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疑惑,隻是晏池的心裏微微一轉,也就被他拋到了一邊。


    與這個妹妹相處了這麽些時間,晏池對於陸尋對自己的那股子異乎尋常的熟悉感,早就已經習慣了,又哪裏還會大驚小怪?


    陸尋倒是沒有注意到晏池的異樣,指著春聯與晏池說完話,她就將自己白生生的掌心往晏池跟前一伸。


    “三哥!”一副要糖吃的模樣。


    事實上,她也確實是在找晏池要糖吃。


    晏池被陸尋這副模樣逗笑了。


    他將手往硯台那裏一伸。


    硯台這才恍然大悟,他就說嘛,自家公子可是不喜歡甜食的,更不喜歡這種又粘牙又甜得發膩的糖的,這次為何偏偏吩咐了他要帶了那些糖回來,原來都是為了三姑娘!


    心裏這般想著,硯台卻也沒耽誤了手上的動作,極為麻利的將手裏一直護著的那隻瓷碗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晏池的手裏。


    因為晏池特意吩咐了的緣故,硯台這一路上就差沒拿自己的體溫來暖著這碗糖了,因而即使是在這大冬天裏走了這麽久,碗裏的糖仍沒有完全凝固,而是呈了極為濃稠的半固體。


    陸尋從晏池手裏接過還有些餘溫的糖,兩隻眼笑得隻差沒眯到一起了。


    拿起碗中的白瓷勺,她先是舀了半勺已經開始凝固的糖放在嘴裏,然後衝著晏池笑道:“多謝三哥!”


    晏池都有些不忍看她了。


    整個陸府,大概也就陸尋能這樣吃這糖了,也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會喜歡的。


    都沒等晏池想出個結果來,就見著陸尋又舀了小半勺的糖遞到了他的嘴邊。


    晏池一怔。


    “三哥,請你吃糖。”陸尋笑眯眯地道。


    對她來說,能將自己喜歡的東來分享給親近的人,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晏池本來是要搖頭的,可是在看到陸尋那雙笑成了兩彎月牙的眼睛時,他都不知道怎麽的,大概是鬼使神差吧,竟然違背了自己的本意,張嘴就將勺子裏即將凝固的糖含在了嘴裏。


    在嘴唇輕輕劃過略有些冰涼的瓷勺時,晏池突然神智一清。


    他記得……


    就在先前,陸尋才用了這勺子舀了糖吃,而現在……


    隻這樣一想,晏池的耳根便迅速發起熱來。


    不僅耳根發熱,甚至還連帶著讓他的雙頰也似乎都要著了火一般,晏池這時候隻慶幸自己的麵上的膚色不似陸尋那般白皙,否則他現在的窘狀一定會被麵前的陸尋一眼看出來。


    他於是往後連退了好幾步,確認離得陸尋不那麽近了,這才總算是停了下來。


    也就在這時,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冰涼的雪花落在晏池的臉上,倒是適時的給他的臉降了些溫,讓晏池也跟著鬆了口氣。


    他這是怎麽了?


    想著自己先前那近乎失態的表現,晏池緊緊擰起眉頭。


    而陸尋,在看到晏池的表現,以及硯台那瞠目結舌的表情之後,也意識到了自己先前是做了什麽蠢事了,她先前怎麽就能一時忘形之下,就這樣舀了糖往三哥嘴邊遞呢?


    別說她與晏池隻是堂兄妹,哪怕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這樣的舉動也是不妥的。


    三哥,大概也是出於不忍拒絕讓她沒臉的心態,這才會勉強吃了那一小勺糖吧?


    一時之間,陸尋是既覺得抱歉又有些感動。


    她連忙將手裏裝了糖的碗藏到身後,連連衝著晏池幹笑了好一陣,“嗬嗬,三哥,這個……”


    到底什麽也沒說出來。


    意識到這一點,陸尋於是深吸一口氣,極為懊惱地道:“多謝三哥,那個,那我這就回院子了,三哥再見!”


    話說完,她是再不好意思停留,跟著就一路小跑著離開了晏池和硯台的視線。


    等到陸尋走遠了,晏池臉上的溫度總算是完全恢複到了正常水平,他偏頭看向還有些沒從先前那一幕回過神來的硯台,冷聲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知道的,對嗎?”


    硯台一怔,然後連連點頭,還用兩隻手捂著自己的嘴,以示決心。


    晏池又看了硯台一眼,這才轉身進了院子。


    等晏池走後,硯台這才苦著臉將手從嘴上拿下來。


    他總覺得……


    自家公子和三姑娘之間,似乎有著什麽不妥之處,可真要他說有什麽不妥,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心裏總是有些隱隱的不安。


    可是,他都已經在公子麵前點了頭了,又哪裏還敢將這事說給其他人聽?


    哪怕是二夫人那裏,也是不行的。


    硯台苦著臉低著頭跟著往院子裏去,他覺得,以後要是三姑娘再來尋自家公子,他還是跟緊一點吧。


    嗯,就這樣!


    ……


    這天之後,陸府上下倒也著實忙碌了兩天。


    也正因為這樣的忙碌,除了每日在福壽居用早膳,陸尋倒是沒有再往外院去尋晏池,她總覺得自己那日做了傻事,都有些沒臉見晏池了。


    不過……


    後來每日在福壽居裏見著晏池,倒也沒看出晏池在看到自己時有什麽不自在的,陸尋倒是不知不覺就將那日的那點尷尬給拋到一邊去了。


    看吧,那天的事就是個意外,三哥都沒有多想,倒是她還為了那點事糾結了這麽幾日。


    想明白這一點,陸尋於是又打從心裏的輕鬆了起來,又惦記著上次晏池特意在安墨齋替她挑的那幾本書,因而這天從福壽居出來之後,她便追上了晏池的腳步。


    “三哥。”陸尋喚道。


    晏池聞言回過頭來。


    天氣嚴寒,陸尋今天穿了一身銀紅色灰鼠皮的小襖,出門時外麵又罩了一件大氅,站在被清掃了積雪的青石路邊,就如那雪中傲然而立的一枝紅梅一般,可別提有多嬌俏了。


    見著陸尋主動喚自己,晏池其實也是鬆了口氣的。


    那天發生的那點意外,不僅陸尋覺得尷尬,晏池同樣如此。


    原還想著,陸尋是女子,總是臉皮薄的,要是她一直拉不下臉麵來,說不得他這個做兄長的也隻有主動去尋她說話了,倒沒想到還沒等到他主動,陸尋倒是又恢複了從前的模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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