前,這些人明顯的來者不善,甚至還有人拿著棍棒和繩索。


    這擺明了是一副要索人的姿態,看他們的方向,無疑也是朝著洛無憂的院子去的,而此刻那院子裏不絕於耳的哭聲。


    更是讓莫寒心中擔憂不已。


    “章院正,你來的正好,逆女不孝,竟是給她祖母下了毒,府醫束手無策,本相正要前來拿那逆女,讓她交出解藥的。”


    洛秉書看了一眼章明,怒氣卻是絲毫不減,說的話也是極為不客氣,莫寒聽得眸光泛冷,感情這位丞相大人,這是在牽怒師父!


    那話裏話外無不影射著他師父教徒不善,教會小師妹醫術,小師妹卻下毒害人,簡直渾說八道,真是好個顛倒是非的丞相大人!


    章明又如何聽不出洛秉書話裏的深意?本想先去無憂閣瞧一瞪自己的徒弟,然而,看到洛丞相這陣勢,隻怕,這無憂閣,他也是進不去了。


    “相爺,既如此,那下官便隨相爺走一遭,老夫人的身體要緊,還是待下官替老夫人把脈,看能不能解毒再說吧,至於無憂,本官相信她的品行,他是本官一手教出來的弟子!”


    “且生性稟厚純良,絕對不會下毒害人,本官拿項上人頭來替她作保!”章明朝洛秉書拱了拱手說道,一番話剛柔並濟。


    洛秉書沉著眉,忍著怒火點了點頭:“那就勞煩院正大人了。”


    不管如何,章明說的對,母親的身體最重要,這洛無憂的醫術,既然是章明教出來的。想來,章明肯定能夠解毒才是。


    至於洛無憂,等母親身體好轉以後,再行發落不遲,左右,她也絕對逃不了的。吩咐了一聲,讓相府的侍衛,守在無憂閣四周,將所有的出口通道全部把守了起來。


    洛秉書這才和章明一起前去寧心院。


    而莫寒,冷冷瞥了一眼洛秉書留下的侍衛,寒著一張臉,進入了無憂閣內,還沒垮進門檻卻是聽到裏麵傳來一陣陣驚呼。


    “小姐,小姐您怎麽樣?您別嚇奴婢啊,小姐您中毒了,快,小姐快吃一顆解毒丸,小姐……”


    廂房之中,紅錦剪秋等人驚叫哭喊著,眼見雕花床榻邊的少女,嘴唇一點一點泛出了青色,然,少女的神色卻是淒然恍忽的樣子。


    幾個丫頭更是焦急不已,小姐的樣子,明顯就是因喂藥時,沾到了夫人和小少爺嘴邊的毒血,現在,那毒開始發作了。


    “小姐,您就吃吧,奴婢求您了,奴婢求您了,夫人向來最疼愛您,看到您如此不愛惜自己,夫人又該是何等傷心,她就算死都不會瞑目的。”


    紅錦拿著一顆解毒丸放在洛無憂的唇邊,洛無憂卻是死死的抿著唇,怎麽也不肯將那藥吃下去。


    “小姐,您就吃吧,奴婢們求您呢,小少爺和夫人已經去了,您若再有個三長兩短,誰來料理少爺和夫人的身後事……”


    “是啊,小姐湯圓也求您呢,您可不能想不開,您若想不開,不正好遂了那些人的心願,小姐,他們說您下毒謀害老夫人,你在這樣下去,可就真要背上這個罪名了……”


    “小姐,奴婢們求您了……”


    然而,任眾人如何勸說,洛無憂皆一動不動,像個木偶般紅唇緊咬,就是不吃那藥丸,一向清亮的緊眸裏,隻剩一片空洞絕望的死寂。


    那般空洞絕望的眼神,看得人心驚。


    她,竟是一心想要求死麽?


    到底是有多麽的悲痛,才會讓一個人出現這樣的眼神,才會讓那個堅毅如竹的少女,也承受不住,徹底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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