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傳聞是有多麽不靠譜,草草打算從凡間回去之後一定要戒了有關《仙界野史》的一切。


    胡源住進槭樹園第五天。


    她耐著心幫胡源把琴放好,音調好,待他坐了下來,又遞了一本琴譜給他。胡源揚手接過,很是認真地翻了翻,又在琴上試彈了幾個音,滿臉嚴肅道:“太難了,不會。”


    “這本呢?”草草又遞給他一本。


    胡源一本正經得看了一遍,又試著彈了彈,後將琴譜雙手還給草草:“抱歉琴仙,還是太難了。”


    草草轉身又拿了一本,勉強掛著笑遞給了他:“這個再試試?”


    胡源點點頭,又認認真真翻了起來,一會後道:“這本也是極難的。”


    草草臉上再也掛不住笑,眼睛都要噴出火來:“胡源,你鬧夠了吧,都第五天了,剛才這本是我叫人剛從集市上買來的,你好好看了麽?”


    “是麽?”胡源又重頭翻了一遍,笑容無害:“怪不得有些熟悉,這曲子我小時候彈過,現在已經不記得了。琴仙要聽麽,我彈給你聽?”


    說完他真的煞有其事得坐了下來,完完整整得將這曲子彈了一遍。


    草草心中一遍遍默念冷靜,等他一曲彈罷,將《空木流霜曲》遞給他,像哄孩子一般笑眯眯道:“來,咱彈彈這首。”


    胡源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書封,溫聲道:“太難了。”


    草草與他僵持著,兩人皆是笑容滿麵,這氣氛卻把身後的兩個黃鸝仙嚇得瑟瑟發抖。


    胡源此招太陰險,明顯就是想逼著自己跟他大吵一架,然後把他趕走,徹底放棄收徒的計劃。草草認輸,將琴譜往他麵前一丟:“好吧,你回去吧。”


    尊上此次下凡不過就是為了向世人傳授琴藝,他既然進了這園子,眾人也認定他是琴仙的弟子。明日把這些琴譜印上他的名字,往全國各大琴社送上幾本,幾百年後凡人記著全是他的好,他也算功成名就,這事兒就這麽完了。


    草草搓了搓手上的書墨,覺得心情舒暢許多,朝著兩個黃鸝仙道:“送客吧。”


    胡源客客氣氣告辭而去。坊間一下子又開始傳聞,說是琴仙把胡四公子玩膩了,又給放回去了。


    草草晚間聽黃鸝仙來報時冷冷笑了一聲,將手上的茶杯一摔:“黃天在上,明明是我被他耍了五天好不好。”


    素來膽小的黃鸝仙將頭一縮,一整晚都不敢進草草的房門。第二日天剛亮,她站在門外戰戰兢兢得探頭探腦。


    草草穿好衣衫,梳好發髻,一開門看她在門口直抖,隻好放緩語氣道:“找我什麽事?”


    “這……太師府來人了。”


    草草挑眉:“哦?胡源有東西落在這裏了?你拿給他便是了。”


    黃鸝仙漲紅了臉:“胡府的人是來過大禮的。”


    草草一驚:“啊?什麽大禮。”


    黃鸝聲音變小:“就是聘禮的意思。”


    “怎麽可能。胡源看上誰了?看上你了?”


    黃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著磕了兩個頭,眼淚都嚇了出來:“娘娘饒命,君上是給娘娘下聘禮來的,並非奴婢。”


    草草站在原地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方才對著黃鸝仙道:“你先站起來。”


    黃鸝仙抽泣得站起身,等著草草發話,草草倒也沒有太大的情緒,隻是問她:“烏鴉神君和喜鵲神君來了麽?”


    黃鸝仙點頭:“在外麵候著呢。”


    “嗯,先去問問他們。”


    烏鴉和喜鵲這廂已經急得團團轉,這司命的命格簿子上明明劃去了君上的姻緣線,怎麽還會突然冒出這事兒。


    草草一看這倆人的神情便知道指望不上他們:“司命的命格簿子管用麽?人間這一出一出的,比我待在天上還精彩啊。”


    烏鴉無奈道:“可能寫得太籠統了些,比如今日這事兒吧,娘娘若是將這聘禮退回去,也就不存在姻緣一說了。”


    “今天一早聽黃鸝說他們來送聘禮,我現會兒還是暈乎乎的,要不你上?或者喜鵲神君上?”


    喜鵲一頭冷汗:“內內,腦臣不敢!”


    烏鴉也算是豁了出去:“娘娘啊,您也不要為難老臣了。這事兒左右還是您開的頭啊!您托了人皇帝一句話,把君上接了過來,又給送走了。現在全城沸沸揚揚,說您……您應該也聽說了。君上在胡家本就不怎麽受胡太師喜愛,胡太師可是朝中大臣,最是看重名譽,隻說不能傷了琴仙清譽,要對琴仙負責,就找了個媒婆。”


    草草臉一紅,這麽說來確實是自己自作主張,讓胡源難做了。


    “要不我現在出去,就說……就說我不需要他們負責?”


    “娘娘,對您負責是假,怕太師府遭人議論才是真。”


    草草拿眼看了看烏鴉,有瞅了瞅縮著腦袋的喜鵲,把桌子一拍站了起來:“罷了,我自己去解釋吧。”


    槭樹園的門稍稍開了一條小縫,門外站著的媒婆朝著黃鸝仙嘻嘻笑著:“這位姑娘,琴仙願意見我們了麽?”


    黃鸝仙看看她,小聲道:“您是管事的麽?”


    媒婆把著門,生怕黃鸝仙又把門關上,這次不曉得還要等多久:“我……我就是管這事兒的。”


    “那你一個人跟我進來,這些……這些東西就不必了。”


    媒婆麵色古怪,卻隻好點點頭:“哎!我跟你進去。”


    草草早已戴好帷帽坐在桌前,她自是識得這一身大紅的老婦是個說親的媒婆,見她晃著腰肢慢慢走來,輕輕咳了一身,烏鴉同喜鵲紛紛隱了身站在一邊。


    “琴仙姑娘。”媒婆笑吟吟拜了一個大禮:“今天我是給胡家四少爺說親來的。”


    草草很是客氣地倒了杯茶水,指了指對麵的位置:“媒婆辛苦了,坐下來說。”


    那媒婆也不客氣,也是因為口渴得緊,趕忙喝了杯茶水,卻不敢坐下來,有些不好意思道:“琴仙姑娘,我老婆子喝了您這仙水能多活幾年吧?”


    草草忍不住笑:“你為癡情男女遞牽緣分,自然是積德的事,福壽綿長得很。”


    媒婆笑得合不攏嘴,好不容易才想到了正事兒:“琴仙姑娘,咱開門見山。胡太師您是曉得的,那人品,那家室是沒得說的。雖說胡四少爺沒有官職在身,卻也是京城數一數二的貌美公子哥兒,深得陛下和太後喜愛。再加上您二人情投意合……”


    草草揚手打斷媒婆的話:“琴仙我是修道之人,怎會貪圖人間美色。胡四公子胸懷天下,心係高堂,不願拜我為師,同我雲遊四海。我雖覺著可惜,卻尊重他的想法,教授了他一些琴藝之後就讓他回去了。這情投意合麽,真是說不上!”


    媒婆還是有些不信,還欲同草草說些什麽。


    草草又給她倒了杯水遞了出去,一點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語帶笑意:“更何況,我其實是個男子,隻是平日裏喜好女裝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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