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以來,玉京城的寒氣一天天退去,但今日不知怎地,好似是要重回那寒冬臘月一般。


    自半晌午,天上便開始飄落雪花,並且越下越大,到申時的時候,整個玉京城都變成了一片白色,地上的積雪有三寸多厚,街上也早就不見了行人。


    此時在賈府後街的一個小巷中,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少年正在那裏來回踱步,正是賈琮。


    因為寒冷,清秀的臉龐有些發紫,但他卻絲毫沒有離開此處的打算,隻是一邊搓著手,一邊留意著旁邊院子的動靜。


    賈瑞自收了鏡子之後,隻當這是寶貝不讓旁人碰,過了一會卻又覺得那道士是在騙自己,哪有病是照一下就能好的。


    但又想到:“這道士倒有意思,我何不照一照試試。”


    想畢,拿起“風月鑒”來,向反麵一照,隻見一個骷髏立在裏麵。


    嚇得賈瑞連忙掩了,罵道:“道士混帳,如何嚇我!我倒再照照正麵是什麽。”


    想著,又將正麵一照,隻見鳳姐站在裏麵招手叫他。


    賈瑞心中一喜,蕩悠悠的覺得進了鏡子,與鳳姐雲雨一番,鳳姐仍送他出來。


    到了床上,哎喲了一聲,一睜眼,鏡子從手裏掉過來,仍是反麵立著一個骷髏。


    賈瑞自覺汗津津的,底下已遺了一灘精。心中到底不足,又翻過正麵來,隻見鳳姐還招手叫他,他又進去,如此三四次。


    到了這次,剛要出鏡子來,隻見兩個人走來,拿鐵鎖把他套住,拉了就走。賈瑞叫道:“讓我拿了鏡子再走。”隻說了這句,就再不能說話了。


    旁邊服侍賈瑞的眾人,隻見他先還拿著鏡子照,落下來,仍睜開眼拾在手內,末後鏡子落下來便不動了。


    眾人上來看看,已沒了氣。身子底下冰涼漬濕一大灘精,這才忙著穿衣抬床。


    在外麵等著的賈琮,聽到院中的呼喊聲,立即就是往院子裏跑去,這麽長時間的等待,就是在這一刻。


    兩進出的院子,因為賈瑞的死去顯得異常慌亂,所有人都到了內院。


    賈琮小心翼翼的望向裏麵,就見一個下人拿著一麵鏡子出來,從頭到尾那下人的目光都不敢望向鏡子,仿佛上麵有什麽邪性的東西一般。


    在旁邊屋子有一個火盆,那下人的目標就是這裏。


    此刻賈琮手中拿著從旁邊找來的一截木棍,迅速的跑上前去,趁著那下人轉身的一瞬,一棍敲了上去。


    木棍應聲而斷,那下人也是昏了過去。


    賈琮將手放到下人鼻尖試探了一下,確認他沒有生命危險之後,將他的人往裏麵搬了一下,將掉在地上的風月寶鑒撿起放入懷中,就匆忙跑開了。


    ………


    卻說那道士從賈代儒府上離開之後,就是到了玉京城外的一處草廳,一直是閉目養神,渾然不覺周邊的寒冷。


    待到賈瑞死去那一刻,他的眼中終於是睜了開來,“好了。”


    說罷道人起身就要離開,但腳步剛動,卻又停了下來,“道友既是來了,何不直接現身。”


    跛足道人說罷,他身後出現了一個身著道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高約八尺,看著和普通的道士一般無二,但是如果仔細看就會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跛足道人端視著男子片刻,道:“替天行道的張守中,果然不凡,若是你生在上界,或許與我不遑多讓。”


    “仙長過謙了,守中不敢有此奢望,隻望能守護這一方世界。”


    “以你的實力足夠了,便是我此刻也不是你的對手。”


    張守中聽了並沒有絲毫自滿,反倒是搖頭道:“仙長隻是不想離開這方世界,不然我萬不是您的對手。”


    跛足道人笑道:“若是我本體在,你自然不算什麽,但這具身體要與你相爭,那是萬不可能的,我還有一樁事情需要入城,此中事了,五年以內不入大周境內一步。”


    聽跛足道人這般說,張守中麵色也是鄭重了許多,這看似是跛足道人給足了麵子的提議,他卻沒有同意。


    “兩位仙長這些年的蹤跡我也略有耳聞,但您從未到都中一步,我也可當沒看到,但既然你們違反約定入了都中,我便不可視而不見,若是仙長不同意,那張守中就要試一試仙家手段了。”


    張守中說罷上前一步,那原先流淌的河水在這一步邁出之後竟是停止了流動。


    破足道人正要上前,但卻突然一個驚咦,那邁出半步的腳收了回去,連道了三個‘好’字。


    “真不愧是小千世界最強之人,這萬分之一的變數都讓你找到了,不過不要忘了先前定下的約定,不可引導賈府任何一人修行,若是違反了,那後果你自是知道的。”


    說罷,破足道人離開了此處。


    聽著跛足道人留下的話,張守中麵色有些沉重,目中盡是疑色,那所謂的萬分之一的變數到底是什麽?他可不記得自己有做過這些。


    “下一次可就不能讓你們走了。”


    說完這句話張守中也是離開了此處,那原先靜止的溪水,也重新開始流淌。


    …………


    “呼。”


    自拿了風月寶鑒就一路小跑回到榮國府的賈琮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他今日辰時給賈赦、邢夫人請安,巳時去看望賈瑞,到現在拿到風月寶鑒回到住處已經是申正一刻了。


    此時真真也不在院中,倒是省了賈琮再多做掩飾。


    他小心將包裹放在書桌上,哪怕知道這麵銅鏡不是易碎物,卻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警幻留給自己的造化到底是什麽?甚至這個造化該如何得到?這些他完全不知道。


    說實話,現在他緊張的要死,他知道,能否真的立足於這方世界,這次的機會很重要。


    他所小心的並不是銅鏡的破碎與否,而是內心的期盼。


    賈琮抓著包裹,深深地呼吸幾口,確定心思稍稍平靜之後,這才是取出包裹,打了開來。


    鏡子是背麵朝上的,看上去古樸無常,就是普通的銅鏡。


    但是仔細觀察之下,卻又不是銅鏡,而是一種賈琮從未見過的金屬製造而成。


    賈琮先是看向了鏡子的背麵。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賈琮還是嚇了一跳,他想過許多種可能,卻沒想過這一個。


    鏡子不似賈瑞那般照出的是骷髏,而是賈琮自己,但這個自己並不是他現在的容顏,而是身為賈從之時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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