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都在這兒了!”


    咣鐺一聲,一個實木大紅染漆箱子放置足前,粗粗看來五六十斤重,落地之後明顯聽到裏頭叮叮當當的碰撞,十分清脆。


    “打開!”


    “是!”


    約三指寬一指厚的銅鎖哢一聲,箱子被掀了蓋,露了裏頭的東西。有金銀珠翠,玉石玉玦,有鑄年號或無的銅幣,書籍卷軸等,最耀眼的是兩顆南珠,如鴿蛋大小,經光線照耀,白日裏也奪目異常。


    “拿個藤箱來!”


    “是!”


    不多會兒,紅漆箱子旁邊擺上一個柳條編織的藤箱,手柄處絞了線,為的是不膈手。


    剛開始落入藤箱內的是各種銅幣,每落一顆,對麵侍立的兩位女子就會不約而同的看一眼別處,不管看向哪裏,又會很快的把目光收回,繼而緊張的繼續看著下一顆落入其中的銅幣,周而複始,直到一聲清脆,落入的是一錠金……


    兩位女子撲通跪了下來,一雙手捂住紅漆木箱,一雙手攔在藤箱上麵,異口同聲,“娘子,不可!”


    一旁一位梳著包包頭的女童目瞪口呆,視線落在舉在胸口前的手指,心想,不夠數了,娘子才教她數數到九十九,她數了三遍手指,大拇指數到二,食指數到五,中指數到八,無名指數到十一,小指數到十四,再換另一隻手,好像……亂了,怎麽也不夠!


    女童十指一把抓住捏緊成拳,心底突生一股氣,掐腰朝跪著的兩位女子喝到,“人家都數不清了,到底放了多少?”


    ?一聲脆笑,兩聲哀嚎!


    “起來吧,哪裏攔得住?”


    一管嬌柔女聲猶如清泉入壁成音,表明說話的是一位嬌得不能再嬌的小娘子。


    跪著的兩位女子十分無奈,又恨恨的刮了女童一眼,得到一聲冷哼回應,氣得不行。


    “娘子太過縱容她了!”


    雖不再跪著,但女子依舊保持原先的動作,“娘子可不知道,她都敢指著潘婆子鼻尖叫罵,就差讓人家自己滾了!”


    “什麽潘婆子,若不是巋郎君讓她傳話,能讓她進得了咱們院子?呸她一張老臉皮厚,還敢嫌棄茶湯不是今年的新茶,她哪裏來的膽兒,喝過幾碗新茶?三房一個月就二斤新茶,她是當著哪門子主子,也敢開口說嚐出個新舊來。”


    一說這話頭,可把她氣得夠嗆,“改日她再來,定叫她嚐嚐厲害,還要茶湯?一盆洗腳水加鞋底板抽她。”


    “娘子,您瞧瞧,這氣焰,莫不是還要與人掐起來!”


    女童滿臉,我是娘子最疼的丫頭,你能怎樣的表情。


    ?這可真是打不得罵不得了,女子強忍無奈搖頭歎息。


    “日後她再來,打出去就是!”


    話落,屋裏頓時詭異的靜了靜,叮一聲又是一錠銀落入藤箱,兩聲吸氣聲後,屋裏又默契的靜了靜,今日真是日子不好!


    叮叮當當一頓響,兩雙手也攔不住逐漸露底的紅漆箱子以及冒尖的藤箱,很快,除了幾卷畫軸,以及那兩顆南珠,其他都歸到了藤箱裏麵,隻見那雙蔥段一般白膩的手指向南珠時,兩位女子雙雙撲到紅漆箱子上麵,“娘子,這個真不行!”


    “這可是顧家送來的聘禮,您不是最喜歡嗎?”


    就是從始至終旁若無人的女童也無聲的彎腰護住箱子,“娘子,這個不行的!”


    ?護不住的,終究都是護不住!


    “你們……喜歡就好!”


    什麽你們喜歡就好,這不是平日您最喜歡的嗎?今日真是日子不好,娘子怎麽奇奇怪怪的,護著箱子的三人互視一眼,各自眼中明顯表達一個意思,娘子不對勁!


    “罷了,歸置起來,我不想再看到,把它抬去書房。”


    說完轉身走了幾步又頓住,交代女童,“桃牙,潘婆子讓你傳什麽話?”


    ?桃牙起身跳了一下腳,幾步跟在她後麵,揚著頭回話,“說是巋郎君約您去南月樓,今日出了新菜,清燉羊羔……”


    “不……不去!”


    突然,回絕之聲暗啞陰沉仿似被鋸了咽喉一般,嚇得屋裏三個丫頭心中一跳,急忙擁摟著遞茶撫背,“娘子,您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氣得女子掐了桃牙好幾下,“看你,回個事也不成,要你何用?”


    桃牙也被嚇到了,“紫蘇姐姐……”


    轉而錯牙道,“都怪那個潘婆子,改日見她定不饒她!”


    有點暈,全身發軟,眼前迷迷茫茫的,看不清啊!


    嘴裏呐呐有詞,“十姐姐,十姐姐,快逃啊,快逃啊……”


    “娘子,您怎麽了?您要十娘子嗎?我去叫,馬上就去,您別嚇我啊!”


    ?桃牙看著她主子臉色逐漸青白暗沉,身子往下墜,急得哭出來。


    紫蘇暗罵一聲桃牙,“你昏頭了,現在去叫十娘子,十娘子管什麽用,去叫四夫人來,快去啊!”


    真真是就靠一張嘴。


    “好,好,叫四夫人來,你們看好娘子。”


    桃牙一扭身,一陣風似的奔出了房門,院子裏隨後陣陣驚呼聲傳來。


    四房的十三娘子病了,病得很是凶險,說是早先還在屋裏查驗自己的私房,之後就病倒了,莫不是私房變少了?屋裏人不幹淨眛了去?或是看到未婚夫家送來的南珠激動過了頭?


    各種猜疑蔓延在宋家長五房各處,還有人傳話說是十娘子拿了那對南珠,莫不然宋十三娘子斷斷續續的說話,就喊了十娘子。


    簡直了,氣得宋十娘子哭了好幾場,且宋十娘子哪裏是好相與的?


    宋家除了宋十三,就是她數山大王的,自行拿了幾個多舌的仆婦杖了二十杖,日日吵鬧要打死那傳出這話的人,氣得二夫人喝了好幾天的靜心湯。


    且不管家裏怎麽鬧,可隻要宋十三娘子一日沒好起來,猜疑的話就不會停止,整個宋家鬧得雞犬不寧。


    長房老祖宗宋明德親自出馬,遞了帖子去涼州府請名醫六指鸛出山,一碗湯藥下去,這才把宋十三小命撈回來,一家子守著圍了屋裏轉不過身來。


    六指鸛留了脈案,就四個字,“心神俱損”!


    也就是說受了很大的驚嚇,眾人不禁看向探著身觀摩名人六指鸛親筆的宋十娘子。


    宋循著力的推了毫無察覺還在嘖嘖出聲的宋十娘子,後知後覺的宋十娘子抬頭驚覺屋裏十數雙眼睛看著她,不禁退後一步,“怎…怎麽都看著我!”???


    宋循涼涼的說道,“你說呢?”????


    宋十娘子仿似突然明白,氣得跳起來,“關我什麽事,我可沒有招惹她,真的,沒有!”


    氣得腦門青筋一跳一跳的宋十娘子又羞又惱。


    “不關你的事你做甚打人?還放話要殺人,我看你是自在幾天又開始找不自在了?”


    二老爺宋成敘要被這個女兒氣死了,三天兩頭他和四老爺宋成繁兄弟兩個就要苦惱一頓,家裏小子也沒這麽淘的,就數她們姐妹兩個最不省心。


    ?宋十娘子氣得跺腳,她可真是冤死了,“阿爹,您可真是,宋倩虞病了怎麽說是我害的一樣,跟我扯得著嗎?”


    她念頭一轉,眼裏主意就來,“是宋巋!”


    這樣一說,目光清明起來,她重重的點頭,極為肯定,“就是他,倩虞就是因為她才病倒的!”


    ?二老爺兩步跨到宋十麵前,舉起右手,他真的手很癢,胡作非為也就罷了,此時還攀附編排起兄長來,實在該打。


    “老二,咱家可不興打姑娘!”


    二老爺無奈的把手放下,“阿娘,這打不得罵不得,還怎麽教?我不教了,不教了還不行?”


    長五房的顧老夫人長眉一立,幾十年的積威讓屋裏的小輩們頓時矮了幾分,“倩虞的病來得蹊蹺,家裏人都亂了心神,你這當父親又是伯父的不分青紅皂白伸手就要打孩子,你……”


    顧老夫人想說幾句重話,臨出口還是忍住了,揮手示意屋裏的人,顯得憔悴又無力,“都回去吧,人多有什麽用?”


    宋明德先起身來,安慰顧老夫人,“弟妹可要顧惜身子,都是老骨頭了,可折騰不起!”


    顧老夫人點頭應下,讓四夫人送眾人出去,屋裏隻餘四房幾人,顧老夫人撫摸著宋十三不過巴掌大的臉頰,歎息道,“倩虞啊,你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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