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十九年,三月十六日。


    是一個有春雨的日子……


    或許是因海之眼處在海洋之中,雨,也總是特別地多。而海之眼的戰爭,幾乎能夠與海之眼的雨一較長短的。有雨的時節,總難免一些纏綿。


    伊芝俯有一個上千平方的後花園,這花園處在伊芝俯的最末。花園在鉑琊時代,是沒有任何建築物的,但從西境改名為涇都之後,入住了瀘涇,於是,花園了裏便有了一間很簡陋的廂房。這房建在南角,大概三十平方,以特別的木料建就,外表看去,就像褐色的四方盒子。門和窗都對著花園而開,從裏麵,可以一眼看盡花園。


    這花園原是瀘涇為茵媛所建的……


    春雨籠罩的花園,不見多少花色,隻是一團的迷朦。


    南角的暗褐的廂房,也現出它的迷茫。門是關緊的,窗卻未關,伴隨著雨絲的輕風吹過窗簾,把窗簾微掀了起來,便見到了罩掛在床的藍色的帳紗,帳紗籠罩的床上,似乎躺著兩個人。此時晨雨未停。


    廂房裏響起磁性的男聲,“媛,你醒了?”


    “嗯……”很長的一聲幽歎,男人繼續道:“我也睡不穩,鉑琊領兵攻來,我沒有信心與他對抗。”


    床上躺著的兩人,正是隆誌與茵媛,茵媛聽得隆誌的話,平靜地道:“以你的實力和兵力,的確不能夠與鉑琊和那席裏抗衡,然而,也不必這麽擔心的,畢竟,你的背後,還有著海之眼最強大的巴洛大帝。”


    “但我怕堅持不到巴洛大帝的援軍的到來……”


    “你不必擔心。”茵媛柔聲說道,卻見她坐了起來,被單的滑落,露出她豐腴的身體,雖說她真實的年齡已經超四十,然而她的身體依舊彈性十足,既有成熟的風韻又兼有青春的生機。


    她扭臉看了看了那被風吹得微晃的窗簾,臉部的線條一樣有著雙重的性格,似乎是明朗的臉部線條,又似乎是柔性的,似是方形的,又似是長形的,然而統觀之,這種矛盾的混合,卻給人一種很自然的感覺,也很美。


    眉很長很淡,眼如縫似珠,眸褐而藍,唇厚而豐潤,鼻高挺、至鼻尖忽地圓勾下去,給人一種妖冶的誘惑。這就是組成了一個複雜的女人的臉譜,似安靜而高傲,又似放蕩和火辣。


    她輕挪雙腿,掀開被子,繼而掀開帳紗,以一種流線似的一係列動作下了床,著了輕便的拖鞋,站立在床前,竟是一個極其高挑的女人,一百七十公左右的身段,顯得特別挺立的一雙玉腿,膚色雪一般的白,這種白就如同她的卷曲的白發一樣。


    這就是西境永不凋謝之花——西境城第一美人,瀘涇原妻茵媛。


    她取過一襲輕紗似的睡衣,披在她的身上,輕走到窗前,舉手撩了撩她的卷曲的依落的發絲,接著便輕撩開窗簾,看著這初春裏的迷雨中的花園,她看不到花園,隻看到一團迷茫,隆誌恰在此時來到她的背後,雙手摟著她,壯碩的身體緊貼著她柔滑的背,在她耳邊以磁性的聲音道:“想什麽?”


    她輕然回首,臉色也如同春雨般迷茫了,“沒想什麽,隻是覺得,這花園,在雨中,似乎像一個湖,湖裏飄了一些莫名的花葉。”


    言罷,她掉頭又看往窗外,雙眼比春雨更迷茫了……


    瀘澤二年,初春。


    涇都,瀘涇俯,後花園。


    茵媛行走在花叢間,她已經在這裏行走了許久,不知為何,她極其愛這花園,雖然這裏的花並不是很多,也不是很特別,她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會這麽喜歡在這花叢中的感覺。她隻是莫名地迷戀這個小小的天地……


    “茵媛,你果然在這裏!”一聲爽朗的笑聲,把她在花叢中的沈思打破,她轉頭看見高挺的瀘涇,就這個男人,雖然高大無比,但看起來卻斯文而有風度,無論什麽時候看他,都是那麽的英挺瀟灑,此時他正邁開他那超長的雙腿向她走來,她轉過頭去,沒有繼續看他,隻是專注於身旁一朵粉紅色的花蕾。


    瀘涇走到她身後,卻沒得到她的理睬,一時不知該如何好,於是舉手搔頭,這個幼稚的動作很不適合他的外表,隻是,與他親近的人都知道,瀘涇的外表與他的內心是極其不相襯的,他的性格裏有著孩子的天真以及男人的粗魯。


    “你不和我說話嗎?”瀘涇笨笨地問。


    茵媛沒有回頭,臉色依舊,隻是淡淡地一句:“你要和我說什麽?我在聽著。”


    “咳……咳……,那個,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那你就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裏靜靜。”


    “喂,你怎麽能對你的男人這樣說話?”瀘涇有些不耐煩地喝喊。


    茵媛折下那花蕾,轉頭盯著他,她眼中的眼色,冷得令瀘涇從心裏打了個寒顫,她道:“你是我的男人嗎?”


    瀘涇頭慢慢地垂了下來,久久才能言語,道:“我知道……強占了你,是我的不好。然而,你要知道我是誰,我是瀘涇,瀘澌大帝之弟,海之眼不可一世的戰將,從我進入西境城的那一刻開始,西境城裏所有的一切,都歸屬於我瀘涇……”他又把他漂亮的額頭抬了起來,凝視著茵媛,雙眼射出一種野獸特有的光芒,以強硬的語氣接著道:“包括你,西境之花茵媛,都是我瀘涇的。”


    茵媛的臉色微微顫動,似乎不敢與瀘涇對視,把頭垂了下來,看著她手中的花蕾,顫著聲音道:“就像這花蕾一樣,是這樣嗎?”


    瀘涇不明白茵媛所指,他道:“我對花蕾沒興趣……”


    “唉,你是很難理解的。你的所作所為,就像我生生把這花蕾摘折一樣,難道你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瀘涇失笑道:“花蕾,本來就是要被摧殘的。”


    “你……”茵媛欲言又止,幽然一歎,心感悲涼,掉頭繼續在花叢中行走,瀘涇知道茵媛從來不喜歡與他講話,從他進入西境,見到茵媛,以強硬地手段占有茵媛、成為茵媛生命中第一個男人的那刻起,茵媛至今還是不認同他,然而不知為何,他心裏卻能忍受這種冷落,並且時刻嗬護著這個女人。


    茵媛似乎極恨他,可某種時候,他遇到困難之時,茵媛也會出麵相幫……


    瀘涇入駐西境,原為是了拉沙公主蒂榕,可就在他入駐西境的前一個月,拉沙公主嫁與了熾族的強者天侍,當時,他幾乎發兵進攻熾族,瀘澌和巴洛金勸不住他,瀘澌隻好以大帝的身份命令他不得入侵熾族的土地。


    瀘澌清楚,瀘澤剛建立,且熾族的強大,若再發動戰爭,不但軍民的生命再度受到威脅和踐踏,且會令其它的霸主有機可趁,在那時候,若非必要,是絕對不能再發動任何戰爭的。何況瀘涇發動戰爭的理由竟是為了一個女人?


    瀘涇並不像巴洛金和瀘澌,他的心很單純,他在戰鬥中,幾乎是憑著他來自聳天古族的野獸之性和狂傲的勇氣建立他的功名的,在戰鬥中,他無疑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戰將,隻是在治理西境城之時,他遇到了許多問題,這些問題,不是他能夠解決的,而就在此時,茵媛出現了。


    茵媛幫助他治理西境,深心裏並不是為他,而是為了,這原來就是她的家園;她清楚這個把他強占了的強大的男人,在某方麵,是極其弱的。她不得不從中幫他一把……為了生養她的這個地方。


    瀘涇默默地跟在茵媛的後麵,時間就在兩人之間的那點距離,默默地流逝。


    天陰了,茵媛猶如未覺,初春的寒對他們來說,似乎未見任何功效。瀘涇抬了抬頭,又看看走到前麵的茵媛,突然轉身跑了……


    茵媛沒有回頭,隻是仰首看看天色,平靜地道:“原來要下雨了。”


    過一會,春雨果然泄落下來,雨絲很細卻很密,密密的雨絲滿天,像是飄浮的雨線所織的網,籠罩了這花園,也把花園的一切顏色籠罩了,現一種暗朦的單調的卻又蘊藏著許多迷的色彩。


    茵媛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仍然駐留在雨茫的小小花園裏。


    忽然,雨聲裏夾雜著急促的腳步聲,她仍然沒有回頭,隻是感覺到雨水無法漂落到她的身上,而腳步聲也停止了,她仰首看,是一把傘罩在她的頭上,她轉頭看了舉著傘的瀘涇,隻見他的臉上現著一種單純得近乎傻的笑容,在這雨天裏,卻似陽光般的燦爛,她的心感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你這麽喜歡在這裏,我這花園建個房子給你好不好?”


    茵媛掉頭繼續行走,雨沒有淋到她的身上,瀘涇的身體卻全濕透了,她歎道:“如果你能夠為我發動戰爭,或者我會原諒你所做的一切。”


    瀘涇愣住了,沒有繼續走,立在當場,臉上呈現野獸般的痛苦,把牙齒咬得勁響,脖子的青筋在雨中爆張,茵媛受到雨水的淋滴,回身凝視著她,兩人的視線在雨中凝聚,瀘涇的神色慢慢地鬆馳,在雨中長舒了一氣,仿佛現在才能呼吸出來,他仍然注視著茵媛的臉,卷曲的白發貼在她的兩頰,猶如緊繃的凝重……


    “如果有必要,我瀘涇,也會不惜一切,為你發動戰爭。”說罷,他把雨傘遞到茵媛麵前,茵媛接了,他掉頭就跑,在雨中發出猶如野獸般的哭嚎……


    翌日,茵媛進入花園之時,看見有民工正在花園的南角建造廂房。


    “嗯……”突如其來的異物,令茵媛的回憶打破,她微微呢喃了一聲,像一隻慵懶的貓咪,扭頭看了一下緊貼在她的背的隆誌,她的春情立上眉梢,性感的嘴唇扯出漸濃的妖媚,她道:“即使是這種進入,你給我的感覺還是很溫柔,不知不覺就融入我的身體裏。”


    “因為我疼愛你……”


    茵媛忽然扭頭看往窗外,是的,“因為我疼愛你”,這一句話,瀘涇從來沒有說過,她和瀘涇生活了四年,可在那四年裏,瀘涇卻沒有用任何語言表達過對她的愛意,她的記憶裏,一次也沒有!


    瀘澤四年,九月,即秋。


    茵媛睜開眼,已經是秋的清晨。她扭頭看了看身旁,瀘涇已經不在這裏了。她允許瀘涇進入,卻不允許瀘涇在這房裏逗留,每次瀘涇到來,他事後都會默默地離開,她沒有一句挽留,而瀘涇也不曾試過一次逗留。


    以瀘涇的權力,幾乎可以要多少女人就可以得到多少,奇怪的是,瀘涇除了茵媛,一直沒有納新妾,也沒有收藏女奴,她不明白,她給瀘涇那麽大的恥辱與傷害,為何瀘涇仍然能夠容忍她?


    她像往常一樣,披上紗質的睡衣就走到窗前,掀開窗簾,卻意外地見到一個男性的背影,那男人正蹲在花叢裏,她正想放下窗簾——她此刻的穿著,不適合落入一個陌生男人的眼裏——,那男人卻突然轉過身來,看見了她,她的睡衣並沒有打結,男人似乎驚愣了,不知如何反應,英俊樸實的臉竟然女孩似的紅了,然後垂下頭來,她隨著他的視線過去,看見他手裏捏著一朵花蕾。


    她急忙回轉身,在睡衣外加了一件披風,然後再度走到窗前,本來想對男人一番怒罵,卻見男人仍然呆立在那裏,臉上的紅仍未褪完,她沒有叱罵,隻是柔聲道:“你是誰?為何進入這裏?”


    男人不敢抬頭,結結巴巴地道:“隆……隆誌,是……是剛進俯裏的,我進入這裏……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是迷了路……”


    茵媛看他的樣子,絕不像說謊,於是道:“好了,你不要說了,以後別再進這裏。”


    隆誌垂著臉就準備走出去,突然又聽茵媛道:“等等,你為何摘那花蕾?”


    “我……進入這裏,看見這花蕾長得極好,我很疼愛它……我疼愛它,所以……所以就不經意地把它摘到手中了……對……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因為疼愛,所以才摘嗎?不是因為要摧殘嗎?”茵媛喃喃自語,隆誌沒得到她的話,不敢輕舉妄動,好一會,茵媛醒轉過來,看著隆誌,道:“你很喜歡這裏的花?”


    “嗯,我喜歡每一種美麗的花朵,我想,花朵並不在意別人去采摘它們,它們隻在意采花人在采摘它們之時懷著的是什麽心態。”


    “哦?”


    “我采摘它們的時候,常懷著一種喜愛的心態,我最喜歡采摘生長在角落裏的花朵,我想,它們應該被得到認同被采摘並為人所疼愛,哪怕隻疼愛一天也好。”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茵媛忽然感到迷茫,她自語了一會,臉色終於平靜,以同樣平靜的語氣對隆誌道:“你抬起頭來看我?”


    隆誌抬頭,凝視著窗前的茵媛,聽她道:“我美嗎?我是否也應該得到疼愛?”


    隆誌笨拙地點點頭,茵媛又道:“你確定不是摧殘嗎?”


    “不是的。”隆誌堅定地道,他的雙眼中射出的真誠,刺入茵媛寂寞的芳心,茵媛的眼裏多出了一抹淚光,她道:“也許隻是一種錯誤……但這種錯誤,竟是如此的自然。你叫隆誌吧?這花園本來隻屬於我一個人的,然而,我允許你以後進來探看它們,因為隻有你才懂得疼愛它們。”


    她放下窗簾,而就從她放下窗簾的那瞬間,她的心簾卻不知不覺為隆誌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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