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池正獨坐於房裏沉思。


    他正回想著先前在寒山書院時,與寒鬆居士的那番談話。


    麵對寒鬆居士的問題,晏池的答案是:“……唯順心爾。”


    順心。


    雖然隻是簡單的兩個字,但真要做到這一點,又是何其艱難的事?


    都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凡是活在這世上,又哪裏可能真的萬事如意?


    便是端坐龍椅上的帝王,在許多事上也都有自己的無奈,更何況旁人呢。


    聽到晏池的回答,寒鬆居士微微一怔,最後卻沒有說旁的,隻是略有些感慨地搖了搖頭。


    再之後,晏池便成了寒鬆居士的關門弟子。


    這時,坐在桌邊,晏池一手把玩著空空如也的一隻茶杯,一邊念叨著“順心”二字。


    他雖然隻活了十幾年,但閱曆比起同齡人又不知道要多了多少,更因為經曆了被至親之人幾次舍棄而心思也越發的深沉。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看重這“順心”二字。


    不管如何,從他離開晏家的那一天起,他隻希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源於自己的意願,這也許很難,但晏池總要試一試。


    如此想著,晏池雙目中一片堅定。


    不過……


    下一刻,硯台進了屋,頗有些如臨大敵地衝到晏池的跟前來,“公子,不好了,三姑娘來了……”


    晏池一怔。


    隨後,他擰起眉頭看向硯台,“大驚小怪,三妹妹來了又如何?”


    還值當硯台用“不好了”來形容?


    硯台的下一句話跟著就脫口而出:“三姑娘來了當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不過三姑娘又帶了兩碟子點心來……”


    晏池一窒。


    點心。


    一想到這兩個字,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上次那種甜膩得仿佛化不開的感覺又襲上心頭來。


    晏池有些頭疼。


    到底是什麽讓三妹妹以為,他是個嗜甜食的?


    被陸尋這樣一打岔,晏池現在都想不起來方才他心裏是何等沉重了。


    沒等他想出什麽對策來,外麵就已經傳來了陸尋的聲音。


    “三哥。”陸尋道。


    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晏池總不能一直躲在屋裏不出去不是,於是也隻能起身,一邊吩咐硯台開門,一邊往外行去,待看到站在院子裏的陸尋,晏池的麵上便多了些笑意,原本有些陰沉的臉看著也頓時顯得溫暖明朗了許多。


    “三妹妹。”他道。


    陸尋麵上也帶著笑意,在晏池的引領下,她一邊進屋,一邊示意青時將食盒放下,一邊道:“三哥,你被寒鬆居士收作關門弟子,這可是件大喜事,我這個做妹妹的也沒什麽拿的出手的,倒是上次見著三哥挺喜歡這兩樣小點心的……”


    晏池看著桌上的兩碟子點心,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


    對於他來說,這就是最失態的時候了。


    不過,看在陸尋的眼裏,她是半點也看不出來晏池對這兩碟子點心的畏懼的,隻覺得大概這是晏池有些餓了,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於是,她笑著伸手將兩隻碟子往晏池那裏推了推。


    晏池:……


    緊接著,先前不久還下決心往後行事都要順心而為的晏池,在陸尋那笑盈盈的目光注視下,到底還是沒能順著心裏的抗拒推開跟前的點心,而像是受了什麽蠱惑一般,拈起了一小塊點心。


    硯台在旁邊已經沒眼看了,連忙借著要給陸尋倒茶的借口出了房間。


    陸尋看著晏池慢吞吞的吃點心,又將自己親手做的那隻荷包取了出來,然後遞到了晏池跟前。


    淡藍色的錦緞做成的荷包,緞麵上並沒有繡什麽圖案,看著倒是極為幹淨清爽,放在陸尋白生生的掌心裏,看著倒頗有相得益彰的意味。


    晏池眸光微閃,有些莫名地看了陸尋一眼。


    陸尋於是笑道:“三哥,上次撿到你的荷包,倒是發現你那隻荷包有些舊了,看三哥的樣子對荷包裏的東西倒是挺看重,所以我才特意做了這隻荷包送給三哥,三哥可不要嫌這禮送得太寒酸了哦!”


    聽陸尋這樣一說,晏池心裏倒是頗有幾分難言之感。


    不自覺的,他被桌子擋住的那隻手,便輕輕撫上了腰間掛著的那隻荷包上。


    這荷包裏……


    晏池忍不住笑了笑。


    陸尋親手做了荷包讓他來裝這兩樣東西,說起來倒也是有些好笑了。


    這般想著,晏池帶著淡淡的笑意,從陸尋的手中接過這隻荷包,“三妹妹有心了,為兄又哪裏會嫌棄?”


    陸尋回以一笑。


    然後,她的目光便又落到了桌上才動了一塊的兩碟子點心上。


    不知道為什麽,隻這麽一眼,就讓晏池的心裏一苦,不用陸尋開口催,他的手就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又拈了一塊驢打滾。


    晏池:……


    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於是,再一次的,在陸尋的注視下,兩碟子點心又全部進了晏池的肚子。


    硯台後來進來奉茶的時候,見著那空空如也的兩隻碟子,不僅覺得牙酸,胃都跟著覺得酸了起來。


    看著晏池將兩碟子點心吃光,陸尋笑得再滿足不過了,雖然這次的點心不是她親手做的,但看著有相同愛好的人吃,尤其這個人還是三哥,這總還是讓人愉悅的。


    所以,陸尋笑道:“看來這豌豆黃和驢打滾挺合三哥的口味,三哥你明兒就要去寒山書院,再回來就算得是每旬的旬休了?那等下次三哥回府的時候,我一定再次親手做了給你送過來!”


    晏池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倒是一旁的硯台,陸尋說這話時,他正端了茶進來,差點沒一個踉蹌將手裏的托盤都給扔出去,好不容易站穩了,避開陸尋的視線,硯台也顧不得以下犯上了,直接給了晏池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當然了,他得了晏池一個冷冷的眼刀。


    陸尋也沒有在晏池這裏多坐,又說了會兒話,她便站起身來,“三哥,想來你今天還有許多東西要收拾,我就不打擾你了,明兒你離府的時候我再和大家一起來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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