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在這寂靜的鬼書屋裏,在這死寂的夜色中,這聲音顯得極為響亮,難以忽視。


    那絲淺淺的喜色飛快從臉上退卻,本已露出的笑容漸漸收斂,待看到那圓柱狀的土堆上產生一道道裂縫,既而迅速蔓延開來,催甫的表情隨之凝固,然後隨著裂縫的增加,他的表情也像受到影響,那股慌張被一點點地勾出來,一步一步出現在他的臉上。


    在那些土裏的,會是什麽?


    血,通過裂縫流了出來,好多的血。


    那血實在是太多了,灰色的土堆很快被血給染紅了,還有血流出,在地麵上連成了一大片,地麵上的字發光,那些光透過血水亮起,但對那些血水竟似是毫無影響。


    催甫扶著催長書往後退,撞在書桌上,嚇得他腰身一挺,目光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塊血色的圓柱體,雙方這樣僵持對峙著,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邊先有了動靜。


    在中間一團血色的土,軟軟的滑了下來,那個圓柱體軟了,也垮了,漸彎漸垂了下來,催甫瞪大了眼睛,無聲中,一隻手從裏麵伸了出來。


    那隻手很小,是一隻小孩子的手,血色的,手臂上沾滿了黏黏的血泥,還有一些正在往下掉。


    催甫不由得吞了口唾沫,那隻手屬於誰的,已經是不言而喻了,雖然還在扶著催長書,但身子在顫抖,手心裏已經滿是汗水。


    而後,另一隻手也伸了出來,兩隻手伸向兩邊,看起來有些滑稽,但隻要一想到那一米多高的圓柱體上麵的顏色都是血造成的,隻會讓人感到瘮人。


    那兩隻手似在用勁,帶著血泥向中間收攏,然後又高高舉了起來,裏頭的身體也隨著動了動,那些血泥已經失去重心,往一邊一歪,倒在地上,那個血人帶著一身泥,又站在催甫和催長書麵前,看起來竟是一點兒傷也沒有。


    手中已經沒有白色的符籙了,現在已經退到了書桌前,退無可退了,陳銘朝著他們越逼越緊,催甫此時隻有絕望,這一次真的是在劫難逃了,看向催長書時,催甫眼中不是害怕,而是愧疚,如果不是自己自作主張,翻開了那本書,可能催長書不會被自己連累。


    感覺到催甫的絕望,陳銘笑得更加得意,那笑聲擴散至整間鬼書屋,從高亢到陰冷,然後凝成一條線,似乎隻往腦海裏鑽,催甫感到腦海裏一陣刺痛,忍不住抱著腦袋,催長書沒有他的支撐,身體往旁邊一倒。


    “外公!!”


    催長書的身體虛弱不堪,在摔下去的時候,手下意識地往下撐著地麵,但習慣性用的卻是平時寫字的右手,而右手上還拿著那支判官筆。


    筆尖著地,一點暗紅色跡落在地麵上,催長書止住了頹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平衡穩住了身體,抬起頭來,雖然臉色蒼白,但卻露出了一點淡淡的笑意,看向陳銘。


    陳銘的臉色突地一變,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整間鬼書屋的地麵都亮了起來,地上牆上都是催長書不知何時寫下的文字,那像是一種經文,隨著催長書那一點落在地上,整篇經文不再分散,而是連結在一起,一個接著一個的梵音在這片空間裏響起。


    催甫看著滿屋的經文,一聲驚歎,這些應該就是催長書一下午的準備了,在不引起陳銘的警惕的情況下,悄悄地進行,他用的那張白色符籙似乎有這種隱匿的效果,哪怕自己一整個下午都守在這裏,也完全沒有察覺,想著想著,催長書的虛弱似乎也有了解釋,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一點,催甫便有些安心。


    陳銘想動,卻動不了,整間屋子都寫滿了經文,連成一片,從上下以及前後左右六個麵透射而出,他的身體完全被釘在原處,強烈的劇痛讓他發出慘叫,嘴巴猛然張開的同時也裂開來,嘴角直接張到了耳際,牙齦都露了出來,鮮血不停。


    這個畫麵很血腥,催甫忍著不適,目不轉睛,他要看著陳銘被收拾掉,但此時,隻見催長書的身體晃了晃,那種平衡姿勢有些不穩,在他的體表有紅色的鎖鏈環繞起來,他的臉色變得灰敗,咬著牙,嘴角流出血來。


    催甫嚇了一跳,擔心催長書的安危,也擔心此時功虧一簣,他不知道催長書身上這些鎖鏈是從哪裏來的,似乎就是因為這些鎖鏈,才讓他的身體出了問題,像在對付白老那一次,這些鎖鏈也曾出現過,他感覺,這些鎖鏈似乎是某種封印,將催長書的能力限製在了某個範圍,一旦催長書使用的能力超出了那個範圍,這些鎖鏈就會被激發顯現。


    一屋的字體光亮暗了暗,陳銘臉上堪堪現出喜色,不顧痛苦,猛烈掙紮了起來,催長書“哇”的一口吐出了鮮血,臉色由灰敗轉至潮紅,然後變得蒼白,催甫見狀急切,但卻不敢輕舉妄動。


    催長書一咬牙,眼中露出狠色,左手在判官筆上端一點,然後凝劍指指向陳銘的頭部,那上麵三道白光閃出,旋轉著壓下。


    催甫抬頭,見那三道白光實是三道白色符籙,也不知是被催長書什麽時候布置在那裏的,三張白色符籙發著白光,首尾相接,形成一個三角形,旋轉著壓下。


    催甫自己是沒有什麽感覺的,但是陳銘卻像是遇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慘叫了起來,可那聲音與之前不同,變得有些小,像是被一下子削去了一大半,不再帶有那麽強大的殺傷力了。


    任陳銘掙紮尖叫都無濟於事,白色的三角形緩緩壓下,然後套在了陳銘的脖子上,正要收緊,誰料催長書在這個時候又是“哇”的吐出一口鮮血,身子有些軟。


    那三角形本要收緊,在此時卻突然張開來,然後往下掉。


    陳銘神色間一喜,緊接著露出了戾色,對著催長書大呼小叫,但那聲音隻是變成了呼呼風聲,催甫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顯然不會是什麽好話,看著那個漸漸掉落的三角形,擔憂無比。


    催長書緊緊咬著牙關,呼吸粗重,突然大喝一聲,執起判官筆,挺直腰板,雙手捏著筆在兩手間旋轉了好一通,靈活無比,一連串的動作後,那判官筆落在他的右手上,右手肘被左手臂托著不動,筆尖對著那三角形一指,三角形白光熾盛,猛一收緊,變成光圈,緊緊箍著陳銘的肚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陳銘臉上布滿了痛苦,雙手緊緊拉著那個白色的光圈往外扯,想要將那個光圈給扯下來。


    催長書自然不能讓他如願,深吸一口氣,身體緊緊繃著,身上的紅色鎖鏈圍繞著,帶給他劇烈的痛苦,但他堅持著沒有倒下,大喝一聲:“進去!!”


    那個白色光圈光芒更加熾盛,照亮了整個鬼書屋,催甫看不到陳銘了,在這白光中,也看不到其他了,隻能聽到陳銘的慘叫,聲音如同波浪,一浪高過一浪。


    待白光斂盡,陳銘肚子上的那個光圈也在慢慢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化入了他身體裏麵,陳銘的臉上滿是恐懼和陰狠,此時他的身體已經不在鬼書屋內,而是在大門外麵。


    催長書見此,終於了鬆了一口氣,隨著這口氣出來,他的身子也終於垮了下來,軟倒在地。


    “外公!!”催甫連忙上前,將催長書給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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