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三班的蘇流子和十一班的年小滿在一起了?”


    去食堂的路上,路上人聲鼎沸,蘇流子卻聽到有人這樣問道,然後又用絲毫不顧及周邊的音量大聲驚訝道:“那路謙呢?不是說蘇流子喜歡路謙的嗎?為什麽又突然變成了年小滿?”


    那人搖了搖頭,同樣用茫然的語氣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這也倒沒聽說過……”話還沒說完,就瞥到了正在湊近她們,聽她們聊天的蘇流子。兩人嚇了一跳,馬上踏著急促的步伐離開。


    蘇流子忍不住咧開嘴笑了笑,自從她和年小滿和好以後,就好像會特別在意這方麵的事情,就算偷聽她們聊天也會莫名其妙處於一種很開心的情緒裏。


    在未來,蘇流子很清楚自己會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無聊且麻木,隻剩一副還算好的皮囊,內在卻空洞無比,即便如此那一副好皮囊在未來也變得一錢不值,被生活摧殘至飽經風霜。所以蘇流子其實已經很久沒有被這樣議論過了。


    上一世自己工作以後,已經變成了自己當初很鄙棄的小人物,平凡這個詞蘇流子本以為不會和自己扯上任何關係,卻沒想到成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可能更久的伴隨自己的標簽。


    因此可能是出於年小滿的原因,也可能是出於蘇流子自己好像重新回到這如光如幻的高中生活裏,她總是覺得這樣的生活實在很美好,也很值得期待。


    尤其是當初自己心灰意冷,和年小滿之間的關係不得寸進,卻隻能看著年小滿摟住江凡塵的肩膀,說以後江凡塵就是你嫂子了。這樣的情況和現在的狀況的對比,造成了蘇流子自我滿足的一個很大原因。


    也許這一世,自己和年小滿就真的能在一起了。


    蘇流子想著,忍不住笑了出來。


    路旁的銀杏樹縫隙裏透出的光照在灰塵滿滿的水泥地上,照到身邊的綠化樹叢裏,蘇流子隻覺得這樣的場景也很美好。還有平時擾地煩不勝煩的鳥叫聲,天上幾朵不算大不算小的流雲,滿地碎散的光影,這一切都映在蘇流子的瞳孔裏,卻時不時地帶上年小滿的影子。


    學校廣播響起,在中午的時間裏播報著播音員的聲音,男生聲線溫潤磁性,女生溫柔婉轉,蕩漾在這一條人群不算少的路上。


    “……那些我們討厭的人或事,可能就會這樣慢慢變遠了吧。”男生這麽說道,“到那個時候,一草一木卻好像都變成了有情的東西,一下一下地鞭撻著我們的肌膚肉骨,最終成了凝在我們血液裏的東西。”


    蘇流子在喧囂的人群裏慢慢走著,聽著好聽的播報聲,覺得喧囂的人群都似乎安靜了下來。


    “而我們喜歡的人,喜歡的事,在未來的歲月裏,都好像可能成為我們生命裏唯一不想提及,卻想好好藏於心底的秘密,守至終老……”


    “是不是每一個人的青春裏都會有這樣一個人,喜歡又討厭,說不清是什麽感覺,隻有在某個特殊的時間點,看到陽光灑在他的側臉,才會覺得,要是餘生能和他一起度過就好了。”


    女生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似乎是這直白的句子下了她一跳,卻又不好不讀下去。


    蘇流子笑了笑,心中卻泛起莫名的感動。


    青春就是這樣,這個年代不算久遠,高中生卻是在最清純的年紀,拉個手會臉紅,牽牽衣角就顯得有些過分,伏在耳朵邊上講個悄悄話都要看周邊的同學有沒有在看自己。


    男生給女生送一杯奶茶,就已經是很明顯的暗示,周邊的人也沒有辦法不起哄。用很幼稚的方式,笨拙地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八卦滿天飛,花癡遍地跑。信息沒有爆炸,相互之間的聯係還習慣用短信。


    重生到這青澀幼稚的年代,蘇流子突然在這一瞬間,覺得重生也不是什麽值得恐懼害怕的事。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以往某個想不通的問題,想不明白的事,在某個時間點,似乎會被其他東西觸發開關,比如學校不經意的廣播,比如別人青澀幼稚的八卦行為,比如食堂門口放著的泔水桶。這些毫無關聯的事物堆疊在一起,就一下子讓人想明白了糾結的問題和事。


    蘇流子覺得自己也是如此,對十七歲不再那麽恐懼與害怕,這是遊戲嗎?蘇流子自問。


    但就算是是遊戲,蘇流子覺得在經曆了年小滿這個事件的改變以後,自己也想好好玩下去。如果真的能把人生玩成一個橫版rpg遊戲,那也是一定能過關的吧。


    這樣的話,其實完全沒有必要為什麽事恐懼,自己隻要闖關,過關,闖關,過關……不斷循環就好,直到自己已知的信息用光,自己已經活到了當初一事無成的年紀,那時候才可以停止。


    蘇流子走到食堂裏,伴隨著擁擠的人群,她很樂觀地想著。


    蘇流子拿起了餐盤,挑了一個人不算多的隊伍排起隊來。過了大約五分鍾以後,她也來到了窗口前。然而看著裏麵擺放著的某些菜式,卻不知道算是葷菜還是素菜。


    於是她指著最裏麵的紅燒茄子,抬頭問那個盛菜的大叔:“大叔,最裏麵的那個菜是……”話沒說完,蘇流子便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鴨子一樣,突然沒了聲響。


    隻見她瞳孔縮了起來,呼吸紊亂,眼睛不自覺地睜大,手也忍不住擋到了自己的嘴前,以便捂住接下來可能發出的驚呼聲。


    陰影下,大叔摘下工作帽,露出蓬亂的頭發,滿是汙垢的臉,髒亂的形象和潔白的工作服完全不相符合,


    蘇流子之所以想要驚呼,當然不是因為他髒亂的形象,也不是因為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眼神空洞,而是因為麵前的這個穿工作服,手上還拿著巨大勺子盛菜的大叔,蘇流子見過。


    盡管蘇流子見到的形象和現在的差別也有很大的誤差,這個人隻能說是大叔而不能說是大爺,光是麵部形象就已經相差了很多,但是她還是毫無阻塞地把他認了出來。


    “是你!”蘇流子幾乎要叫喊出來,但還是生生抑製住了這樣的驚呼。


    麵前的大叔,是年輕了十幾歲的“上帝”。


    暴風雨,驟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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