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向祖和狄九很早以前就有約定,若是誰不小心被敵人抓住了,不要營救,不要求饒,不要讓雙方親人知道。


    隻要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在戰場上光榮殺敵死的。


    而不是被人折磨致死。


    被敵人抓住,想來也知道,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尤其是像他這種長相的,如果被敵國那些有著特殊癖好的高官發現,那他完全可想像自己以後的道路會是什麽樣。


    被人關在金絲籠裏,養成金絲雀,供人玩樂。


    就像那些可悲的南蠻人一般。


    沒有人格,活的就是個奴隸。


    狄九麵黃露慘色的坐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著,身上的傷口不斷的淌著血。


    很痛苦。


    他將腦袋埋在胸口處,遮著自己的臉,他不想被人看見他現在慘敗的樣子,尤其是被狄白看見,那他會覺得自己連死都不安寧。


    微微咧了咧嘴角,他費力的眯起眼睛,歪了歪腦袋。


    到底還是失算了,卻還連累了啟封大叔一家與他一起受苦。


    他怎麽都沒想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麽路子,怎麽就把他們逃跑路線算的這麽準?!


    “大人,晉兵派了使者來。”


    連向祖雖然和狄九有個約定,但這小子到底是他看著長大的,而且還是他頭頂上司的小兒子,他怎麽著也期盼著,能救就盡量把他救下來吧,若是救不下來,那他就去負荊請罪,答應夫人的話,他沒有做到。


    黑衣男人騎在馬上,一雙露在外麵的黑色眼睛,毫無波瀾的望了一眼地上橫七豎八被自己綁在一起的晉國兵,還有那一家明顯有著混雜血統的啟封大叔一家。


    他輕啟了一下嘴唇,“嘖”了一聲,揮揮手,就讓人把那晉兵趕了回去。


    趕回去?!


    梁兵一愣,有點稀奇的望著自家老大!


    兩兵交戰,不斬來使。


    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不成文規定。


    但大人這個從來不按常規出牌的人,居然罕見的沒下手?!


    報信的梁兵覺得很稀奇。


    自家老大可是那種一言不合就殺人的殘暴將領,雖然他對自己手下很護短,但是這一次,他居然這麽輕易的就放使兵回去了?!


    這太稀奇了!!!


    大人一低頭,就看見手下一臉驚疑不定的表情,他又望了一眼綁在下麵的人,目光尤其在狄九身上多轉悠了兩下,他又嘖了一聲,心情莫名的很不錯。


    狄九就算再怎麽憔悴,也改變不了他比這一群人長得都要好的事實。


    大人攏在麵罩下的嘴角微微一勾,他朝著手下輕輕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人上前,將一副上好的紅色弓箭遞到他的手上。


    他摸了摸弓身,嘴角邊上突然嚼起一絲殘忍的笑意,下一刻,他忽然提起弓箭,拉著滿弓弦,閉著一隻眼睛,瞄準了狄九的腦袋。


    他這一舉動可嚇壞了對麵一直關注這裏的連向祖等人。


    宋祖德現在也來不及等王元民帶兵過來助陣,他立刻又派了好幾次使兵前來詢問,可都被大人駁回了。


    最後一次他們再派人,終於帶回來一句話。


    大人道:“再派人來煩,他會考慮弄死一個!就那個長得漂亮的男人就行,長得太好看了,看見他,莫名其妙的討厭他。”


    宋祖德:“......”


    沒辦法,現在主動權在對方的手上,他們根本就什麽都做不了。


    而那個一身黑衣的男人始終悠閑的好像在等什麽人一般,一點都不著急,可他們著急啊,他們急的都快要火燒眉毛了。


    被抓的可是他們開國大將軍的兒子啊,這要是救不下來,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雙方僵持在邊界,好半響。


    大人突然從馬上跳了下來,走到狄九麵前,他一把抓住狄九的腦袋,彎下腰,目光冰冷的緊緊盯著。


    邊界對麵,那群將軍們全都用手捂著心髒,感覺自己這半輩子的心跳都沒今天跳的多。


    那就是祖宗,小祖宗。


    片刻,大人忽然眯了眯眼睛,輕啟薄唇,聲音幽冷,不大不小道:“再不出來,我會殺了他,別考驗我的耐心,我對你的耐心已經達到極限了。”


    “......”


    “我數三個數,隻給你一次機會,最後一次機會!一,二......”


    大人就像在對著空氣講話,他數到二,身前身後,空曠的草原上山丘上,能藏人的地方都已經被人找遍了,可他讓出來的那個人根本就沒有蹤影。


    “沒有人嗎?!”


    大人輕輕一笑,手上刀光一閃,他從袖筒裏掏出一把刀,輕輕抽開刀鞘,用刀刃在狄九的臉上比劃了一下,嘴中輕喃道:“這張臉,倒是頂漂亮的,比我府中的南蠻歌姬都是不差的,若是被破了相......”


    說著,他像模像樣的又比了一個叉,下一刻,刀尖倏地就狠狠紮進了狄九的臉頰上,他用著最大的力氣,卻慢慢的滑動著刀柄,語氣輕鬆地就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好與不好。


    “你今天其實很倒黴的,我本來不想與你們這群晉國人打交道的,可誰讓你們好死不死的撞到我手上?!若是往常,我才懶得折磨你們,可誰讓你們和那個人攪和在一起?!今天你承受破相之災,都是那個女人害得,所以,別怨我。她若是早點出來,你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啊!!!”


    鮮紅的血液快速的從狄九的臉上湧了出來,落在手上,衣服上,一團一團的鮮紅色在眼中綻放開來,狄九卻像感覺不到疼一般,微垂著眼瞼,一聲不吭。


    身邊的梅州和梁山卻是憤怒的雙腿一蹬,拿腦袋狠狠地撞向了大人的胳膊。


    “你他媽混蛋,混蛋,夥長的臉是我們每天的動力,你居然把他毀了?!毀了!!!”


    那張臉,居然毀了?!


    梁山激動地眼眶發紅,眼淚險些就要從眼睛裏落下來。


    他們夥長其實很愛美的,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照著水裏的倒影,一絲不苟的梳著他的小辮子,雖然小辮子編起來費點力氣,可這是他最喜歡的發型了,他喜歡搖頭晃腦的甩著滿頭的辮子,得意洋洋的藐視著他們每一個人。


    而他們每天清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欣賞狄九夥長的長相,看著好看的人,是一件非常賞心悅目的事情。


    可如今,他居然毀了狄九的臉?!


    梅州罕見的暴怒了。


    他猛地站起身,卻因為身上和那二十來人綁在一起,被身邊的梁兵狠狠一踹,他又不得不跪在了地上。


    梁山怒罵,他也不管大人能不能聽得懂:“你這陰人,蒙個臉,是你長得醜,嫉妒我們夥長的長相...你太不要臉了...”


    “不要臉?!”大人冷冷一笑。


    手上的匕首在半空中轉了好幾圈,然後狠狠一揮。


    “噗嗤”


    梅州聽見耳際邊好像傳來刀片劃過皮膚的聲音,然後,是血液噴湧而出的聲音。


    他怔了一怔,對麵的梁山望著他,卻是眼淚瞬間淌了下來。


    他呆呆的眨了一下眼睛,低下頭,輕輕伸出手摸了摸脖子,入手一片濡濕。


    鮮紅的血液順著指縫像不要錢一般瘋狂的湧了出來,歪著腦袋撇了同樣是不敢置信,紅著眼睛的狄九一眼,他嘴角邊上突然掛上了一抹淡笑。


    張著嘴巴,什麽也沒說出來。


    他皺了皺眉,隻來得及蚊子一般叫出‘夥長’兩個字,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在他即將陷入死寂之前,他的耳邊忽然出現一個女子的怒吼聲:“蕭離,你別動他們,我跟你走就是了。”


    蕭離?!


    梅州慢慢閉上了眼睛,卻又覺得好笑,這蕭離說的,居然是晉國話?!


    還很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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