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妖魔都被司命的反常舉動,那山鬼笑道:“這位仙人可有什麽見解?”


    司命憤懣道:“山鬼大膽,竟敢妄議天帝和帝妃。”


    那山鬼無所謂道:“這可是在魔族地界,無間地獄無論妖魔鬼神都享有言論自由,即便是我們在大明王麵前指著罵,明麵上大明王也不能把我們怎麽樣。”


    在別人家的地盤,司命確實不敢引起眾怒。況且這次還是他帶著草草偷跑出來的,若是出了什麽閃失,自己怕是要被白帝直接敲成齏粉。


    “這位山鬼先生,”說話的正是草草:“您故事還沒說完,天妃娘娘死了之後呢?”


    那山鬼繼續胡謅道:“死了就死了唄。遇到小三兒以死報複,最後反倒讓狗男女順理成章在一起,這種女人最是愚蠢了。”


    六眼魔擺擺手:“哎哎!牛逼吹得適可而止就行了啊,長留山就一位天妃,她死了,咱大明王會不上天去送人情?”


    眾人想來也是,方才覺得可能真被謠言哄騙,有一魔族道:“山鬼莫要胡編了,若是天上神仙隻有這麽一出大八卦,仙界秘聞早就出特刊了。”


    “對對對。”眾人一陣符合。那山鬼落得無趣,擺擺手道:“不信拉倒!”


    適時,店門又被人打開。隻不過來的這兩人十分斯文,打頭的那位看到門壞了還順手施了個咒術給修好。


    六眼魔忙招呼著:“兩位仙人,可是要住店啊?”


    草草扭過頭去看。


    兩位仙者皆穿著十分普通的道袍,模樣倒是生得俊俏,當是剛剛從下界提上天界的小仙侍。許是這樣的裝扮在魔界很是少見,眾人皆朝他們望去。


    剛剛修了門的仙侍朝著六眼魔道:“老板,兩間上房。”


    六眼魔果然沒跟兩人要仙籍,笑吟吟地安排住房。修門的仙侍一派自在模樣,從腰間拿出扇子兀自扇了起來。而另一個隻是一臉肅然,看著同伴將頭發吹得翩翩飛。


    “很冷嗎?”他冷不丁問了扇扇子的仙侍一聲,那仙侍像被嚇住了一樣忙收了起來。


    而這邊廂草草剛要轉頭繼續喝水,看到那扇子又十分警覺地看過去。


    雖然聲音完全變了,但是這仙器這扇扇子的姿態,隻會是戎葵上神!


    草草轉頭去看司命,就差把牙咬得咯咯響。


    司命忙道:“不是我不是我,真的是巧合!”


    草草繼續拿白眼翻他,司命架不住,小聲道:“小神生怕您出個什麽萬一,所以就通知了鳳太子殿下,豈知白帝君上也會一起來啊!”


    草草眼底霎時冰冷,二話不說起身便要走。


    戎葵聽到二人說話,曉得好不容易變化的裝扮已經被草草識出,他自知有愧,忙跑過去攔住草草。


    “哎哎!這位仙友好生麵熟。”


    草草道:“抱歉,不認識。”


    戎葵再攔:“不認識可以做個朋友嘛!我看小仙友很有眼緣啊。”


    草草忽而一笑,和和氣氣道:“大人,今日可是打長留山來?”


    戎葵莫名其妙:“是啊!”


    草草竟然對著方才聽著故事的妖魔們道:“那!這位就長留山天妃的近侍,各位想要打聽,可以找這位聊聊。”


    戎葵被草草一指完全蒙圈,求助般地看了眼白帝。白帝隻是站在遠處看著草草,眸色灰暗,像是被抽了神識一般。


    眾人果然簇擁而上,圍著戎葵八卦起來。草草乘亂往店外走去,沒有看向白帝一眼。


    隻是堪堪走到門前,白帝竟道:“夫人,你不想看看我們的孩子嗎?”


    眾妖魔一下子靜了下來,看來麵前這八卦還要精彩。倆男仙,還有孩子!看情況還有什麽扯心剮肚的愛恨情仇在裏麵。


    草草腳步滯了滯,終還是果斷伸手開門。白帝瞬行至門前,僅是搓了搓手指已經設下仙障,草草走不出去,抬頭與白帝四目而對。


    她聲音清冷而縹緲:“有什麽好看的,一堆灰而已。”


    是的,一堆灰。


    二十年前,白帝是有心,為她尋來了樹萍草。可引產一個已然成形的孩子怎可能睡一覺就結束?


    草草那日枯躺在床上,她沒有痛感,但是神識十分清楚。那魔嬰受了刺激,加上本已經吸進了草草大半仙力,已經有了意識向外爬去。那一個過程整整持續了兩個時辰,白帝一直坐在她身側默不作聲,一旁的仙婢和產婆被嚇得不行連連落淚,卻連一聲啜泣都不敢有。


    魔嬰誕下,草草聽到它的“啼哭”,這是一聲近乎慘烈的幼獸的吼叫聲。草草在人間曾經看過屠夫殺豬,就像十隻幼豬同時被殺所發出的嘶吼。


    仙婢們全都嚇得癱軟下去,草草枯死的眼睛忽然一亮,她想要撐起身子去看一眼,如果……如果他並非鶴仙說得那般,他是不是有機會可以活下去,她可以用一輩子去改造他,去看著他。隻要他不做壞事,是不是就有活下去的資格?


    然而白帝卻早她一步扯下窗帷,將那魔嬰裹在其中。


    草草體力枯竭,拚盡氣力不過隻能發出輕微的聲音:“少昊,讓我看一眼吧。”


    白帝一臉憔悴,頭發淩亂。他手上沾血鮮血,那魔胎躺在他手上忽然沒了聲響,卻在一扭一扭向白帝靠去。


    草草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少昊,你看,他認得你,不要殺他。”


    白帝的手緊了緊,開始發抖,他低眼看著手中的魔嬰,草草明明在他眼中看到了猶豫和憐憫,而下一瞬間,他卻已經抱著孩子消失不見。


    草草的嗓子已經發不出聲音,她從床上爬落在地,拖著半身血,倔強地想要向前爬。


    然而那震山的嘶吼聲突然響起,一陣高過一陣,最後漸漸變小。空氣中彌散著濃重的腥臭味。


    白帝終究還是,燒了它。


    草草趴在地上,像被抽幹了力氣一樣,瞪大眼睛看著門外,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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