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約莫二十歲出頭,氣勢洶洶地跑了過來。“啥意思?偷啊?”


    木俊一見,趕緊迅速從樹上滑了下來,一個勁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人家口渴了,摘一個解解渴。”


    “解渴?老子這樹不淋糞就長起來了嗎?”男子依舊不依不饒。待要走攏,定睛一看,原來有些麵熟,是木家灣木業田的大兒子木俊。他一個年輕小夥,並沒跟這些人打過多少交道,依舊不給木俊情麵,“我還道是哪個!原來是木家灣的!咋了,口渴得撐不到那邊的河溝?那一河水還填不滿你的肚子?”


    羅青玉一聽。嘿,她那個暴脾氣!馬上就從坐著的石頭上站了起來。


    “你罵什麽呢?是我叫他摘的!”她有點生氣,語氣自然是重的,何況她平時以來語氣都有點重。


    那青年像是被火上澆了油,被她越提越旺。回口罵道,“哪個叫的都不行,他一個年輕人偷還可以原諒,你一個老太婆教唆就更是沒有教養了!”


    “你說誰沒有教養?”羅青玉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剛才木俊扔下來的橙子一下子砸向那青年。


    “老娘不吃你這東西行不行!”她上前猛地一腳,將剛才那橙子踢得滾了老遠,一直沿著土坎翻滾,掉入了水田裏,滾了一圈泥,沉入田中。


    她本就是個吵架一等一的高手,也不管理虧不理虧。


    卻在剛要開口回罵那青年沒有教養,喉嚨裏已經快要脫口而出那些有娘生無娘養的髒話,那家人壩子裏卻又出現了幾個人,像是聽到了這邊較大的爭吵聲。


    其中有對與羅青玉年齡相仿的夫妻,瞧得麵熟,正好認識羅青玉和木俊。趕忙跑了過來。


    “哎呀,你這死家夥,罵什麽呢?”那婦人跑過來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兒子。又趕緊向羅青玉賠禮,“天哪,原來是羅大姐!你說這孩子……哎,他不認識你們,不要見怪,不要見怪!”


    她家丈夫也過來了,瞪了自己那兒子一眼,“一個橙子,摘了就摘了嘛,又不是外人,是你羅大嬸呢!”


    羅青玉本就認得這兩人,又見確實好像是自己理虧,心裏雖然嘀咕著即使是外人也不能這麽罵啊,又不是真的小偷。但忍了忍,還是回道,“沒事,本來也就是口渴了,叫兒子摘一個解渴,待會兒路過再跟你們打聲招呼的。”


    雖然這樣說著,但是她的臉色始終是不好看的。


    回頭就對兒子說道,“俊兒,我們走!”


    “哎呀,大姐,你不是口渴嗎?你還沒吃橙子呢。要不到我們家去喝口水吧!”那婦人叫道。


    “不麻煩了,我們還有事!”羅青玉勉強地擠出笑來。


    “可是你們好像走反了吧,你剛才說要路過我們家的?”婦人的丈夫又在後麵喊著。


    羅青玉懶得理會,頭也不回,氣衝衝地向前走著。低聲嘀咕著,“路過你家?我還差點瞎了眼,將女兒說到你家了。不過這樣也好,一個橙子看清一個人。”


    “對!”木俊在身後緊緊跟著,應聲附和母親道,“這樣的脾氣,木綿嫁過來以後準是受罪!”


    “還好意思說,都怪你!昨天你爸就說了,這家人不行的!”羅青玉氣沒處撒,突然就想到木俊的不是。


    木俊一聽愣了,“這怎麽能怪我啊,您昨天自己說不看怎麽知道的啊!”


    他現在真是百口莫辯,一臉無辜。


    “哎!”羅青玉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了許多,說道,“我說的是氣話。今天這是有好有壞,細細一想還是好事。”


    她竟然又有點高興起來,自我點了點頭,像是對木俊交代,又像是自言自語,一邊前行一邊說道,“以後去給你妹看人家就要這麽看,不能聽人說。下一次我們沒有空就讓你去看,反正你也是一家之主了,以後總要經曆這些事,借你妹這個機會鍛煉鍛煉也好。”


    “隻要我介紹的你們不嫌棄就好!”木俊答道。


    他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人了,繼承了父母的熱心腸,不管是家裏的事,或者鄰裏的事,隻要見到的,都要去‘湊一湊熱鬧’。


    聽說就快要換新的村幹部了,鄰裏鄉親許多人都提議讓他去當,有好心的老年人還向村委會為他提了提意見,據說他已經在候選人之中了。


    更何況這一次母親交代的是自己親妹妹的婚事,他當然會用心去辦。隻要父母不嫌棄他辦得不好,他馬上就著手去探訪適合妹妹的男子。


    母子兩算是無功而返,有點不心甘地回到了木家灣。這門親事也就這樣黃了。


    木業田卻算是鬆了一口氣,等到妻子回來,他高興地問道,“怎麽樣?我說了看不上吧,你還不信,碰了一鼻子灰?”


    “去去去!”羅青玉沒好氣地說道,“這回算你看對了眼,少在那裏冷嘲熱諷的!為了閨女,我受一頓氣也值得!”


    “哈哈!”木業田繼續笑道,“我早就和那家打過交道,那孩子從小就不是個省油的燈,沒說成就是好事,別生氣了!”


    “嘿,你說那小子,不就摘了他家一個橙子麽,就那樣罵人!”羅青玉向木業田數落著牛兒灘那家青年,“要擱平時,求我吃他家的橙子我還不吃呢!”


    “老大都對我說了,你們本來就沒給人家打招呼,他一個年輕人認不到你們當然會罵。”木業田臉上笑嘻嘻,像是絲毫不能體會妻子那生氣的感覺。


    他這話一出,羅青玉又被提起火來了,“他罵的時候不是就打招呼了,先就準備摘了就去打招呼!算了,不說了,以後他家的橙子求著老娘吃老娘都不吃!”


    “好了,好了!”木業田見妻子又提起火氣了,便勸解道,“他那樣的脾氣是不好,擱哪兒都會吵架。反正離得遠,眼不見心不煩,忘了忘了!”


    這且算作為木綿說的第一門親事,因為那男子自身的脾氣就這樣終結了。


    這一切讓木綿覺得,在關乎她終身問題的大事上,她都像是一個不相幹的旁人。隻在最後一步的時候,她再出來與那個素昧平生、從未打過交道的男人結為夫妻。她有反感過這樣的感受,但是卻又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應對,隻是在不知所措中無奈地接受著這一切。


    她想,前輩們不都是這麽過來的麽,父母那個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自己也終究長大成人了,應該成熟地麵對這些問題。也許就該像母親當年那樣吧,擔負起自己該有的責任。


    她從父親那裏繼承的能忍受的特點充分地展現了出來,不管什麽時候,她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這種性格一直影響了她的一生,甚至於她在對待所有的事情上都能用那種特別的韌性忍受過來。


    這一門沒有說成的親事也讓她鬆了一口氣,至少父母和兄長是信得過的,他們不會將自己未來的幸福白白葬送在一個不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手中。


    但這也隻是讓她緩了緩,趁著這個寒假,臘月是農家準備過年的時期,外出打工的人會回老家過年。木綿的二哥木明考了幾年的初三終究是沒有考上高中,也走上了外出打工的道路。他和村裏的熟人一起去廣東,在那裏,他結識了一個人,都是老鄉,隻是是鄰鎮的人。因為那人講義氣,他們的關係很好,互相稱兄道弟。


    隻是令木明沒料到的是,同村一個叔叔輩的木匠在去了那朋友家裏去做工之後,見那小夥靈性,勤勞能幹又有力氣。便開了個玩笑,說他這麽能幹的小夥準能娶一個漂亮的媳婦。


    這句話讓他家的兄長聽到了,也就附和著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那木匠叔叔有沒有認識的姑娘,幫忙說個媒。


    那木匠叔叔一聽,馬上就想到了木業田家中的三閨女木綿,於是回答到還真有!開玩笑說可以幫忙撮合撮合。


    這玩笑歸玩笑,那木匠叔叔回到木家灣後,差不多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卻因為偶然看見了木俊,一下子想起了這麽一茬。因為他做木匠活,走的地方比較多,少不了在各家各戶待上幾天幾夜的,認識的人多,正巧木俊也是因為木綿的終身大事來請他幫忙,他便將這事給木俊提了一下,真就開始撮合這門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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