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他”齊楚玥喘著氣:“我……我……我。”齊楚玥抬起了頭,臉上是剛才被林喬嶽捂著嘴勒出的手掌紅印。


    順著月光看去不免有些滑稽,但林喬嶽和沈暮秋卻笑不出來,站在一旁都不敢出聲,兩人麵麵相覷良久,終究沒得出什麽說法。


    齊楚玥右手扶著牆,俯下身子,無風的街道寂靜得可怕,他忽又猛地抬頭“哈哈哈”笑了幾聲。那笑笑得詭異,沒有了往日裏的半分輕浮半分戲謔,看得著實有些讓人心寒,見得他搖搖晃晃朝著街盡頭走去。


    林喬嶽正想跟著前去,卻聽得麵前的那人道:“不用跟著了,不會再惹事。”齊楚玥微微側過身,咧嘴一笑,看得林喬嶽不由得像是觸電般顫了一下,內心有許多話不知從何說起,亦不知該如何對齊楚玥說個明白。


    沈暮秋收起扇子,湊了過來,迅速抓起林喬嶽的一隻手,林喬嶽下意識收了收,卻發現那人握得甚緊,輕易掙不開來。


    知道林喬嶽要說什麽,沈暮秋又道:“我在他身上放了信靈珠,若是有事,肯定第一個知道。”


    見沈暮秋並無鬆手的意向,林喬嶽又甩了甩手,僵持了好一會兒,終是放棄掙紮冷冷道:“沈公子有事?”


    “你今日去上哪了?讓我可是找了整整一下午。”沈暮秋對上林喬嶽好看的眉眼,莞爾笑笑,大街上空無一人,藺雲離去後,巷子裏刮起了風,沈暮秋將林喬嶽吹到胸前的墨發別在腦後,溫聲道。


    林喬嶽猛地一愣,抓起正掀著自己頭發的手,他從未想過沈暮秋會有這樣的無厘頭的行為,對麵燭火照出的火光,落在眼前這人的臉上,眼波流轉。


    那人滿臉的笑意,嘴角微翹,像是平日裏對上街上的風塵女子說些輕浮之話,可那表情卻又十分的認真。


    “這是林家的地方,鄙人上哪與沈公子和幹?”林喬嶽使了靈力,終是掙開那人握著的手,輕輕捏了捏勒出的紅印,那印子頓時消失,這是林家特有的修複天賦。


    沈暮秋看著林喬嶽平時習慣了問聲細語,謙虛有禮,如今倒是想大聲又喊不大聲的樣子,莫名覺得有些可愛:“你到處亂跑,找你找這麽久不見人,那小子一出事,便立即出現在人家身旁,怕不是故意躲著我。”


    沈暮秋說得這些,一把攬住林喬嶽的腰,縱身一躍,緩緩落到一棟建築的屋頂。


    林喬嶽半天沒反應過來,從小到大哪有這樣被人輕薄過,沈暮秋見了林喬嶽奇怪的表情,安慰道:“林宗主莫要驚慌,無人。”


    沈暮秋指了指眼前,萬家燈火長明,這是林家夜晚特有的景象。家家戶戶門前亮的門燈,一路照去,紅的,紫的,綠的,藍的,很是壯觀。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便再無注意到這些場景,或是辦事時匆匆略過,或是偶爾會在街道上快速看看,回憶起兒時經常爬上屋頂看燈籠的日子。


    而這些似乎也不會再有了,那時母親還在,會拉著爬上屋頂的自己下來。可如今母親又在哪?林家不像沈家,隻得純正血脈的後代才可練得上乘。


    林家的家訓向來苛刻,幼時因母親是庶女,家族長老便早早將自己與母親隔開,交予正室夫人撫養。


    正室夫人膝下無子,待自己不算差,可自己從那日後便再未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從那以後,自己亦再沒有上過屋頂,因為那些燈火會讓自己想起母親,而自己就是那些飄搖不定的燈火。


    “想什麽呢?”沈暮秋見林喬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林喬嶽未答,看了眼天空。接近十五的月亮特別圓,也特別亮,天上星星一顆兩顆,閃著光芒,黑夜深邃而沉寂,林喬嶽收起的視線,又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沈暮秋。


    沈暮秋似是意識到什麽,也跟著看了過來。


    兩人沉默良久,半天沒有說話。


    “喬嶽……”沈暮秋終於開了口:“我……”


    “嗯。”


    夜深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散發著清香, 沁人心脾,按照林家的說法,這氣味可有助凡人睡眠,亦可促進道者修行。


    “這幾日,你總是躲著我,你離去的的這段日子,我一個人想了許多東西,你是個好人。”沈暮秋將扇子收進衣袖裏:“我該信你。”


    “為何?”林喬嶽站在屋頂往下,全城一切盡收眼底:“隻因好人?”


    “不是這樣的。”沈暮秋不像林喬嶽那般飽讀詩書,雖說也受過先生教育,但大多時間用來練武較多,至於詩詞歌賦,還真不及林喬嶽那樣信手拈來,說起話來也不免有些笨拙。


    “我……”沈暮秋支支吾吾半天:“我不知道……我……”沈暮秋抬起頭,對上一雙澄澈的眸子,不由得心中一顫,連忙避開來。


    內心撲通撲通地一聲兩聲,加速的心跳,本是想好的話一時間又堵在喉口,半天說不出半個字。


    “我知道了,沈公子不必介懷。”林喬嶽還是那般的善解人意,讓每個人與他相處都那般的輕鬆而不需思慮太多。但這種“善解人意”卻是對所有人的。


    因為,這個人對任何人都是那樣的通情達理,那樣的平易近人,那些人中有自己,也有齊楚玥,有齊晉也有街上的要飯乞丐,而這些人,每個人在他眼裏都一樣。


    不知從何時起,自己便開始有一種及其自私的想法,自私得想將這種“善解人意”占為己有,曾經想試探這種他的這種“溫情”是不是對所有人都是如此。


    後來發現,這些體貼與溫情,不單是對自己人這樣,哪怕是對那些素不相識的人均是如此。


    他或許不會成為一個很好的統治者,但他絕對是這全天下最愛百姓的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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