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再次見到東嶽大帝,此人已經坐在書房之中,拿著剛剛裝裱好的畫卷自戀得欣賞著。


    烏鴉神君心中即便有氣,也不好在幽冥司的主子麵前胡亂發作,依舊按著規矩行了一禮:“長留山烏鴉參見東嶽大帝。”


    東嶽大帝朝他擺擺手:“免禮吧。”他將畫卷卷好遞給烏鴉,微笑道:“這是本君贈送給你們家上神的見麵禮,你好好收著。”


    烏鴉一臉莫名其妙得看了看草草,後者對她輕點了點頭,他隻得雙手接住,拿在手中。


    草草上下打量了一圈東嶽大帝,他一身紫色常服並未換下,身上沒有一絲濕氣,沐浴之事定是胡亂敷衍她的。


    草草對這種不講理的人根本氣惱不起來,隻是好耐性得說著:“我等誠心來取忘川之水,望東嶽大帝行個方便。”


    東嶽大帝好像突然想到什麽一般:“哦對了,原來還有這事兒,本君都給忘了。越桃上神今**出三魂七魄,心中誠意日月可鑒,響婆婆速速去帶越桃上神取水去吧,萬萬不可耽擱了。”


    草草總覺得他笑中有詐,剛要轉身又補了一句:“東嶽大帝乃鬼族之主,卻也是個受凡界萬民香火的大神仙。這世間不是說權力越大越可以任性,現下就連人間的明君都知曉權力越大責任越大的道理,望東嶽大帝好自為之。”


    也不知是這番話起了作用,還是這東嶽大帝有了些仙生頓悟,草草這一路走向忘川取水很是順利。


    幽冥司的建築偏向暗色,花草裝飾確實出奇得豔麗誇張,這裏和無間魔域的張狂風格完全不同,整個兒透著和東嶽大帝相映成章的別樣風情,謂之曰“悶騷”。


    三人駕雲直穿過東嶽大帝所住的宮殿,飛了片刻便聽響婆婆悶聲道:“越桃上神,忘川到了。”


    草草低頭看去,這聞名六界的忘川之水已在腳下。


    忘川最寬處不過百來尺,不知源自何處,湍急得流向西南方向。河水血紅腥臭,四周荒蕪一片,無一生靈。河水追上橫著一梁窄窄的木橋便是奈何橋,木橋年久失修,橋麵滑膩,有鬼物走過皆吱吱作響,嚇得那些新來喝孟婆湯的小鬼尖叫連連,在空曠的平野之上聽來煞是滲人。


    草草猶在半空之上,已覺著惡心異常,那河水的腥臭之味攪得她肚子一陣翻騰,就連呼吸時胸口都在抽痛。


    “孟婆!”響婆婆朝著雲下啞聲喊著,草草和烏鴉皆凝神看去,隻見一未花白頭發的矮個老太從眾鬼之中走了出來,她的雙手和衣衫皆被孟婆湯淋濕,頭發也是淩亂無序,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三人落在孟婆跟前,孟婆抬起渾濁的雙眼,靜靜看了看草草,還未等她說明來意,已經低頭跪下:“老生參見越桃上神。”


    草草忙將她虛扶起:“孟婆不必拘禮,我取些忘川水就走。”


    孟婆躲過草草的雙手,垂首道:“上神請卸下結界,隨我來。”


    草草朝著烏鴉睇了個眼色,烏鴉略有些遲疑,皺著眉將結界撤離。草草頓覺身體沉重,腳邊好似拴上了兩塊大石,其他也沒有什麽不適。


    孟婆點了點頭,掉頭走向奈何橋,隨手拎起一隻裝孟婆湯的陶壺踱到忘川岸邊,汲了滿滿一罐遞給了草草。


    “上神將水帶回吧,務必記著不可離手,也不要給身旁這位神君碰著了。”


    草草暗自咽了咽口水,想到東嶽大帝所說還是有些緊張,一時有些呆住。


    響婆婆笑著湊到她麵前:“娘娘取了忘川水便走吧,免得誤了歸魂的時辰。”


    “嗯。”草草淺應一聲,雙手伸出捧起陶壺。


    她先前聽聞東嶽大帝說這水壺摸來如同手捧熱鐵,她便覺得他是在誇張嚇人。現在想來他果然是在騙人,這忘川之水捧在手上的感覺哪像是在捧著熱鐵,簡直是鑽骨攝心的腐蝕之痛後又被大火反複炙烤。


    烏鴉見她臉色不佳,頭冒虛汗,趕緊關切道:“娘娘,你這是怎麽了?”


    孟婆道:“這位神君趕緊帶上神回去,免得上神多受皮肉之苦。”


    烏鴉看見草草抖著的雙手,一跺腳招雲攜她而去。


    草草手心的疼痛越見加劇,她想催促烏鴉趕緊些,但看他一副心快跳出來的模樣,怕催促了反而要慌不擇路,浪費時間。她咬著牙關承著一波又一波的劇痛,生生挨了半路,而後突然疼痛減緩,那種灼燒之感漸漸緩和,讓她稍微有些氣力。


    “烏鴉神君,我們直接去曆兒山亂葬崗。”


    “是,娘娘。”


    兩人在幽冥司耽擱了一陣,人間已過了七日。


    草草落到亂葬崗前,正巧見兩隻碩大的魔狼毫無忌諱得在亂葬崗中撕咬魂魄,慘叫聲回蕩在山坳之中,其他的鬼魂皆自保得蜷在長明燈旁。


    烏鴉麵色冷肅:“原來這陣法並非防禦之術,而是為魔狼提供了足夠的食物而已。”


    草草麵色蒼白:“烏鴉神君,這兩隻魔狼能對付嗎?”


    “那是自然,娘娘稍候。”


    烏鴉話落,將草草安置在不遠之處,周身殺伐之氣。草草眼已模糊,隻能隱約看著烏鴉直飛至魔狼麵前,兩手用力,將魔狼的腦漿都給捏了出來。


    草草有氣無力得自言自語:“果然是個鳥仙,還是爪子最能使力。”


    亂葬崗中又是一浪呼救之聲,草草見烏鴉已經將兩隻魔狼處理幹淨,捧著水壺徐徐走進亂葬崗之中,在一盞長明燈中滴上數滴。


    長明燈倏然熄滅,招魂幡轟然倒塌,拴著怨鬼的鐵鏈瞬間化為烏有,小鬼們四躥而逃,大多隻是好奇得看了草草一眼。


    “姑娘,快救我。”


    “姑娘,先救我吧!”


    ……


    亂葬崗中一片哀鳴,甚至有鬼大打出手。


    “你們安靜些,姑娘自會來救,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烏鴉大吼一聲,眾鬼見識了他殺狼的本事,皆閉嘴縮回到長明燈下。


    草草耗盡氣力,足足澆熄了八十一盞長明燈。最後一盞等熄滅後,亂葬崗上沒有留下一隻鬼魂,草草甚至沒有聽到一個“謝”字。


    她將陶壺一扔,朝著烏鴉招了招手。烏鴉了然降在她身邊,招來雲就往割風鎮飛去:“娘娘還撐得住麽?”


    “嗯。”草草將手縮在袖中,坐姿雲上休憩。


    烏鴉這一路飛來飛去也是耗力,到了割風鎮的小院也累得說不上話來。


    錦雞和黃鸝仙守在門外,看到草草匆忙將她扶著,黃鸝仙眼框盈著淚水:“娘娘您這是去了哪裏?胡四少爺守著你四日了,每天隻進些水。”


    草草無力解釋,隻能閉眼歎息:“怎麽會讓他曉得了,快扶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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