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明珠格格”和皓禎貝勒的新婚, 金鎖蒙著喜帕,手裏攥著蘋果。她低垂眼簾, 心裏百感交集。


    她八九歲時餓昏在路邊,被太太所救, 進夏府伺候小姐十一二年。在夏氏母女的耳濡目染下,金鎖多少憧憬過自己的良人。皓禎世子文采出眾,才華橫溢,是經過皇上親自考核的,說來一定是個溫文爾雅的才子,其實跟高貴的新月格格和自家小姐很般配的……


    金鎖緊緊捏了捏蘋果,感到幾分自卑, 她隻是個孤女丫鬟, 哪裏配得上這位貝勒爺呢?


    不過她心裏那點孺慕,轉瞬被對紫薇的忠誠壓過:既然代替小姐出嫁,金鎖一定會讓“明珠格格”幸福的!


    明珠格格雖是皇女,但是愛新覺羅家沒人看得起她, 而小燕子他們此時在跑路, 碩王能請來的客人跟正經王爺身份一點不符,不過他也習慣了。在賓客充滿羨慕和嫉妒的調侃中,皓禎終於被大家笑著推搡進了洞房。


    新房內又是一番折騰,皓禎不情不願地揭開這位和碩格格的紅蓋頭,當下見到皇帝私生女的容貌,呆住了——難怪皇上會情不自禁愛上她娘!(誤:其實金鎖不是乾隆那杯茶口牙!)


    兩人在嬤嬤們的擺弄下,手擘相交, 兩人各飲了一口合歡酒,皓禎在恍恍惚惚中吃了子孫餑餑。喜娘和陪嫁的嬤嬤宮女含笑退出新房,把空間讓給這對小夫妻。


    皓禎凝視著低垂眼簾的新娘,她穿著大紅色的吉服,潔白的皮膚,對比如此強烈,衝擊著皓禎的視覺;整張臉似乎隻比自己的巴掌大些,下巴尖尖小小,兩頰光滑無棱角,惹人憐愛;眉毛修長,睫毛濃密,嘴角微微揚起,似是羞澀,似是喜悅。


    皓禎伸出手,托起金鎖的小下巴,他柔聲說道:“不要怕,張開眼睛,看看我。”金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映入皓禎眼簾的是一雙眼角微翹的杏眼。


    “春山含翠,秋水無塵……”皓禎喃喃地說。


    第二日,雖然身體酸痛,但是金鎖依舊數十年如一日地早起,規規矩矩地伺候皓禎洗漱穿衣,然後兩人到碩王和福晉麵前請安,金鎖接著伺候公婆和丈夫用餐。


    殊不知,金鎖本不是格格,而是習慣伺候人的丫鬟,腦子裏沒她家小姐那麽多風花雪月,單單一個早晨就進入狀態了。


    碩王夫妻對能幹又毫無架子的新兒媳婦,十分滿意。


    而嶽父提拔自己做禦前侍衛,在外前途光明;在內皓禎對妻子感恩,對妾室有愛,最愛的小妾馬上給自己生下第一個孩子,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這樣的生活他能不滿意嗎?


    公公婆婆和丈夫滿意了,沒墮了名頭自家小姐的名聲,金鎖也滿意了。


    在這樣歡欣鼓舞的大環境下,唯一不滿意的人就是皓禎最愛的小妾——白吟霜。


    皓禎要接白吟霜進府時,新月格格還要守孝兩年才嫁過來,所以倩柔沒阻擾兩人的感情,隻把小白花當個玩物,並沒有什麽好感,安排她和丫鬟香綺在冷僻的小院子裏住下。又為了顧及未來兒媳婦的麵子,倩柔管小白花管得很嚴。


    小白花懷孕時不能同房,皓禎通常在白天時到她房裏看她,直到月上柳梢頭才回自己院子休息。如今新月格格暴斃,明珠格格嫁進來,皓禎的身心全掛在那位格格身上,冷落自己很久了!


    白吟霜既悲又怨,帶著香綺,特特挺著七八個月的肚子跑到金鎖的院子“請安”,好叫格格知道自己的存在。


    “格格!”白吟霜跪在地上,可憐兮兮地開了口,“我很清楚自己的身分地位,從來沒有有任何奢求!我懷抱一顆報恩之心進府,等待貝勒爺偶爾駕臨!此外我再無所求,我絕不會惹麻煩,也不會妨礙你和貝勒爺的!您,您就當我和我的孩子當做是貝勒喜歡的小貓小狗好了,讓我在這兒自生自滅!”


    香綺也跪在白吟霜旁邊,渾身顫抖。


    金鎖在夏府和皇宮當差,最清楚小丫鬟和小妾的地位和手段不過了,見到白姨娘這個模樣,猜到幾分她的來意。她用最和善的口吻說道:“這位就是白姨娘吧,早聽額駙說起過你了,你懷有身孕,趕緊起來吧!還有的小丫鬟,還不扶著你主子?”說著,對身邊的嬤嬤使個眼色。


    那嬤嬤趕緊把白吟霜連拉帶拽,香綺也麻利地站起來,一左一右架著白吟霜。


    皓禎還沒跟金鎖說過白吟霜的事,但是身邊的嬤嬤已經打聽出來了,金鎖是故意這麽說的。


    白吟霜本以為會麵對一場劈頭蓋臉的辱罵,這樣她就可以到皓禎麵前告一狀,這位身份高貴的格格是多麽沒有惻隱之心,多麽沒有容人之心……


    為女則弱,為母則強,小白花在心裏給自己的舉動找借口,如果她不把皓禎爭過來,他們的孩子該怎麽辦?她是在為孩子著想,不是為了自己!


    白吟霜強打精神,咬咬嘴唇,一副膽怯的模樣,小聲說道:“謝謝格格好意,這麽說,格格是同意我能跟你一起伺候貝勒爺了?”


    嬤嬤本想開口訓斥,和碩格格是什麽身份,怎麽可能跟你一介歌女相提並論?


    金鎖伸手製止她,柔聲說:“這是自然,況且是你先陪在額駙身邊,比較了解額駙,反倒是我應該多向你學學。”


    小白花還沒說什麽,外麵的宮女傳話:“額駙回來了。”說著門簾掀開了,皓禎闊步走進來,卻發現一妻一妾都在,頓時怔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他愛著梅花仙子純潔高尚,卻被金鎖婀娜的胴體吸引,在他心裏,這是背叛小白花了。


    金鎖笑著迎上來,仿佛白吟霜不在似的,殷勤地上來伺候皓禎脫掉外麵的袍子,嘴裏還絮叨著關切的話:“外麵這般冷,爺怎麽不加個手爐,凍著了可如何是好?”


    一番話說得皓禎心裏熨帖得很,又尷尬地瞥了一眼柳弱花嬌、楚楚可憐的白吟霜。


    金鎖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解釋道:“白姨娘怕我寂寞,特意過來跟我說說話,真真是個體貼人兒呢!”


    皓禎頓時有了知音之感,連忙附和:“沒錯,吟霜溫柔、體貼又善良,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


    金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細心地遞上濕帕子幫皓禎淨麵,力度不輕不重,皓禎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兩個人的默契互動,酸透了小白花的心:曾幾何時,她和皓禎也是這般柔情蜜意的!


    她終於忍不住,悲悲切切地喊出一聲:“皓禎——”


    皓禎疑惑地問:“吟霜,你怎麽了?”


    白吟霜委屈道:“你都好久沒來看我了……”聲音這叫一個滴出水似的柔弱呀!聽得屋裏的嬤嬤宮女直皺眉,誰家姨娘跑正房奶奶麵前爭寵的?太沒規矩了!就是令妃,也不敢在皇後麵前這樣喊皇上的!


    皓禎苦笑:“你懷著孕,我總去會累到你的。”倩柔百般叮囑過他,現在是關鍵時刻,孩子能不能健康出生,就看這段時間白吟霜的身體狀態了。


    白吟霜更是委屈,以前你沒少來呀,肯定是格格在中間搗鬼了!想到這她用哀怨的眼神盯著金鎖和皓禎。


    金鎖表麵上雲淡風輕,心裏恨死這個白姨娘了,跟小燕子一樣沒規矩,一個妾還敢明目張膽地勾引皓禎!這個女人,是禍害!


    她對皓禎說:“爺,你瞧我都忘了,額娘早派人來說她那裏擺了晚膳,要我們過去吃呢!”


    皓禎被盯得渾身發毛,正想擺脫眼前的尷尬局麵,連忙說:“那我們趕緊去吧,別讓額娘等急了。”說完,自己掀開門簾落荒而逃。


    他不是不愛白吟霜,隻是兩人的感情沒有像原著裏那樣遇到多方阻撓,當初的一見鍾情的貝勒和歌女,並沒有變成拆不開的生死伴侶。皓禎不能沒有白吟霜,卻不代表他愛她愛到讓歌女當嫡福晉的地步,何況他現在十分滿意自己的妻子。


    “爺您走得太快了,先把外袍披上呀!”金鎖佯裝焦急的樣子衝門外喊著,轉頭看著滿臉失魂落魄的白吟霜,露出一點得意的模樣,“白姨娘呀,我跟貝勒爺要到額娘那兒去了,你先回吧,香綺扶住了你家姨娘。嬤嬤,送客。”


    皓禎和金鎖在倩柔那裏用過晚飯,回到自己房間,皓禎記掛著白吟霜,又不好意思直說要去看她。


    金鎖看穿他的心事,也不惱,幽幽地說:“不管我是什麽身分,嫁了你,我就是你的人了!婚姻美滿,相夫教子,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我別無所求,隻想做個普通的女人,所以,忘了我是和碩格格吧!讓我們做單純的夫妻吧!”


    前幾日,忐忑不安的金鎖和皓禎進宮回門,乾隆臉色十分難看,但是沒有點破她,又按例賞賜“明珠格格”許多東西,金鎖不能接受“明珠格格”的身份,卻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碩王世子福晉的身份。


    她臉龐充滿笑意,散發出光彩!那麽誠懇,那麽溫柔!皓禎看得癡了。


    “爺你想想看,就算皇上,也有個三宮六院呢!”金鎖繼續說,語氣十分真誠,“與其你到外麵,找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還不如府裏清清白白的女孩呢!你瞧,我都想清楚了!你可不要瞎猜忌我!”


    皓禎被感動了,握著金鎖的手,久久不能說話,這是位多麽深明大義的女子啊!我皓禎何德何能,能同時擁有金鎖和吟霜兩個好女人!


    感動的結果是,皓禎沒臉撇下金鎖去小白花那裏,這夜他又是在金鎖這裏過的。靜思山房那邊,白吟霜氣得把白狐屏風摔在地上,屏風碎了一角。


    第二天早上,金鎖神清氣爽地給倩柔請安,婆媳倆親親熱熱地說話。金鎖偶然提起靜思山房那位,倩柔充滿歉意地說:“要不是她懷了孩子,我怎麽也不會讓她進府的。金鎖啊,委屈你了!”


    金鎖立馬做誠懇狀,表示不委屈。女人不待見自己男人納妾,但是兒子必須多子多福才好,這點道理不管是市井小民還是高門大戶都通用,金鎖還是懂的。


    她見倩柔不甚在意白姨娘,便說:“我見她和她身邊的丫鬟很沒規矩,應當好好調|教才好。我想著白姨娘懷了額駙的子嗣,等生完孩子養好身體也不遲。但是那個小丫頭可以先教育一番。”


    倩柔點點頭,她知道金鎖這是要處置姨娘,並沒有不高興,多子多福沒錯,但是太寬待了,這些小妾姨娘不知天高地厚起來就亂套了,所以她說:“這點小事,你自己處理吧,不用經過我。”


    金鎖拿手帕掩嘴,笑道:“額娘您說哪裏話,我沒有管事的經驗,這府裏的大大小小事務還得要額娘打理才行呢!”


    哪有婆婆願意放權呢?金鎖那話簡直說進她心裏去了,倩柔歎氣:“你還年輕,掌不了大事,我先帶帶你,等你能獨當一麵時,我就能享清福啦!”


    婆媳倆又說些玩笑話,便散了。金鎖回去後,選了家生丫鬟和生育過的婆子若幹,送到靜思山房伺候待產的白吟霜,又叫管家單獨操練香綺。


    白吟霜腦子裏隻有唱小調,根本不懂那位格格的用意,她想著家生子不是格格的人,總不會害世子的子嗣。於是白吟霜放下心來,還安慰香綺好好學規矩,回來繼續伺候她。


    皓禎回來得知此事,越發覺得金鎖寬容大方。


    表麵上平靜的日子沒過幾天,太後把一個回疆舞女送進碩王府,說是“明珠格格”在宮裏時最喜歡她的表演,特意送來以解格格思家之情的。


    金鎖沒見過新月,太後旨意上也沒寫,她根本不知道這位是“暴斃”的新月格格。她看著這位麵容純真、體態風流的女子,摸不清太後的用意,她家小姐哪喜歡過回疆舞女了?


    送新月來的嬤嬤告訴金鎖,這位姑娘名叫“月姬”,做丫鬟、額駙收房、賣給人牙子、還是自行配人隨明珠格格喜歡。月姬天生體弱,必須服藥養生,另有一箱子藥材是她的。


    這下金鎖更摸不著頭腦了,隨她處置?好像這人並不重要;可一箱子禦賜的藥材,似乎表示這人不是那麽不重要……


    倩柔想到翩翩,總覺得回疆舞女就是勾引男人的!兒媳婦單純,可不能被騙了!所以倩柔做主,把月姬安排到東邊另一處冷僻的屋子住,這屋子跟靜思山房一樣,年久失修,條件十分不好;又安排一個麵冷心惡的嬤嬤按照一天三頓給月姬吃藥,禦賜的藥不吃不好,但是藥吃完沒了,人死了就不關他們事了!


    忘掉自己是誰,隻知道自己父母雙亡,是回疆獻給大清的舞女之一,改名為“月姬”的新月,能老老實實吃藥等死嗎?


    我們拭目以待。


    月姬和冷嬤嬤住的地方僅僅與靜思山房隔了一個小池塘和假山,池塘裏沒養魚,隻是一汪蔥綠的池水,淺得陽光能直達塘底;紫色粉色的牽牛花爬滿整座山,姹紫嫣紅,頗有情致。


    金鎖念在她“離鄉背井,水土不服,思慮過甚”,隻要她每日吃飯喝藥睡覺,“好好養身體”,並不安排差事。這一切好像天經地義一般,月姬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每日站在牽牛花的蔓藤下,顧影自憐:自己如這些小小的牽牛花一樣,小小一朵,美麗而弱小,卻從沒因自身的缺憾放棄生命。


    站在屋子門口的嬤嬤冷眼看著月姬,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這丫頭以為自己是誰?


    臨近生產,白吟霜越來越任性,幾乎到了要求皓禎每時每刻陪伴在她身邊的地步。皓禎既是憐愛又是愧疚,每日下朝來就到吟霜那裏坐一坐。


    偶然一日,皓禎從靜思山房出來,眼角瞥見假山那邊立著一抹淡粉色,好奇心驅使下,他向那個穿著淡粉色旗裝的少女走近。


    待看清楚那張臉,皓禎腳步一滯,無法移動身子,渾身像通了電流,蘇蘇麻麻的。他的眼光完全鎖定在這位陌生的少女臉上了:烏黑的雲鬢,梳成小兩把頭,左右各是一朵和她衣服顏色相近的深粉色牽牛花;眼前這位少女的白皙裏,透露出幾分病態;眉頭微蹙,眼中泛淚光,帶著點兒哀愁,叫人頓生憐愛。


    有人說:“中國人的審美分四個層次,位於金字塔最底端的是豔俗美,往上是含蓄美,再往上是矯情美,塔尖上則是病態美。”


    在皓禎眼裏,明珠格格代表了豔俗美,不是他的那盤菜,肉|體新鮮沒幾天,就全無興趣了,何況格格的身份又比他高貴,皓禎的自卑感油然而生,敬她卻不愛她;


    白吟霜是含蓄美加病態美,兩人的感情建立在皓禎“英雄救美”上,小鳥依人的白吟霜自願從屬,所以在白吟霜麵前,皓禎表現出男子漢大丈夫的一麵;


    眼前這位少女則是矯情美加病態美,皓禎對她可謂一見傾心,完全出於平等的狀態:她不知道他是貝勒,他不知道她是誰。這種平等完全迎合了皓禎渴望自由和愛情的心理。


    三個女人,孰高孰低,當下立見。


    少女隻站在那裏,一言不發,靜靜注視前方,與周圍的假山、池塘和花草相容,如此脫俗,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一a一蹙牽動他的衷腸。


    好個清麗不俗的姑娘!皓禎心裏喝著彩,心中疑惑,府裏何時多了這樣一位少女?他又怕唐突佳人,趁少女沒注意到自己,腳步一轉,略微慌張地離開了。


    金鎖聽了皓禎的描述,心下了然,皓禎見的定那是無病呻吟中的月姬。她想,反正已經有了白姨娘,再來個月姬也不算什麽,總比讓白吟霜一個人做大強。


    “那位是來自回疆的月姬姑娘,在宮裏時我最愛看她的舞蹈,太後憐惜我,便把她送給我做伴,”金鎖輕輕笑道,果不其然見到皓禎兩眼精光更甚,“爺喜歡她?”


    皓禎視線四下亂瞟,訥訥不敢言。


    金鎖說道:“我之前說過不在意爺屋裏多幾個人的,想來白姨娘溫柔體貼,也不會埋怨爺的。不過我們才新婚一個月,總不好現在就添人,等兩個月如何?”


    皓禎連忙稱好,吟霜那樣美好,一定會原諒我的!另一方麵,他也不想像個色鬼,不想見了一次麵後立刻納那少女進屋,那是對月亮般出塵的月姬的侮辱!不如趁這兩月裏與她多多談心……


    皓禎越想越高興,心裏念著月姬的名字入睡,人美,名字也美……


    月姬,月姬,你為什麽是月姬?


    得了金鎖保證的皓禎把業餘時間全用在“偶遇”月姬上,與她吟詩作賦——他驚訝地發現,月姬的文學水平好得超乎他的想象,當下引為知己,以至於沒多久兩人就發展到“把酒對月歌”的地步。


    金鎖吩咐冷嬤嬤隻盯著兩人,不必介入,盡量不要讓靜思山房的白姨娘知道。


    皓禎特意拐到月姬的住處,十次裏總有五六次會順道看看白吟霜,看著白吟霜的肚子,他總會幻想,若是月姬和他的孩子,該是會多麽出色!


    而白吟霜把皓禎對自己肚子的專注,當成對自己的在乎,興奮得意之餘,根本沒起疑。


    金鎖觀察了一段時間,覺得月姬還算守禮——其實是月姬根本沒看上皓禎,隻把他當詩友,所以行為上很是收斂——但是姨娘的規矩要好好教導一下,省得變成第二個白姨娘,以為懷了孕就能高過嫡妻了!等白吟霜生下孩子,金鎖就會好好叫她知道什麽叫“嫡庶尊卑”!


    金鎖把皓禎欲納月姬的事告訴了倩柔。倩柔心裏不舒服,要是別的女孩也就算了,可那個月姬是回人,使她總想到翩翩和那個庶子!


    於是倩柔隨便指了個嬤嬤教月姬規矩。


    那嬤嬤是碩王府的供奉,地位超然。月姬小小舞女,需要到嬤嬤住的地方學習規矩,雖然又苦又累,但是月姬膝蓋軟,說跪就跪,一點不含糊,所以沒遭什麽罪。


    正巧月姬從住處到嬤嬤那裏要經過側福晉翩翩的院子——倩柔把翩翩住的地方安排在下人房附近——月姬聽說側福晉也是回人,很是期盼能見她一麵,以解思鄉之情。


    果然不負她的期望,月姬終於在某天下課後遇見了出來散步的側福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翩翩激動地說起回語,可是月姬根本聽不懂。


    “對不起,側福晉,月姬進京後生了大病,忘掉父母兄弟長什麽樣,忘掉咱們家鄉的風景,也忘掉怎麽說回語了……”月姬泫然欲泣。


    翩翩早在心裏把這個柔弱的同鄉當自家侄女看待,見她快哭了的表情,心疼地說:“不要難過,不會說回語不算什麽的,你每天來我這裏跟我學就好了!”


    她見月姬把宗教什麽的都忘記了,生怕這麽可憐的小姑娘被真主厭棄,所以主動承擔教育月姬回族文化的工作。


    可惜這時候的心理學不發達,善良的翩翩隻是想一定是宮裏人教月姬漢話的。


    此後,月姬每天到嬤嬤那裏學規矩,再到翩翩那裏坐一坐,翩翩的兒子皓祥經常說笑話給她聽,偶爾遇到皓禎貝勒,兩人引經據典,談詩論詞,月姬的生活很充實,盡管總覺得心裏缺了點什麽……


    “你那個芙蓉膏,還在吃嗎?”翩翩很擔心月姬的身體。


    月姬明媚而憂傷:“還在吃,看來一時半會兒斷不了,少吃一次藥我就覺得心悸。不過側福晉不用擔心,我那裏的芙蓉膏足夠我吃一輩子了。”


    皓祥盯著月姬的臉龐,喃喃地說:“芙蓉膏,連吃的藥名字都那麽美……”


    翩翩有心撮合兩人,月姬人好,做自己媳婦很不錯。她清楚福晉見不得皓祥好,月姬出身低微又是回人,想來福晉會同意的。隻是翩翩根本不知道月姬是倩柔和金鎖為皓禎定下的妾,否則打死她她也不敢肖想。


    於是她問道:“月姬,你的生日是哪天?”翩翩想過年時求福晉讓她去廟裏祈福上香,她可以趁機問一下皓祥和月姬的八字合不合。


    月姬抱歉地說:“我不記得了。”


    “那我幫你定個日子吧!總要有幾天紀念你的出生!我想你的父母也不會怪罪我們選個好日子的!”皓祥興致勃勃,月姬受寵若驚,喜極而泣,連連稱好。


    皓祥冥思苦想,沿著房間內走了一圈,突然握拳,說道,“正月十五好不好?上元,含有新的一年第一次月圓之夜的意思,乃上元天官賜福之辰,又合了你的名字!而且在那天,普天下的人都在慶祝節日,也是在慶祝你的生日!有那麽多人祝福你呢!”


    月姬已經淚水漣漣,感動得不得了:“好好好!正月十五好!實在太好了!”


    翩翩愛憐地抹幹她的淚水,安慰道:“傻孩子,要高興,要笑,不要哭。”


    皓祥看著月姬淚光中的絕美笑容,呆了。


    距離大年三十隻有一兩天,皓祥想到過年時他怕是沒時間出門了,於是在這幾天裏他抓緊時間上街,為月姬尋找禮物。


    從小攤子挑到了大商店,從綢緞莊挑到了首飾鋪……最終在一家古董店裏,皓祥找到一支樣式簡潔的銀簪,這支簪子似乎是為月姬定做的,簪頭是一彎新月,下麵鑲嵌了三顆小星星。


    皓祥喜滋滋地把這簪子命名為“眾星捧月萬事如意簪”。


    正月十五那天,皓祥從酒席上偷偷跑出來,帶著翩翩給月姬準備的食盒,到月姬的住處看她。


    當他扭扭捏捏把那隻簪子送給月姬時,她直勾勾弟瞪著那銀簪,仿佛失去思想和意識。接著,月姬驀然崩潰了,“哇”地一聲放聲痛哭起來,嗚咽不能成聲,淚水成串成串地滾落到地上。


    皓祥不知道她是怎麽回事,隻知道月姬的哭聲和脆弱的表情令他肝腸寸斷。


    “皓,皓祥,對不起,”月姬哭聲漸消,哽咽地說,“隻有側福晉,隻有你,才對我這麽好……”


    皓祥怔怔地看著她,鼻中酸楚,心中淒惻。與平日溫柔的月姬不同,他第一次看到了她的堅強,和她的脆弱。或許在他第一眼見到秀美的月姬時,便愛上了她。那麽今日,皓祥可以說,就是今日,他深陷了!他中了名為“月姬”的毒,他無藥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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