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順道進了一片竹林,一式佛肚竹縱橫交叉,雜亂無章,顯然有人栽無人修剪才造成眼前荒廢一派。


    又走了幾十步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空地中三幢小竹樓赫然在目。竹摟年代實在久遠了,上麵青苔結了厚厚一層,風雨侵蝕,盡管修造時很堅固也免不了殘敗、荒蕪的下場。金旗不管三七二十一找了間稍稍像樣的竹樓闖了進去,四下一瞥還有點臥房樣子,有竹床、竹椅、竹凳,家具齊全。


    他從天釋戒中移出野外睡袋鋪在竹床上,把宋詩放倒,單掌按在她丹田穴上凝神細查。不時皺眉、不時微笑,足足半個多小時金旗才長歎一聲鬆開手掌。宋詩的傷情比想象中的還要好,隻不過散了功力成了平常人而已。現在昏迷不醒隻是力竭的後果,隻要好好休息、調養很快就會好起來。對於這個出乎意料的結果開始金旗百思不得其解,按說本命金丹散裂等於生命結束,怎麽會丹散人卻好端端得呢?細細想來才恍然大悟,原來宋詩的金丹並非先天而成,是金旗硬給植入的。雖然經過百日修煉、溶合,宋詩自以為人丹合一,然而先天和後天的差異還是有根本之別的。其後果之一炸丹的作用很小,因此副作用也小了。一顆金丹僅僅炸傷了白眉長老,而且是輕傷,看來實在說不過去,其實恰恰保持了噴丹者的生命。


    想到這裏金旗以手加額大呼幸運!


    既然宋詩沒什麽大礙,金旗也就放心。給她蓋好被子,計劃著讓她美美睡上一覺後再怎樣好好吃一頓。天釋戒中食物儲備充足,可惜沒有鮮豔蔬菜否則更完善。想到蔬菜不由想到竹林,若是捕兩隻竹雞來烤烤不是能逗美人一樂?反正宋詩還在夢中,金旗就閑逛起來。


    所謂竹樓也就是底層用粗毛竹架空,擱一竹梯,人的活動就在空中樓閣上。竹樓有不相關聯的三幢,除了宋詩睡得臥室外前麵一幢像是飲食起居所用,來時已經觀察過。後麵還有一幢,模樣更小,連窗外都沒有。金旗踏進該竹樓時大吃一驚,撲麵而來的仙靈之氣十分濃烈。除了昆侖之顛千年攻玉的溶洞之中感受過外,這是第二次使自己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舒暢無比的真正的仙靈之氣。


    除了濃鬱的仙靈之氣,這幢貌不驚人、普普通通的小竹樓還有讓他驚掉下巴的事。竹樓頂衝出一個一米方圓的大洞,滿天霞光就從屋頂外泄入引成了一條五彩的光柱,猛一看還以為天上落下什麽寶物。更令人訝異的是就在圓洞下麵,竹樓板上按九宮八卦方位放著七七四十九塊大小不等的玉石,而且一看就知是上品獨山彩玉。金旗也常玩陣法,盡管不識該陣勢是何仙陣,但是立刻明白滿樓充溢的仙靈之氣正是由彩玉組成的陣勢所產生。他試著走近圓陣,仿佛憑空多了一道看不見的牆,阻礙進入圓陣,甚至連觸摸彩玉也不可能。


    金旗無奈地繞過中心位置,看見竹樓後麵一張竹躺椅上放著一隻盒子,式樣相當簡樸、古舊。隨手捧起盒子,份量不重是隻木盒,也沒上鎖,很容易就打開了。裏麵一張黃箋、一枚玉鐲。黃箋是絹製的,上麵文言文寫了不多幾行,意思是:本真人得窺天道,組成通天秘陣。易數算出五百年後有緣人會到此,所以留言,並送上“納世鐲”為禮物,希望來者把竹樓西角竹筐中餘留的四十九塊玉晶放入陣中,增加陣能使其能再保持五百年,因為一千年後本真人還將重返人間……


    以下還有些怎樣入陣的法訣以及安排玉晶的方法。


    薄薄的一片黃絹此刻在手中的重量猶如千鈞,心中的震撼無法形容。


    震撼不僅僅是又一次遇到真正的仙人,證明修真之道確實行得通,確實能使人長生不老;不僅僅是又一次獲得了一枚能收藏世俗萬物的儲物鐲,這種仙家法寶可是人家五百年前就留給自己的!真正感到無比震撼的是眼前就有一條通天之路,一條可以到達另一個世界的秘徑,而且使用方法自己完全能掌握,也就是說隻要自己願意,進入陣中發動陣勢一切都會大不同。


    去嗎?金旗搖搖頭,還有五百年時間的選擇,再說精彩才剛剛開始,舍不得呀!


    他從西角找到竹筐,遵照黃箋中所示方法把彩玉一一放妥。頓時陣勢大盛,烈烈光焰衝頂而去。金旗大感不妥,雖說這裏是荒山野林,人跡罕見,但是萬一有人闖入呢?這可是自己的歸宿呀。他很快繞著小竹樓布置了一個“困仙陣”,再在三幢竹樓外布下“迷蹤滅影大陣”,陣套陣、陣中陣,這才放下心來。剛想再細細搜索竹摟,就聽嬌脆的聲音在喊:“有人嗎?是金弟嗎?”


    走出竹樓,遠遠看見晨曦中宋大小姐裹著大睡袋,光著腳在對麵竹樓上亂喊。金旗不由生出戲耍心情,身形悄悄地移近,突然伸出雙臂從背後一把抱住正慌亂地四下眺望的女人。


    “啊——”尖叫聲響起,宋詩奮力掙紮,可惜現在是一丁點內力多不剩的凡人,怎麽能掙脫鋼條般的手臂。不過當她略微扭頭瞥見那張臉,特別是臉上的猶如初升旭日般明亮、蓬勃的笑時,一下子癱軟了,眼淚止不住溢出多眸。


    金旗心痛地掏出紙巾為她抹淚,輕輕問:“宋姐為什麽多休息、休息?”


    “金弟,你到底還是來了。這麽找到我的?我不是散丹和白眉拚命已經死了嗎?”宋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好端端活著,而且赤裸裸地睡在陌生之地,弄得她一頭霧水,心裏思量莫非金旗來了?他又一次救了自己?現在答案正確,可是散丹後仍然平安活著,這是此刻她心裏最大的疑惑。


    金旗把自己的猜測以及怎麽發現她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又笑嘻嘻地調侃:“宋姐,你命不該絕,噗嗵一聲就掉在深水江段上,若是往後一百米非紮在江底撞壞不可,那裏水深才半米。再說雪白的身子也特別惹眼,小弟遠遠就被吸引住啦。嘿嘿……”


    想到自己赤身裸體的狼狽樣子要是被其他人看去豈不羞死,不過想到金弟賊兮兮的目光肯定賺足了自己便宜,臉上頓時霞紅一片,眼睛也沒處落了。


    女人羞羞答答的樣兒最惹人動肝火,再說又是早晨,金旗原不想欺負她,可是……


    “金弟,我……我還要……”一個多小時了竟然還呻吟著要。


    “姐,身體行嗎?”


    “不管麽,人家還想嘛。”


    “小弟樂意效勞。”


    “你……壞人……”


    中午息戰,宋詩眼瞅著金弟揮手間弄出醬雞鹵鴨、叉燒烤魚一大堆,甚至葡萄美酒夜光杯樣樣齊全,那是驚詫得檀口都合不攏。疑惑地問:“金弟,你莫非有儲物仙器?”


    金旗斟滿兩杯,遞一杯給穿著一身男裝,模樣有點調皮、有點滑稽的宋詩,說:“有,還是八級神器鎮天印。”說著左腕一振,突然間三丈上空出現一片青光,鬥大一方物體在光彩中若隱若現。


    宋詩再次目瞪口呆,盡管身在百年修真之宗,可從無見識過神器,而且還是八級。她有點木納,不知說什麽好。


    金旗摟過柔弱的身子,慢慢把自己近年經曆說出。這還是第一次原原本本敘說自己的遭遇和奇緣,說到痛處不自覺地滿臉殺意,說到甜處又眉開顏笑,嗬嗬不斷。宋詩也隨之悲喜起伏,伏在愛人胸前珠淚盈盈。當聽到鎮天印中還囚禁兩名長白禪意門門人時,不由想起師門現在不知怎麽樣了。忙打斷金旗話認問:“金弟,後來兩宗決戰的情況你清楚麽?”


    “宋姐放心,我到達時貴門已經退守庵內,長白禪意門也守在廣場邊休息。後來被我傷兩人、擒兩人估計不會有什麽動作。現在我為難的是下麵這麽做?其實憑鎮天器的大神通收了這百十號人也沒問題,但是一則長白禪意門還在,仇還在,將來很難說不反撲;再則總不能百十號人老收藏在印中,殺吧,又有些不忍,不殺,很是麻煩。宋姐,你有什麽好主意?”


    聽說對付長白一派沒有問題,宋詩當然高興,想了想說:“不用全殺,隻需處理幾個為首的,再扶助一人當掌門既不用殺戮太多,又不用擔心報複,江湖道上常用這類方法。”


    這倒是個方法,除了黃、白、青三位長老長白禪意門百年內再難重振;再順便除了柏夏這個塔幫頭目,堯峰山莊的威脅也隨之消失。可是誰來當長白禪意門的掌門,既不鬧事又聽話呢?金旗突然想到了鎮天印中的妙兒,她是黃眉掌門的寵徒,據柏冬說是黃眉殺鹿山野修時撿到的孤兒,恐怕不會這麽簡單。萬一妙兒原就是鹿山野修的徒弟、子孫一類人物豈不大妙。他忙把這事告訴宋詩,宋詩也認為很有可能,兩人決定試試。


    金旗不願竹樓這等仙靈之地被人發現,決定重找地方審訊妙兒。兩人收拾一番準備離開,金旗順手伐了一支佛肚竹收入鎮天印中,他直覺五百年不腐不蛀的竹子一定不是平凡之物,也許將來用得著,再不做些竹雕也是上好材料。說穿了這家夥就是個財迷,見好東西從不放過。佛肚竹將來真有大用,此是後話不提。


    金旗橫抱著宋詩悠悠升空,緩緩地在青衣江上飄舞著。腳下雲繞霧繚,群巒起伏,江水如練,在空中飛翔真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仿佛解脫一般。


    宋詩大為感慨同樣修真,人家一年不到就破丹成嬰,成就當今天下第一人。可是青衣門苦修百年還沒一個結成金丹,就連自己好歹植丹溶合也說沒就沒了,人比人呀真是氣死人!事後一定要和金弟好好商量、商量,看看太陰寶鑒中是否有幫助增長修為的方法,不為別的,若想和金弟天長地久也非得加緊修煉不可。亂想著,不知不覺中金旗已在一處光禿禿的無名山峰上停下。


    妙兒長得秀弱、水嫩嫩得一點沒有修真強者的風範,反到有點鄰家小妹的味道。她猛地從束縛中醒來,驚恐地睜著大大的雙眼打量四周。霧裏看花一樣一切都是迷迷蒙蒙的,除了前方有一處隱隱閃亮的光點外,什麽都看不清、聽不到。她暗暗運息,心裏鬆了一口氣,功力還在,修煉多年的氣機正在百脈中流動,並沒遭到禁錮。盡管如此她明顯感覺到一種壓力,一種不動則安、動則立毀的巨大壓力,因此妙兒垂下頭不敢有一絲激怒對方行動甚至想法。這她早已習慣,強力之下必須服從,但是內心一直暗忖著決不屈從!


    妙兒一舉一動都在陣外兩人眼中,金旗有直覺,這女孩不簡單,不像外表看來那麽懦弱,試想小小年紀已經修到融合後期除了天賦機遇,自身的大恒心、大毅力也可見一斑。他驀地喝問:“你是何人?”


    妙兒吃了一驚,“我是何人?”自問之下記憶閘門頓時打開:滿山遍野的黃色、粉色杜娟花中一個七歲小女孩在戲笑著飛奔,身後蒼老的嗓音傳來:“妙兒,該做功課了,快回來。”這是師父慈祥的呼喚,她終於抓著一隻七彩蝴蝶,笑著回轉。她隻知道世界就是腳下的黃鹿山,親人就是白須飄飄的師父,生活就是打坐調息,自己的名字就叫黃妙兒。天天如此日複一日,直到一個光頭黃衫的老頭堵住了洞門為止。血流得滿洞都是,師傅捂著胸口倒在石桌邊,臉色白得如冬天的雪。看得出師傅想說什麽,嘴巴動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那個可惡的光頭哈哈大笑,從懷裏掏出一塊白色的晶石,高高舉起,嘴裏喃喃自語念著法訣。隻見師傅渾身一陣顫抖,四肢不停地抽搐,突然眉心裂開一個口子,一縷淡淡的金光從裂口中飛出,迎著光頭和尚的晶石飛快地投去,一閃而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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