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孫出門,所謂的一切從簡,意思是不用太孫儀仗,不走《洪武禮製》裏規定的那些繁瑣程序,如果指望一切從簡就是隻帶上二三個下人出門,那就太天真了。這一次去北京算是比較輕車簡從了,一行人也還有那麽三四十個。太孫自己就帶了能有五六個使喚中人。徐循帶了孫嬤嬤和兩個宮女藍兒、紅兒,反正都是太孫妃參謀著給挑出來的。再加上車夫、護衛,馬夫等等,反正隊伍也是相當壯觀了。因為是夏天出門,還可以從運河直上北京,所以一行人是準備從南京城內走到龍江關,在龍江關上船以後直放北京的。


    因為在陸上隻走短短地一段路,所以行李多帶些也沒有什麽,孫嬤嬤一聽,立刻帶著三個嬤嬤,整理出了四個大樟木箱子,幾乎把徐循的衣箱全給裝走了,連冬天的皮草都帶了許多,徐循還呢,“不必都帶去吧,秋天的時候應該就回來了。”


    四個嬤嬤異口同聲,“貴人,這叫有備無患。”


    趙嬤嬤還補充,“反正今年冬天都得過去的,不如先帶過去,您還少折騰。到時候和宮裏人一起過去,可就不知道是怎麽運的了。”


    徐循一聽,也覺得在理,她笑著,“這麽大的衣箱子,裝得完嗎?若是還有空,把嬤嬤們塞進去,大家一起過去吧。”


    嬤嬤們都嗔了徐循幾眼,又去忙碌了。對於帶孫嬤嬤隨身的決定,幾個嬤嬤都是坦然接受,沒什麽不平的。據藍兒隨口提起,餘下三個嬤嬤,在下房裏還和孫嬤嬤嘀咕了半天呢,不知在些什麽,又把她們叫去,叮囑、勉勵了很久。


    等這裏箱子快裝完了,那邊太孫妃還送了兩個大箱子,傳話,“這次過去,換季時未必來得及回來,初去北方,胭脂水粉等物該去何處購置都不曉得。我份例裏勻了一,你們也將有的都帶上吧,再有,這裏有幾匹新布,裁些新衣服穿。”


    太孫妃對徐循的關心,真是再細致入微不過了。畢竟出門經驗少,徐循和嬤嬤們都沒想到這,一時又趕忙去裝胭脂水粉和妝奩,嬤嬤們還要拿布料去尚功局司製司裁衣服,卻為徐循連忙止住了,道,“能隨大哥出門,畢竟是美差,仙仙和玉女姐姐麵上沒有什麽,心裏不準也有些難受,咱們還是不必這麽張揚了。這時候拿料子過去,肯定是要插隊給做的,內宮裏正愁沒有我的閑話呢。”


    這一次徐循隨駕出去,嬤嬤們比她還要興奮,這些問題似乎還沒來得及考慮到呢,一聽都,“貴人得對,咱們是不該得意忘形。”


    徐循還沒來得及得意呢,孫嬤嬤一擊掌,“那就在出去前多製些褻衣褻褲,這個倒是我們自己就能做的。”


    一撥人頓時又忙碌了起來,徐循望著她們團團亂轉的身影,感到了無語。


    #


    本朝出門,看個黃道吉日那是必須的事,每年欽天監都要呈送一本新的萬年曆上來,為的就是測算每個日子的宜忌。根據黃道吉日和自己的安排,這才定了日子出發。所以在決定出門以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從容準備。在出發前三天,太子妃派孟姑姑來,檢查了一遍徐循為自己準備的行李,看完了指徐循,“這些瓶瓶罐罐的,不是不能帶,但最好是在箱子裏墊些棉絮、麥麩茶葉的囊也行,不然若是磕了碰了,灑得一箱子都是味道也不好。”


    又,“多帶些花露水是再不錯的,還有手巾再拿幾條,路上得水不易,有時河水也不知幹淨不幹淨了,所以手巾多備一些,到了北京再給洗濯,就不愁這個用水的問題了。”


    這都是知疼知熱的提,徐循忙謝過孟姑姑,孟姑姑對她也是挺有好感的——一個人如果又實誠又嬌憨,從來也不願意和誰紛爭口角,又得過皇爺、張貴妃的誇獎的話,誰對她都會高看幾眼的——就笑著,“我知道你們這裏什麽都是有定數的,積攢得不多,我去給你多要手巾、襪子來吧。還有,太子妃有幾件年輕時的顏色衣裳,幾乎沒上過身,如今也不穿了,不如都賞了你,你按著身量該放的放該收的收,一路上也多幾件新衣穿。”


    錢嬤嬤對太子妃的行事一直都是很讚不絕口的,徐循現在也漸漸明白了太子妃的能力,這件事,辦得又暖心又不張揚,就是被孫玉女和何仙仙知道了,也不至於泛酸吃醋,可徐循又是實實在在地落了實惠。畢竟是太子妃的衣服嘛,又是拿出來賞人的,料子再差還能差到哪去?


    果然,太子妃賞了有近二十件衣服,單單是這些衣服就裝了能有一個大衣箱,因裏麵七到八件都是皮草鬥篷,還有餘下的十一二件是秋日裏穿的綢裳緞裙,紗衣羅衣倒是不多,畢竟紗羅單薄,過幾次水以後比較容易陳舊,隔上幾年就不適合再賞人了。論料子全是極上等的,皮草就不了,徐循的衣櫃一下就豐盛了不少,且多出來的還都是最高級麵料、級私人定製。就是那些綢段,也全是最上等提花織金的料子,典雅中透著尊貴,除了款式老一以外,竟是無可挑剔。


    接下來幾天,徐循的嬤嬤們是全情投入全在改衣服,一屋子人忙得不可開交,何仙仙過來找她話的時候,見是這樣,便索性也幫著她們改。她,“我母親從前做繡娘的,我針線活還算來得,鬥篷不能改,綢衣幫你改幾件吧。”


    著,就不由分穿針引線地做起來,不到兩個時辰就給改好了一件,徐循試過了,略覺得有些緊,嬤嬤們也道,“腰線是不是收得太緊了一?”


    何仙仙狐狸一樣地笑起來——這姑娘生得也好看,和徐循不同,眼神有勾人的感覺,自從生病以後,一直比較清瘦,下巴一尖,這俏生生的魅惑感就又出來了。她趴在徐循耳朵邊上,悄聲,“大哥就喜歡衣服緊一的……”


    徐循的臉刷一下就紅透了,她想了想,到底還是強忍著羞赧,衝幾個嬤嬤,“沒事兒,就是這樣也行……”


    幾個嬤嬤來回看了看兩個妃嬪,都會意地笑了起來,也沒什麽,就繼續收拾行李了。


    也許是因為她要隨駕的關係,最近太孫倒是沒叫她侍寢——這太孫妃和太孫嬪身上不是都還不好嗎?何仙仙最近是獨占鼇頭,接連侍寢了好幾天,徐循也有心回報何仙仙哇,就在她耳邊輕聲,“你和大哥在一處的時候,實誠兒,大哥不喜歡別人和他鬥心眼子。”


    何仙仙撲哧一聲,推了她一把,道,“怎麽我才投桃你就要報李?別多想啦,就是幫你一把唄。算得了什麽。”


    “那我也就是和你閑聊嘛。”徐循紅著臉,“這又算得了什麽……好了好了,都是不這些了。”


    兩個姑娘嫌屋裏吵,就走出去站在牆根話,何仙仙道,“年末就要過去了,你到了那裏,瞧瞧太孫宮怎麽樣,還缺什麽,寫信回來和我們,我們這裏也好預備著往那裏帶。”


    徐循肯定頭答應啊,兩人著著就又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太孫嬪屋裏的窗門也打開了,孫玉女從窗戶裏探頭出來,笑著,“你們什麽呢,循,你屋裏那樣亂,都到我這裏來玩吧。”


    她到了最後兩天,也沒那麽疼了,隻是還不願起床,何仙仙和徐循就過去同她談天笑,孫玉女也叮囑徐循,“在路上可要看緊大郎,別讓他鬧出什麽不體麵的事,寵幸什麽村姑野女的。倒不是咱們氣,就是那些女子,多數粗俗不知禮,帶回宮見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糟心啊?”


    站在太孫宮妃嬪的大立場來,不願進新人肯定是所有妃嬪的心聲,徐循笑著,“我可管不住大哥……不過,我覺得他也未必會做這樣的事。”


    “這可不準呀。”孫玉女,“總之,你要心些,男人急起來,可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大郎我不知道,可我從前在家的時候,街坊裏就住著兵戶呢,聽了好多不堪的故事,是在軍營裏憋不住了,找同袍的都有,難大郎曆次出征,是否也是……”


    三個姑娘都笑起來,徐循捂著嘴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連何仙仙都道,“玉女姐姐這麽編排大哥,仔細他捶你呢。搞男人、認契弟不都是南蠻子的事,大哥瞧著不像是那樣的人。”


    “你們不出去,誰知道我編排他。”孫玉女也笑了,衝徐循,“就是逗你玩兒的,別想太多了。大郎做事很有分寸,不會胡亂拈花惹草的。起碼啊,現在是肯定不會。”


    本來,因為自己隨駕的事,徐循是有怕和孫玉女在一塊的,現在看她自然而然,也就漸漸地放下心來,一幫子人又笑了一會,當晚太孫妃讓徐循和她一起吃了個飯,算是餞別過了。當晚,有人把箱籠抬走,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徐循就被叫了起來,帶著孫嬤嬤和藍兒、紅兒,隨著中人們出了太孫宮,東繞西繞的,走到了車馬處,車馬都備好了,太孫穿著一身便裝,站在車前和人話。見到徐循過來了,就走過來,習慣性地擰了擰她的臉蛋,才笑道,“帶女人出門就是麻煩,行李都比以前多,這麽一來,車子倒不夠用了,你先和我坐幾天吧,等上了船就好了。”


    徐循其實都還沒看過自己的箱籠,她眨巴著眼,懵懵懂懂地道,“多嗎?”


    太孫白了她一眼,帶她繞過車子,“你自己看。”


    空地裏堆著兩處箱籠,想必一處是徐循的,一處就是太孫的了,至於下人們的箱子,又另外堆放在一處。太孫出去,就帶了三個箱子,壘在一起也就完事了。徐循的箱子呢……大大的,足有十多個,堆在一起,山一樣高。


    徐循不出話來了,再看看太孫,想了想,便諂媚地一笑,道,“這……殿下,我服侍您上車吧?”


    太孫又被她給逗笑了,他裝模作樣地著徐循的鼻子,凶了她一下,便抱起她的腰,直接把婕妤給塞進了車裏,也沒等人來拿幾凳,自己一翻身,也矯健地躍上車轅,鑽進車中去。


    作者有話要:今晚早更新~!


    PS我又不記得上次謝謝到哪裏了,漏掉的話請提醒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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