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就是這樣,並不會因為誰遭受了不公平而給與可憐。越是不幸的家庭越沒有時間去感受悲傷,許多的挫折讓人麻木,許多的麻木讓人堅強。


    張老師吃完早飯就走了。


    木綿一家人還有許多事要做,即使是知道她的通知書來不了了,也沒有太多的功夫用來排泄情緒。


    吃完飯,父母又去了地裏,幾兄妹也安排得有各種雜務,今天是帶著大彎刀跟同村的叔叔嬸嬸一起去幾裏外的大山上砍柴。


    木綿的情緒十分低落,一個人拖拖拉拉走在最後。家裏的兄妹都知道她沒考上中學,心裏很難過,也都不去催促她,木明、木梅在前麵先走了。


    剛好轉過屋角,那是大哥家新修豬圈邊的小池塘。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那兒,看她望了過去,正朝她微笑。


    他來得真不是時候!木綿突然感到心裏特別委屈,差點失聲哭了起來,她扭過頭去,假裝沒看到,用袖子擦拭掉眼睛裏的淚水。吸了一下鼻子,馬上就忍了回去,紅紅的眼睛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朝池塘那頭的向雲奔了過去。


    “恭喜你!”她升出小手,向他表示祝賀。臉上的表情很平靜,隻是眼睛看起來有點紅腫。


    向雲十分同情地看著她,握住她伸來的手,試探著問道,“你都知道了?”


    木綿點了點頭,“嗯!”


    喉嚨裏卻像是堵塞了一團咽不下也吐不出的東西,讓她難受得想要嗆出淚水。她趕緊扭過頭去,不要再看見別人可憐她的眼神,那隻會讓她更想哭出來。


    “我……”向雲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變得吞吞吐吐,握著木綿的手竟然忘了鬆開。


    倒是木綿突然回過頭來,說道,“我沒事,謝謝你來看我。”


    “那你還會讀書嗎?”向雲趕忙問道。


    “嗯,我媽讓我去我大姐那邊讀書!”木綿將手抽了回來,臉上羞得通紅。


    向雲這才發現自己竟一直握著她的手,也是顯得十分尷尬,嘿嘿地傻笑著,“哦,那樣也好!”


    他以為木綿已經知道是杜承明老師篡改了她的通知書,所以才要選擇離開這裏,去另外的學校讀書。所以一聽她要去別的學校讀書,也表示讚同。


    “可是以後我就比你低了一個年級,不能在一起讀書了!”木綿遺憾地看著他。


    “沒關係!”向雲安慰著她。在來之前他就想了很久,雖然舍不得,但是他會支持她繼續讀書的。本以為木綿會因為這件事而選擇放棄學業,他甚至都將自己平時積攢起來的零花錢都帶來了,準備支助她繼續學習。現在聽到木綿會去複讀的消息,他當然是替她高興的。


    他拿出自己的存錢罐子,遞給木綿,“這個給你,就當我支持你讀書的!”


    “這是什麽?”木綿沒有選擇接,而是疑惑地問道。她從小就沒有得過零花錢,也沒有存過零錢,並不知道這是向雲的存錢罐。


    “裏麵是我平時存的零錢,雖然不多,但是應該夠你讀到初中了。”向雲又要塞她。


    木綿趕緊擺了擺手,拒絕道,“這個我不能要!我媽對我說過,隻要是與錢有關的東西,我都不能接。我媽知道了,會打死我的。”


    “我們是朋友啊!”向雲說道,“再說了,這錢是我自己存的,我愛給誰就給誰!”


    “不行!”木綿十分堅決,“就因為我們是朋友,才不能接你的錢!”


    她的表情是那樣的正義淩然,向雲都愣住了。他緩緩收回儲錢罐,“好吧!那以後你有什麽困難就來找我,我在初中等你。”


    嗯!木綿向他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狠狠地點了點頭,“我明年一定要考上!”


    “隻是……”她突然想起考試前他倆的一個約定,“沒有和你一起考上重點,你的那包餅幹還分享嗎?”


    噗!向雲也開心地笑了,“那個你還留著呢?還是你自己吃了吧!等你來讀初中,我請你吃更好吃的東西!”


    “好,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吃窮你別怪我!”木綿抖了抖背上的背簍,心情好了許多,甚至開始在池塘邊跳起了活潑的步伐。她跳著步子向前,回過頭來問向雲,“你今天沒事做吧?走,跟我一起撿柴去!”


    “有!”向雲笑嘻嘻地回答道。


    “什麽事?”木綿問道。誰都知道向雲家家境好,他在家裏就是個大少爺,每天除了讀書學習與夥伴玩耍之外哪有什麽事做。


    他走到木綿麵前,神秘地笑著,從背後摸出一個盒子。“那就是送你一件禮物!”


    “猜猜這是什麽?”向雲得意地揚起嘴角。


    木綿皺了皺眉頭,看著那精致的盒子,搖了搖頭,“不知道!這是什麽啊?”


    “鋼筆!”向雲笑著回答道。


    鋼筆?木綿頓時好奇地看著那盒子。她隻是見老師們用過這種好看的筆,用黑色的墨水寫出來非常好看的字跡,她雖然從來沒有用過,但是感覺一定比鉛筆棒多了。可是她聽說鋼筆很貴的,還要有專門的墨水才能書寫。


    “我不要,這麽貴重的東西,你還是自己留著寫字吧!”木綿雖然很羨慕,但因為從小被教過不能隨便接別人的東西,隻是看了一眼盒子,就準備轉身走了。


    “誒——這可是我專門來送給你的!”向雲在身後叫道,“萬一你去另外的學校讀書把我這個朋友忘了怎麽辦,留一隻筆給你,在你寫字的時候就可以想起我了!”


    木綿一聽,站在原地,像是在思考著什麽。突然快步回來,一把奪過向雲手裏的鋼筆盒子,扭頭就走。


    把向雲搞得莫名其妙,愣在原地,這丫頭怎麽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他嘀咕道,“怎麽連謝謝都不說了!”


    “謝了!”這時,木綿像是聽見了似的,回頭朝他笑道。她心裏十分清楚,即使接過向雲的鋼筆,自己也最多是留個紀念,並不會打開來使用。接了他這麽多禮物,總該回送一點才好,他怕失去自己這個朋友,而木綿更怕失去他這個朋友。她在腦海裏搜索著自己應該送他點什麽東西好呢,思前想後找不到一件可以送出手的東西。


    有了!木綿突然看到自己手腕上從小佩戴的鐲子,那是家裏傳了幾代人的東西。母親說戴著那個東西就能得到保護,好運就會不斷來。雖然木綿並沒有看到它帶來什麽特別的好運,但感覺這件東西是唯一一件能送人的了。


    她小心翼翼地從手腕上取了下來,站在前麵等著向雲。


    “喏,我也有東西送給你!”她雙手將鐲子遞給他,“我媽說這個能帶來好運!”


    看著她那會笑的眼睛,向雲竟然發起了呆,也不知道推辭,竟傻乎乎地接到了手上。


    “糟了!”木綿才不管他發呆,拍了拍腦袋,“我哥他們早已經走遠了!”


    “走啦,陪我撿柴去!”她徹底忘卻了落榜的失落,拉著向雲就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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