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了妃以後,徐循也可以算得上是皇帝正式老婆了。和那些嬪妾相比,她地位肯定是要高,不誇張地,她太子才人、太孫婕妤時期種種待遇,已經被她封妃後正式待遇比到泥水溝裏去了。這種改變是全方位多層次,要一一盤清楚,隻怕還得花時間。


    首先明顯,當然是每個月份例不同了。徐循以前一個月也就是五隻雞、五隻鴨、五隻鵝,每天兩斤鮮肉,以前南方就是豬肉,到了北方變成羊肉了。然後各種鮮蔬啊、雞子啊、麵食啊,油糖什麽,其實也是夠她和她身邊親近宮人們吃了。宮裏不成文規矩,妃嬪們每頓吃剩那都是賞給身邊親近下人享用,所以多了也不怕浪費。


    現做了莊妃,徐循份例等於是翻了三十倍,每天光是肉就有豬肉十五斤,羊肉十斤,然後鵝三隻,雞五隻,薰肉五斤,豬肚二個,羊肚二個……各種滋補品你比如膠東棗子呀,上好黑糖啊,那都是幾斤幾斤給,光是做心用麵就有兩斤多,米飯什麽那都是另算了。即使是冬天,也有洞子貨鮮蔬供應,這些東西基本都是貢品,已經是很難拿錢去估算價格了。徐循剛進門時候曾經一次性賞過三千兩銀子,按這個吃法,可能也就夠她吃個三年多。


    民以食為天,吃質量都上去了,別好處還能少了嗎?借著封妃借口,皇帝賞賜給永安宮千匹布料,其中綾羅綢緞縐錦綈絹,各色兼有,外頭能賣五錢銀子上好鬆江棉布,這裏根本都不上檔次。然後是各種她生活所需瑣碎用品,什麽補子啊、鞋子啊,毛皮啊,都有賞賜。連寶石都是十幾匣地往永安宮裏送,徐循嫁妝裏得那批寶石,裏麵隻算是中等,其中下等是用來鑲嵌鞋子、衣飾,中等給徐循賞人,上等給她做首飾。像是徐循以前得紅寶石蝴蝶墜子那樣好東西,匣子裏也頗有幾件可以相提並論。


    各種擺設自然也不必多了,皇帝都親自關照過,底下人還能不重關心?再,徐循內侍裏有人緣也不算是什麽秘密,王瑾、馮恩,一個是孫嬤嬤對食,還有一個是受過徐循恩典,這兩位現都算是呼風喚雨大太監了,馮恩雖然因為當年抄檢太孫宮事,不大得皇上喜歡,但卻依舊很得太後信重,這兩個人嘴歪一歪,管庫房哪還不知道怎麽辦事?什麽天然山水人物大理石插屏啦、白玉曲燈啦、象牙墨玉圍棋子,紫檀木棋盤啦,這都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好東西,全和不要錢一樣地往徐循屋裏送。至於人人都有剔紅漆器、鐵力木家具,紫檀木件和金玉如意、倭金圍屏等等,自然也不必多了,徐循屋子裏擺設幾乎全換了一遍,她太孫婕妤時期得那些家具什麽,現全被造冊收到庫房裏堆放起來了。


    還有人手,皇帝既然親口許諾過給徐循找幾個可心人使喚,自然也不會吝嗇。他從自己身邊分了一個內侍給徐循使——柳知恩。還有幾個內侍,雖然是二十四衙門選送,但也是得過關照,均都是明理老實,又能書會寫人物。再加上各種層次宮女們,永安宮裏一下就添了二十多個人,下房那邊,怕是要興起好一陣波瀾了。


    柳知恩也是皇帝身邊近侍,皇帝把他賞過來,象征意義是非常強大。徐循以後有什麽事要往乾清宮遞話,或者是想著皇帝了,都不必托人情什麽,直接讓柳知恩過去一趟,皇帝身邊太監們,自然會變著法子地提醒皇帝徐循存。就是兩人有什麽齟齬了,皇帝身邊也不會連個為她話人都沒有。要知道,內侍、宮女們之間,可不作興彼此傾軋,都是宮裏服侍,朝不保夕可憐人,從一塊提掃帚棒,給師父、養父做牛做馬才發達起來,私下或許想彼此有紛爭,當著皇帝麵卻從不會給彼此坍台。這一,連皇帝都是心知肚明。


    不別人了,就是孫貴妃,都沒有這個殊榮,可以被皇帝默許了和他身邊太監打關係呢。這種事一向都是忌諱,皇帝要是沒發話,你這麽去打關係了,那就是擅自溝通內侍,失德大帽子妥妥兒就給栽下來了。


    至於宮女們什麽,就不消多了,反正左不過都是供徐循使喚,這幫子人忠誠那肯定都是毫無問題——擺著徐循現如此得寵,現鍾不敲,誰去打鐵啊?徐循要做,也就是量才而用罷了。


    這些她自己生活上變化,雖然深刻而且急驟,但還不足以勾動徐循太多情緒:人就是這樣,才從市井入宮時候,徐循是挺滿足於這種極大豐富物質環境。但問題是她食量並不會隨著待遇變化而增長,太孫婕妤時候待遇和莊妃時候份例,對徐循來基本都是一百分。她現又還沒什麽心思去賞鑒自己得到珍玩,光是吃食和人事上變化,已經激不起徐娘娘心裏波瀾了。


    讓徐循高興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她宮裏也不算白過,身為皇帝庶妻親戚,徐先生和徐師母都得了朝廷封賜。徐先生得封錦衣衛指揮使,徐師母也得了誥命,而且按照外戚慣例,這個錦衣衛指揮使也是世襲。現還不到十歲徐弟,已經有了鐵打飯碗了。皇帝而且還賞了他們家二十頃地,都是江南肥田,而且還是連成一片。


    南京一帶上等水澆地,現估計都能漲到五十兩銀子了,而且要知道江南地麵,現連成一片地已經非常少了,有地幾乎都是按分來算,徐先生以前近百畝良田就被分隔成了十多個地塊,這種連成一片上等水澆地,價值甚至是要翻三倍來算。一百五十兩一畝,足足兩千畝地啊……


    徐循剛算出來時候都嚇呆了——往大了算,這一次徐家就得了三十萬兩銀子好處……


    什麽叫寵,這就叫寵啊。要不然這麽多人願意做皇帝女人呢?皇帝一高興了,賞給你好處那是實實哇,你人還有什麽追求?自己錦衣玉食揚眉吐氣了,不也就圖個家裏人一起揚眉吐氣錦衣玉食嗎?徐循剛算出來時候真有流眼淚衝動:這些年宮裏受苦,真沒白熬。當年要是嫁了別人,有很大可能也是一樣吃苦,還得不到這麽多好處。


    但這都不是大幸福感來源,大幸福感,來自於張太後作興規矩:宮裏妃嬪親眷入覲,原本也是沒個規矩,現張太後改革了一下老規矩,每兩個月,各妃家人可入覲一次。當然徐循等人逢年過節,也可以給家裏人送東西了。


    送東西都不可能多貴重,就是個念想,可不管怎麽,總算是能恢複和娘家走動了,徐循高興其實還是這個。


    既然都得了封官,各妃家人自然也都是到北京居住了,眾人都能和娘家人再見麵,也都是高興得不得了。何仙仙來永安宮翻檢徐循得賞賜時,野史笑容滿麵,絲毫都不計較徐循得封賞比她多,還撈起一把下等珍珠,打趣徐循道,“現真是暴發了,連珍珠都和流水似,能從指縫裏漏下來。”


    徐循笑著,“你要喜歡,就一整盒端走。”


    “我幹嘛要你。”何惠妃很傲嬌,“我自己也有。”


    “你自己有,那還羨慕我做什麽?”徐莊妃吐槽何惠妃,“瞧你那酸,我還以為你自己沒有呢。”


    “我雖有,卻不如你多。”何仙仙拿著標紅簽賞單看了看,也是了實話。“別我沒你多,就是長寧宮那一位,怕也是沒你得多……那二十頃地,宮裏都傳開了。也不知道那一位會不會又鬧著讓大哥多賞她一些。”


    徐循到底是回京晚了,趙嬤嬤一人獨力難支,光是自己宮裏事就夠忙了,前陣子消息,她還真不清楚。聞言怔了怔,“怎麽,差得有這麽多嗎?”


    “約比你少了三四成呢。”何仙仙算了算,“我得就是你一半。貴妃比我多了兩成,你這個賞裏,零碎珍玩、布匹銀兩,我估計就比皇後少那麽一兒了,就是銀兩比皇後少了三千吧。這地卻是比皇後得還多……”


    徐循這一次受賞了二千兩銀子,五千貫足陌銅錢,都是給她賞人用。畢竟她本人宮裏也完全用不上這些阿堵物,又不可能出宮買什麽東西。皇後得銀子不能叫賞,應該就叫給,她和皇帝之間也不是賞賜關係,就絕對數目來看當然也不少了,但,得封賞比妃子少,對皇後本人來是一件很沒麵子事……


    徐循手就半空中頓了頓,才夠到了茶碗,她蹙起眉頭,不知該什麽好了。何仙仙舉杯潤了潤唇,又道,“你也別擔心你就成了出頭鳥什麽,咱們倆家裏人一樣,都是封錦衣衛指揮使。可長寧宮那位直接就封是都督僉事,和國丈是一樣樣。幾個兄弟,反比正經國舅出路還好。皇後心裏恨她還來不及呢,你畢竟也是有功沒賞冤得慌,她又和你好,倒不會怎麽著你。”


    徐循徹底沒話了,半天才歎了口氣,道,“你這樣講,我反而沒話回了。這地,我是辭好還是不辭好?”


    “我要是你我就拿著。”何惠妃一撇嘴,“真要論功,咱們誰能比得過你呢?跟出去服侍了幾次,都是你苦勞,南京那也是你功勞……這都不了,文皇帝北京發瘋那一段時間,宮裏不是你管著?她除了南京生病以外,也沒做什麽事。要不是她當年運氣好,被選了正妃,你們倆現誰比誰興頭還真不好呢。就那麽幾百畝地麽,她要還好意思和你計較這個,還配當皇後嗎?”


    徐循急得趕緊地四處張望了一周——還好,天氣冷,兩個人是暖閣子裏話,也傳不到外頭去。


    她嗔怪地瞪了何仙仙一眼,“怎麽這樣話!”


    何仙仙和皇後之間素來是淡淡,徐循駁斥她,她也不乎,嘴巴一翹,反而是若有所思地道,“我就奇怪了,若是從前,大哥這般行事,清寧宮那一位估計早都有話了。怎麽……”


    這件事,徐循卻也是有眉目——卻還是馮恩輾轉告訴她。


    何仙仙把什麽消息都和她,她也不能事事都瞞著何仙仙,徐循就歎了口氣,低聲道,“這事,還得從大哥服丹藥習慣上起……太後娘娘素來是不喜別人服藥,以前她估計也是從旁人那裏聽到了大哥服藥事。心裏就埋怨貴妃和她不是一條心,不免疏遠了貴妃。誰知,孫姐姐身子弱,又愛管著大哥,大哥她那裏是不吃藥,孫姐姐竟是瞞鼓裏,什麽也不知道。直到前幾個月,大哥才她跟前吃了一次,孫姐姐拿過藥就丟了,還特地到清寧宮去告狀……”


    太後看這些媳婦兒們,除了自己素質以外,還不就是看她們服侍兒子心有多虔誠了。馮恩得很清楚,那是求子仙丹。孫貴妃連這樣仙丹都不要皇帝吃,怕他損傷了身子。待皇帝可見是用了真心,太後本和她情誼深厚,現誤會消解又被感動,心裏對孫貴妃好感,豈不是自然又上了一層?


    這話,徐循沒明,但道理也不複雜,何仙仙也是露出了了然之色。她沉吟了一會,不免也略帶譏誚感慨道,“想不到她也有今日。嘿,無寵無子,也沒什麽出身,現連婆婆都靠不住了,她心裏怕也苦著呢。”


    徐循和皇後之間,還是有感情,聽何惠妃這一,她越發坐不住,竟是立刻就想去坤寧宮安慰安慰皇後——可想到自己家裏得地,她又糾結起來了。


    這地,是辭,還是不辭呢?


    作者有話要:對於徐循暴發情況我有一個朋友有個很粗俗又很得當形容


    得當到我恨不得放到內容提要裏,但是又粗俗得覺得拉不下這個麵子。


    如果大家不怕粗俗我就明天揭曉……哎呀不過都還是太粗了|||


    言歸正傳,大家覺得,這地,是辭,還是不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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