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南京不同,北京地方大,宮城和皇城那還不是一個概念,一般的老百姓,那是要住到皇城外頭去的,能在皇城根住的,都算是達官貴人了。更貧苦一些的老百姓,那是連皇城根都住不起的。不過徐循也不知道外城那都是什麽樣子,她當天下船的通惠河碼頭就在皇城邊上,直接在車裏就進了皇城了。而以她的身份,想要走出皇城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下次出去,估計就是上船回南京的時候了。


    所謂的皇城,基本就是套在紫禁城外頭的一個大框框,由金水河等作為天然的屏障,所以城牆是不齊全的,沒有護城河的地方才建築著城牆,除非泅水技術過硬,否則要從護城河裏泅過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可以皇城的安全性是很有保證的。在皇城裏,紫禁城外,主要是東苑、西苑兩個大花園,還有太液池,萬歲山這些山水,這是預備帝後等出宮玩耍打獵的所在。東苑裏雖不山巒起伏,但也是有很多可以放馬的地方,想要演習騎射也不必專門跑到城外去。


    除了這些公共綠化設施以外,皇城裏還有很多機構辦公地,比如二十四衙門就都在皇城裏上差的,紫禁城裏可沒有那麽多地方給中人們當值——這二十四衙門執掌的東西可不少呢,比如寶鈔局吧,管的就是紫禁城裏眾人用的手紙。都不造了,你能想象紫禁城裏有一塊地方是專門儲藏手紙的嗎?能嗎能嗎?寶鈔局在皇城一角就有一個的院子,專門用來藏手紙。以此類推,管柴炭的惜薪司啦,管伶人鼓樂的鍾鼓司啦,都在皇城裏辦公。這也是隔絕內宮外宮,免得有些沒有淨身的伶人胡亂出入宮禁,給人以可乘之機。


    所以,宮城的防守是非常嚴密的,一般宮人出入宮闈,在東華門出來要被搜一遍包裹,從宮城到皇城還有一道門,從東華門出來,最近的是東上門,在這兒再被搜一遍,從東上門出來在東安門再被搜一遍包裹,想要夾帶東西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把守這幾道門的全是親軍京衛裏的精銳,和宮人、中人是不許有任何往來的,三道門分別三個統領管理上值,誰也不能把三個關卡都給打通。當然要往回走也是一樣,包袱裏藏著什麽壓根都是瞞不過去的。


    從太孫宮進宮城,也是一樣要過東上門和東華門,你想這都遠得需要兩道門了,就可見這皇城有多大,路途有多遙遠了吧。走著去那是不可能的,坐車去太孫又嫌麻煩,最後——反正這皇城裏,基本男丁也就進不來了,全是中人的天下,他決定騎馬過去。


    徐循從前別騎馬了,根本對馬都很少接觸,馬這種貴重的大牲口,不是哪個農家都有蓄養的。一般農家都願意養騾,因為騾子雖然速度不大好,但負重能力強,而且耐力好,可以騎也可以做活,屬於兩相宜的牲口。馬的話,不是大戶人家一般不養來騎的,畢竟馬的飼料要精細得多。從前趙舉人家裏都養的是騾,這就可見一斑了。——其實就是騾,徐循都沒騎過,她在外頭的時候,不是坐車,就是在地下走路,的女孩子,一般沒人讓她們騎牲口的。


    所以太孫就慨然決定,帶徐循一起騎馬。也就是,徐循和他坐一匹馬,他坐後麵,徐循坐前麵——也就是,他們注定又得招搖過市了。


    徐循都不知道是第一次騎馬的畏懼感更多,還是對將來的擔憂更多了。這種共乘一騎的待遇,當然又是史無前例的了。真不知道南京那邊要是聽了此事,她的那些姐妹們會是如何的反應。她是暗自希望馬十等人看在自己和孫嬤嬤的交情上,不要把這種事當作談資到處去亂。


    也許是這些恐懼比較更為真實而且迫切,徐循對馬的畏懼之心還算是比較淡的,在太孫的鼓勵和幫助下,她第一次蹬了馬鐙,便順利地翻身騎到了馬上,都沒用上凳子的幫助——隻是胯.下多了一匹活物,她也多少有惶恐不安,隻能僵著身子在那忍耐。不過太孫很快也就坐到了她的後頭,而且還挺無恥的把她的馬鐙給搶走了:這匹馬的馬鞍並不是非常寬闊,也容不下兩幅腳蹬,太孫也不是什麽瘦削的人,所以他一上來,徐循基本上就等於是坐到了太孫的大腿上。


    這個姿勢對於她的平衡感和大腿力度都是很深的考驗,徐循坐了一會就覺得有腿酸了,隻好把體重全壓在太孫的腿上,她有擔心把太孫壓壞了,還問呢,“這麽著您難受不難受啊?”


    太孫哪裏會在意這麽個姑娘的一重量,隨口了句,“這有什麽。”便催動馬兒慢跑了起來,倒是惹得徐循驚呼一聲,恨不能把身子全藏在太孫懷裏。


    這麽走了一會兒,他們從太孫宮出去,先到了太廟。


    這也是徐循一生第一次見到太廟,一般後宮女子,一生也就能見到幾次吧,那都還是很有運氣的了——冊封皇後、太子妃、太孫妃、親王妃,都是要來謁廟的,然後……然後就沒了。對皇帝來,一年倒是怎麽都要來幾次的,比方生皇長子啦,冊立太子啦,這樣的時候也要到太廟來祭拜一番。反正就是全國最大的家廟,輝煌盛大之餘也很冷清,太孫牽著馬遠遠地讓徐循看了一眼也就罷了,再靠近就要下馬了,上上下下的實在是比較折騰。


    然後在皇城裏比較重要的還有社稷壇,這地兒還在修,遠遠的就被圍起來了,在馬上可以看到裏麵正在大興土木。然後是二十四衙門的辦公處,這都沒什麽好看的,太孫主要是帶著徐循繞到西邊去,西苑因為有太液池,所以是皇家園林最主要的組成部分,起來是要比東邊的大,除了元代的太液池以外,現在剛挖出來的是南海子,一樣也算在太液池裏,是一池三山,取的是東海三山的典故。


    雖然是夏天,但今天天氣比較陰,涼風陣陣吹來很是涼快,馬兒慢慢地走到太液池邊上,因為皇城還沒有正式啟用,二十四衙門都無人進駐的緣故,整個皇城非常的清靜,隻有一些工程聲音遠遠從社稷壇方向傳來。徐循和太孫沿著太液池邊上的石板路慢慢地放馬,身後遠遠地跟著馬十他們,眼前是一片廣袤無垠的水麵,身後是蔥蘢的花木,有鳥叫,有花香,有涼風,有樹蔭,還有北邊那特別廣闊的藍天和白雲,這樣的夏天,和南京那悶熱潮濕、狹□仄的太孫宮比簡直是換了人間了。徐循越走越高興,簡直都不想進宮去了,在池邊走了一會,便回頭對太孫道,“這兒比南京可好太多啦,人間仙境似的。我前輩子修了多少福,今兒才能被大哥搭著,一道在太液池邊上騎馬啊!”


    太孫含笑摸了摸她的發鬢,“我早和你了,行在比京城不知好了多少……以後在這兒住慣了,保你一都不想家。連行在的蔬果都比南邊的好吃,今晚讓他們宰一個大西瓜你就知道了……”


    兩人正在話,後頭忽然有人騎馬趕來,在馬上給太孫行了禮,太孫對他也很客氣,頷首還了禮,就給徐循介紹。“這是司禮監的提督太監阮安,早被皇爺派到京城,查看皇城細務可曾完備。”


    提督太監可不是官,位在本司所有太監之上,二十四衙門也就隻有二十四個提督太監,雖然官位和別的太監都差不多,但這個分量是不一樣的。徐循連忙客氣地深深頷首為禮,阮安下馬給太孫和徐循磕了頭,又翻身上馬道,“聽少爺上馬來了西苑,奴婢這就急忙趕來了。方才太廟、社稷壇,少爺都已經去過了吧……”


    太孫的差事很籠統,來視察裏外,總的來就是過來吹毛求疵精益求精的,很多事他一句話別人就得跟著再改,所以意見很被看重也是很自然的事,對於這些太監啊來,他們的命運很可能就在太孫隨便一句話裏決定,阮安肯定是很看重的。太孫對他也很尊重,誇獎了他幾句,“昨日已經在太廟看過一圈了,各色都是齊全的,今日在西苑看著,別的都罷了,這南海子修得很好,比上回我陪著皇爺過來時,又多了很多花木,看起來一也不像是新挖的池子,萬歲山也很能見人了。”


    徐循被他這一,倒是忽然想起來——是啊,要不是太孫和她指出來,她都根本不知道原來南海那邊是新挖的。分明也是花木蔥籠,一副興建多年的感覺。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權能使磨推鬼啊。徐循都不願意去問這背後隱藏著怎樣的學問了,她可以肯定太孫是不會知道的,他啊,要是能知道為了達到這種效果花了多少錢,就已經算是很會當家的了。


    也就是在這時候,徐循才明白為什麽幾個嬤嬤對她的嫁妝這麽淡定了。天家的錢那根本就好像不是錢呢,她的那東西,很多嗎?和這南海比起來,可真是九牛一毛啦……


    因為騎馬的關係,太孫讓阮安和他齊頭並進方便話時,阮安也沒客氣,兩匹馬靠在一起,慢慢地走向了西華門,從這裏可以入宮去宮中遊覽一番,徐循隻顧著東張西望,也沒聽他們都在什麽。坐久了,她覺得腰臀那兒有僵硬,便扭了扭調整姿勢,沒想到這輕輕一扭,反而扭出問題來了。


    兩個人一道騎馬,中間是肯定分不出什麽縫隙的,徐循基本就等於是在太孫的大腿上一路坐過來的,因為姿勢的關係,她的腿自然分得很開,這麽一來……那什麽部位肯定也就跟著分了開來,緊貼著太孫的某個部位,也是沒辦法的事。


    剛才那個姿勢還沒覺得什麽,現在扭了扭屁股,徐循就覺得自己的屁股好像是貼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她和這東西也不是不熟悉,這麽一鬧還認不出來是不可能的。當下就有暈了:這……這個也太……尷尬了吧。


    徐循有沒主意了,回過頭看了太孫一眼,見他神色自若地和阮安話,好像是根本沒注意到這兒,倒是悄悄地鬆了一口氣,正要回過頭去呢,沒想到太孫瞥了她一眼,唇邊露出一個壞笑,也輕輕地挪了一□子,自然得就像是在馬上有累了似的——問題是,他這麽一蹭,倒是把自己的那一根東西從徐循的臀.溝裏解放了出來,整個戳到了她的大腿根子上。


    夏天嘛,大家的衣服都穿得很薄,徐循就穿了一條紗裙,下麵是薄如蟬翼的一條羅褲而已,太孫穿的也是輕薄的羅褲,兩人身體間的這麽幾層布料,可壓根阻擋不了溫度和濕度的傳遞……徐循都能感覺到太孫的形狀——


    這一下,她覺得自己的麻煩可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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