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夜的態度擺明了是在維護無憂,然,到底是丞相,看得也比別人遠一些,就算皇上對無憂真的有心,且不說皇上年邁而無憂卻還足有三年才得及笄。這三年裏,變數之大,是人難以想象的。


    況且,即使是皇上有心,隻怕群臣也是不會答應皇上冊封無憂為妃的。


    名義上,無憂總是永昭的女兒,若真的冊封,便是亂倫,這有違祖製,皇後,太後,都不會答應。


    除非皇帝吃了稱坨鐵了心。


    誠然,今夜的洛無憂的確給了所有人一個很大的震動,可是,他卻並不以為,這震動,足以讓這位大秦英明了三十多年的皇帝陛下在這一夕之間,變得昏聵!


    洛秉書走後,顧若蘭卻還是怔愣的站立在屋中,被她的話震動的,半晌都未能回過神來。


    正五品的縣主,無憂居然被皇上親封了正五品的縣主?


    顧若蘭震驚不已,震驚的同時,卻並沒有多少歡喜,反而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不安……


    ……


    翌日,洛無憂一大早便起了身,自然的,先去給顧若蘭請安,向顧若蘭解釋了昨夜宮宴上發生的事兒。


    回府之時,天色已晚,所以洛無憂並未過來,且,她心知,她那好父親必然會去倚蘭院,她那時過去,也是不妥。


    遂派了湯圓著人遠遠的著人盯著,據前來回報的丫鬟抱琴前來回報,洛秉書在倚蘭院呆了不到一刻鍾便離開了。


    抱琴,司棋,弄墨,知畫,這四人便是新入無憂閣的二等丫鬟,四人的名字也都是紅錦給取的,冥思苦想了許久,才取了這四個雅意的名字。


    說是,身為小姐的丫鬟,怎麽也得有個好聽的名字,還和她抱怨了許久,說是湯圓這名字,有些忒俗氣了。


    洛秉書那般快就離開,想來也不會跟娘親交等清楚,她怎麽也得和娘親解釋一下,不過,卻也都是避重就輕,撿無關緊要的說了一些。


    顧若蘭自也把她為無憂定下的親事告訴了無憂,並問無憂,有什麽想法,洛無憂卻隻是搖頭,說自己還小,到時候在說。


    顧若蘭對女兒竟跳出那樣一支舞,同樣感到疑惑,洛無憂卻隻說,那是她才書上看來的,便自個兒在房裏學的。


    顧若蘭自是不信,可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解釋,而且,以前的無憂,確是性格內斂孤僻,經常將自己關在房間裏看書識字。


    根本不怎麽喜歡與人接觸,她也隻得權當無憂說的是真話,想來,是她自己瞎琢磨出來的也不無可能。


    洛無憂怎會看不出顧若蘭的想法,卻是笑笑,並不在解釋,她總不能告訴娘親,其實,那是她在成親成為煜王妃後,為了怕自己給南宮景煜那個渣男丟了麵子,所以才學的吧。


    而那舞技卻是她從一本書上看來的,為此,她特地拜了名師習舞,聽大師講禪自悟,苦練了整整一年,才有所小成。


    那一年裏,她不知流了多少的汗水,受了多少的暗傷……


    不過,都是值得的,曾經的努力,有了回報,曾經她用那一支舞,替南宮景煜掙得顏麵,如今,卻成了她手中的利器……


    收斂心思,從倚蘭院出來,洛無憂便去了寧心院請安,而後便又去隨眾人去了相府前院。


    今日的相府,還有一件大事待辦,相府的庶女,她的好妹妹,洛明溪,即將被送往家廟裏,替相府及老夫人祈福。


    當然,這是對外的說法,事實上,洛明溪不過是被送進家廟裏把柄自身。


    妹妹遠行,洛無憂這個做姐姐的,自然得到場相送了。


    不過一夜之間爾,眾人看洛無憂的神態卻是大變了樣,臉上多了份恭敬,笑容裏帶著絲絲討好。


    就連洛無憂身邊兒的丫鬟,也連帶著被高看了一眼。


    相比於洛無憂麵容含笑,在眾人眼中看來絕對是‘春風得意’來說,洛明溪卻是是無比的憔悴,尤其看到洛無憂時,眼中更是充滿了恨意。


    相府門前,停著一輛青色布簾的馬車,車身很陳舊,既是前往家廟清修,那自然得一切從簡。


    洛明溪穿著一襲素色的長裙,一向金玉釵式滿頭的人,今個兒,頭上卻隻戴著一隻玉簪,整個人黛粉未施,顏麵憔悴至極。


    眼眶微有些紅腫,周圍還布著濃濃的青灰之色,顯然,昨夜定是一夜未睡,哭鬧了不止一夜吧?


    婉姨娘跟在她身邊,一路送著她出來,手上提著一個大大的包袱,洛明溪身邊的兩個大丫鬟冬香冬梅,提著兩隻箱籠跟在後麵,神色間也是焉焉的。


    這一去,不知何日才歸,又不是去享福,而是去受罪。


    兩人又怎能高興得起來?


    相府門口,早就站了一大幫子前來送行的人,個個麵上都是感動的神情,可其中,又有幾個是真心前來相送的?


    相府無親情!


    這是她花了一夜的時間悟出來的一個道理,隻是,雖明悟卻是悔之晚矣,為此,她也付出了極其慘痛的代價!


    她明知道,他們不過是來看她的熱鬧而已,別以為她沒看到他們眼中的幸災樂禍,隻是,她卻偏偏發作不得。


    尤其是當她看到站在人群中間格外顯眼的洛無憂時,洛明溪恨恨的咬了咬牙,眼底心中的怨憤,更是止也止不住。


    昨夜她冥思苦想了一夜,怎麽想都覺得,這一切定都是洛無憂安排的,尤其那日洛無憂說過的話,更是像魔咒一般纏著她整整一夜。


    這一夜,她流的眼淚,幾乎比她前十餘年加起來的,還要多,這一切,都是拜洛無憂所賜。


    莫不是她以為,這樣就能徹底的打倒她了麽?


    洛無憂——


    她等著吧,她洛明溪一定會回來的。


    洛無憂將洛明溪的神情盡收眼底,看來,她這個‘好妹妹’受了如此大的教訓,卻還是沒有學乖呢?


    眸光微閃,她卻是笑著走上了前去,拿出一隻荷包塞給了洛明溪:“妹妹此去,山高路遠,姐姐沒什麽可以相送的,這些都是姐姐平日裏攢的一些碎銀子,妹妹且拿去傍身。家廟比不在府中,日子清苦。”


    “妹妹大義,願為相府前去祈福。此心意,感動天地,卻也得保重自個兒的身子,姐姐還在府中等著,等妹妹回來,與家人一起團圓的那日。”


    “洛無憂,誰要你的碎銀子,你當本小姐打發叫花子嗎?姨娘早就為本小姐打點好了,會差你這點碎銀子,你害了本小姐這麽慘,還在這裏裝什麽好人,你給我滾開。”


    洛明溪本就怨恨的臉,更是恨得咬牙切齒,昨夜被婉姨娘耳提麵命的話,早就拋去了九宵雲外,憤怒的吼了一聲。


    她甩手就想將手中被洛無憂強塞的荷包給扔出去。


    洛無憂卻是突的抬手,摁住了她。


    她湊近洛明溪,錯身之間,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淺笑著低語:“妹妹若是不想被眾人看了笑話,姐姐勸你還是收下吧,說不定就有用上的時候。”


    那語氣,說不出的譏諷,看洛明溪的眼神,亦是充滿了鄙夷。


    “洛無憂,你這個賤人,我就知道是你,一定都是你搗的鬼,你別以為你趕走了我你就有好日子過了,我告訴你,會有人替我報仇的,洛無憂,你給我等著吧,你一定不得好死,你等著吧……”


    洛明溪被洛無憂一激,理智蕩然無存,正吩咐人丫鬟收拾車廂的婉姨娘見狀,連道了一聲糟糕,連忙上前拽住了洛明溪。


    而此時,相府大門外,路過的行人,也紛紛促足觀看了起來。


    “大小姐,你的好意,二小姐心領了,卑妾替二小姐謝過大小姐,不過時辰不早了,二小姐也該出發了,溪兒,聽姨娘的話,趕緊上車,別耽誤了行程,走,聽姨娘的話……”


    婉姨娘忍著滿腹怨氣,拖著洛明溪想要將她拖上馬車,哪知道,洛明溪卻是劇烈的掙紮,竟一下掙脫了,衝上前去,拔下自己頭上的玉簪,就刺向了洛無憂。


    “妹妹,你這做什麽,啊……”


    洛無憂臉色一變,急急後退了一步,一邊躲閃,一邊驚惶的喊了一聲,紅錦湯圓連忙上前去扶,卻是晚了一步,洛無憂腳下一歪,整個人撲倒在地。


    洛明溪卻是執著玉簪再次衝了上來,眾人見狀,卻沒有一人上前幫忙,隻尖聲的叫嚷著大叫來人救命,卻是沒有人一上前將洛明溪拉開。


    隻有婉姨娘不顧自己被抓傷的手,上前去阻止,若是溪兒當真在這裏刺傷了洛無憂,那她這輩子,也別想從家廟裏出來了。


    昨夜明明她都和她說的清清楚楚,讓她千萬忍一時之氣,卻不想,她還是沒能忍住!


    婉姨娘又急又氣。


    可奈何,洛明溪早就恨到紅了眼眶,竟是連自己的親娘也不放過,她伸手一把將婉娘娘推開。


    轉身,那尖利的簪尾對準了洛無憂的心髒,可憐婉娘被自己女兒推倒在地,一路滾下了台階,頭部磕在石階上,頓時,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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