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沈無咎見楚攸寧過來,擺手讓抬著他的程安程佑停下。


    今日的公主穿了身藍白色對襟窄袖齊腰襦裙,衣邊繡有銀色花紋,看起來非常精致貴氣,頭上發髻除了斜搭兩支發釵,再無其他。公主似乎並不喜歡滿頭珠翠。


    “公主可用過早膳了?”沈無咎問。


    “剛吃完,你要邀請我吃的話改天吧。”末世可沒人會問吃了嗎?所以公主就認為這是在準備邀請她吃飯。


    楚攸寧看了眼沈無咎的臉色,得到充分休息後,這臉色倒是沒那麽糟糕了,就是這傷,一動就廢。


    沈無咎嘴角克製著沒有上揚,“好,改日我與公主一同用膳。”


    兩人進了前廳,廳裏已經有個中年漢子坐立不安,見他們一進來,仿佛被針紮了般站起來,麵露惶恐。


    中年漢子是上一任鎮國將軍帶的兵了,因傷解甲多年,但是作為軍人的氣概仿佛刻在骨子裏的,雖然是第一次見到新一代年輕俊美的鎮國將軍,有些局促,但還是聲音洪亮地行禮。


    “小人張二牛參見將軍!”張二牛跪地抱拳,哪怕隻有一隻手。


    沈無咎滑動輪椅上前,用自己的手幫他完成這個動作,“免禮。”


    張二牛又紅了眼眶,這一瞬間,所有擔心新的將軍不再管他們的不安,全都消失了。


    “在府裏歇得可好?”沈無咎關懷地問。


    張二牛連連點頭,“多謝將軍掛懷,小人歇得很好。”


    沈無咎點頭,“你不遠千裏而來可是出了何事?”


    說到這個,張二牛就局促了,“將軍,沈族長說要收回給我們種的地,把我們趕出沈家村,我們實在是沒法子了才商議著由小人上京來問問將軍府。”


    他們也是沒法了,像他們這些傷殘的人哪怕解甲歸來也不受家裏人待見,能被沈家安置到將軍老家無疑是幸運的。沒手沒腳他們還可以互相幫忙搭配著做活,隻要能有口飯吃就能活下去,一幫人在一塊過活也不覺得孤寂。


    這些年有鎮國將軍府的幫助倒也安穩,隻是半個月前沈家族長突然改口要收回他們的田地房屋,不再給他們提供幫助,他們已經盡量不再麻煩鎮國將軍府,這次卻不得不厚著臉皮找上門。


    沈無咎臉色鐵青,差點又崩壞了傷口。


    沈氏一族也是他鎮國將軍府提拔起來的,能發展成定安縣的大村,與鎮國將軍府不無關係,不過才幾代,就已經腐朽成這般了。養傷兵的田地是沈家特地撥出來的,將軍府還另外給族裏買了兩百畝地作為族田,之所以將傷兵安置在老家就是為了讓族人照顧著些,沒想到這麽快就翻臉無情。


    這次的事,應是忠順伯世子回京途中路過定安縣讓人做的,族裏人擔心殃及池魚,就急著要撇清關係。


    楚攸寧一口喝盡碗裏的茶,呸出嘴裏的茶葉,這個世界的人好像不喜歡喝水,隻喜歡喝茶,茶的味道有點苦有點澀,她不大喜歡。


    她的聲音引起沈無咎的注意,側首看去,正好看到她用茶蓋遮掩,吐著小舌頭呸掉口中茶葉的樣子,心胸的怒火如潮水般退去。


    別人喝茶是拿茶蓋撥去茶末,淺呷,她倒好,昂頭就往嘴裏倒。


    張二牛以為是自己說的這事惹公主不快了,忐忑不安。


    他其實前幾日就到京城了,隻是沒想到剛好碰上將軍成親,這麽大喜的日子不好上門尋晦氣,就在城外破廟待了兩日,直到昨日才不得不上門。


    “公主可有何高見?”沈無咎問。


    楚攸寧放下茶杯,“不就是沒地嗎?將軍府難道沒田產?”


    她這個出嫁的公主都有,將軍府這麽大的家沒理由沒有吧。


    “將軍府自是有自己的莊子,但是這些人若是為將軍府做活會被認為是將軍府的家奴,難免落人口舌。沈家是想給他們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再加上他們行動不便,受人管製反倒不妥。所以,曾祖父在老家劃了一大片田地用來安置這些人,他們可以量力而行,自力更生,顧及他們腿腳不便,便允族裏好處,讓族人幫著照看一些。”


    楚攸寧點點頭,在末世的老弱病殘有口吃的才不管受不受管製,傷不傷自尊,可這裏不是末世。


    沈無咎見她沒有疑問了,看向張二牛,“我派人送你回去,順便處理此事。回去告訴其他人,且安心,隻要鎮國將軍府沒倒,將軍府的承諾就一直在。”


    “是!我們會好好種田,爭取能給戰場上的兄弟多攢點糧。”張二牛激動得紅了眼眶。


    這些年,他們有地,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多餘的糧都交給族裏送去邊關給沈家軍,有一點是一點,才不辜負鎮國將軍的這份厚恩。


    沈無咎一怔,倒沒想到他們有這份心,隻是這份心到沒到邊關就不知了。


    ……


    送走張二牛,沈無咎回頭看到公主皺著秀眉,似乎在思索什麽大事,看慣了她凡事露於表麵的率性,突然會思索了,倒是有些不習慣。


    “公主也看到了,將軍府如今的境地是入不敷出,按理這家該交由你管,隻是大嫂不好將這個爛攤子交給你。”沈無咎趁這個機會將管家權的事給說了。


    楚攸寧擺手,“隻要不扣我吃的,不管著我,誰管家我無所謂。”


    這麽容易就滿足,看來嫂嫂們想多了,不過也是,短短一天的相處,他能看得出來這位公主就是個不耐煩管後宅瑣事的人。


    “不過,將軍府為什麽會那麽窮?”楚攸寧問。既然那些傷兵還能自力更生,就算需要救助也不至於掏空將軍府。


    “公主,您不知道,戶部欠著沈家軍的糧餉不給,隻能將軍府自掏腰包湊了。”


    朝廷怕邊關將軍手握重兵造反,並不讓軍人屯田自給自足,而是由朝廷在靠近邊關的地方劃分田地,給養防軍,負責耕種的有犯罪流放過來的犯人,還有當地百姓,由朝廷派專人負責,所得出息經由上報戶部才能交給邊防軍做糧草,而這人也擔著監軍之責。


    這些年雁回關和綏國交戰不斷,也給了一些人以糧草損耗過大,交不出糧為由斷了沈家軍的糧餉,或者得到的都是發了黴的陳米。


    程安覺得攸寧公主畢竟是公主,昨日的事他不知道詳情,但是隱約聽說是因為公主得了陛下看重的關係,主子才能這麽快洗清罪名,倘若公主在陛下跟前提一嘴,說不定戶部欠著久久不發的糧餉就會發下來了。


    “程安!”沈無咎提高聲音嗬斥,基於男人的自尊心理,他不願叫這些事讓公主知道,好似在跟公主示弱一般。


    程安立即閉嘴,眼睛卻是期待地盯著楚攸寧看。


    殊不知楚攸寧摸著下巴,眼睛越來越亮,看向程安,“你說,戶部欠著咱家的糧食對吧?”


    咱家……


    這兩個字落入沈無咎的心裏,翻了幾個滾,攪得一顆心都不得安寧。


    程安小心翼翼看了眼自家主子,用力點頭,“不單是糧食,還有邊關戰士們的餉銀,也就是沈家軍夠忠心,幾年不發餉銀都沒事,換其他軍隊早造反了。”


    楚攸寧摩拳擦掌,這個世界物資雖然很多,但不能隨便搶,既然是她的,那就別怪她搶了。


    嗯,公主嫁入將軍府就默認將軍府的東西就是她的,如今得知戶部欠了將軍府的糧食,可不就讓她熱血沸騰。在末世敢搶她物資的人早就輪了幾個輪回了。


    “公主,糧餉的事我會解決,你……”


    “我給你弄來糧食,你把那把劍給我摸摸怎麽樣?”楚攸寧打斷他。在末世物資為王,在這裏應該也是能通用的。


    沈無咎心中一跳,“公主打算做什麽?”


    “你別管,給不給摸。”


    沈無咎:……突然覺得全身有些熱,大概是昨日發熱還沒好全。


    他無奈歎息,“那把劍你不能摸。”


    昨日還隻是想看,今日變成想摸了,明日是不是該開口說要了。


    要是可以的話,楚攸寧自然是想要到手的,畢竟要是那把劍有她可以吸收的能量,到時候那劍肯定得廢。


    “就這麽說定了!”楚攸寧當沒聽到他拒絕,拍了下桌子,起身就走。


    沈無咎:……


    沈無咎看著她大步離開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隨即又肅起臉,思索她非要看太啟劍的原因。哪怕他心裏已經無法再將她和夢裏的那個公主聯想在一起,卻還得慎重,畢竟太啟劍牽扯太多。


    難不成她聽到了太啟劍能代表鎮國將軍的話,想通過太啟劍控製沈家軍?


    沈無咎搖搖頭,吩咐程安,“你跟上去保護公主。”


    *


    楚攸寧也不去逛街了,轉身往府裏的練武場去。練武場在府裏的西邊,那裏放著很多兵器,每日都有家兵擦拭維護。


    風兒和金兒看到公主臉上掩飾不住的興奮,總覺得要有什麽事發生,相視一眼,緊步跟上去。公主的步子邁得也太快了。


    楚攸寧到練武場的時候,看到歸哥兒那個小豆丁拿著把小木劍嘿嘿哈哈地揮舞,她走過去握住小豆丁刺出去的木劍。


    啪嗒!


    木劍……斷了!


    楚攸寧拿著斷在手裏的半截木劍,身子僵硬。她不是故意的,是這木劍太脆了,這小豆丁不會哭吧?


    歸哥兒終於反應過來,張嘴就哭,“哇嗚……母親說這是父親在我還在肚子裏的時候就給我做的。”


    那完了!


    楚攸寧像做錯事的小孩,心裏慌得一比,這麽有意義的劍被她弄斷了。


    “你別哭,我帶你去玩怎麽樣?”楚攸寧把手裏半截木劍塞回給小豆丁,認真彌補,她沒哄過小孩啊。


    歸哥兒的淚珠還掛在眼睫上,一聽公主嬸嬸要帶他去玩,瞬間忘了難過,“真,真的嗎?公主嬸嬸要帶歸哥兒去玩?”


    “等著。”楚攸寧放下他,走到兵器架前,從上麵挑了把大長刀,扛在肩上,朝歸哥兒伸出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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