麽麽噠麽麽噠!


    夏天空氣悶熱又幹燥, 好在這邊是海邊城市,又有大河小河穿城而過,倒是讓氣候變得溫暖又濕潤。單寧把車扔在出租屋樓下,剛到樓上, 又被對門的房東大爺叫去幫忙換煤氣。


    單寧笑了笑,開了門把手裏的帽子扔沙發上, 門也不關,去了房東大爺家。


    別看房東大爺有一棟房子, 自己住的地方卻極其簡陋。而且房東大爺對新出的東西有天然的戒備,比如許多人都通了管道燃氣,他偏不願意,還是用灌裝的煤氣。他覺得管道燃氣經常通著氣, 還一圈一圈地繞著屋子,一炸開就全燒了, 危險。


    單寧知道老一輩的人都固執, 沒勸什麽, 利落地幫房東大爺把空罐換下, 換上旁邊滿滿的煤氣罐。


    房東大爺在一邊看著, 口裏不由說:“昨晚你那朋友住你那嗎?我看他還抱著隻貓,這東西可不好養,沒人在家就到處亂撓。”


    “他自己有房子的, 不過還在清理。”單寧讓房東大爺安心, “而且他不會把貓單獨留屋裏, 沒事兒。”


    房東大爺說:“那就好。就怕現在的小年輕自己怕寂寞, 養隻貓貓狗狗陪著,等養膩了不想要了又隨便扔。你瞅瞅,這幾年街上多了多少流浪貓狗啊。自己怕寂寞,貓貓狗狗就不怕了?要是不能負責到底,去招惹人家做什麽?”


    單寧心裏被刺了一下。是啊,要是不能負責到底,去招惹人家做什麽。他說:“年輕的時候哪想得到那麽多,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不會考慮那麽長遠。”


    “也對。”房東大爺點頭應和。他又問起白天的大事兒,“聽說今兒有個老頭兒去河邊釣魚,居然釣出具女屍來,你知道是怎麽回事不?”


    “現在還不曉得,得看巡警那邊的調查結果。”單寧老實回答。


    忙活完了,房東大爺塞了單寧兩串葡萄,讓他平時多吃些水果。單寧抱著紅豔豔的葡萄回了出租屋,沒見著霍銘衍,屋裏安安靜靜的。若不是桌上還堆著一堆寵物用品,單寧會以為昨晚發生的一切是場夢。


    單寧衝了個澡換好衣服,打開電視看了會兒新聞,心裏不太-安寧,拿起手機打開簡訊欄。不等他回神,手指已經在上麵輸下一串號碼。


    單寧瞪著那串號碼發呆。


    記得服役期間有一次遇險被困,他以為自己要死了,摸出手機編輯了簡訊要發出去。那個時候他誰都沒想,腦袋裏就隻剩下霍銘衍,但他不敢再說“我愛你”,也不敢再說“我想你”,隻敢寫三個字“對不起”。


    結果信息發不出去。


    霍銘衍把他給拉黑了。


    單寧躺在病床上時罵了幾天的娘。隔壁的知道他被前任拉黑了,大方地表示可以借手機給他發。


    單寧又慫了。都死裏逃生了,還說什麽啊,他是欠霍銘衍一個解釋和道歉,但霍銘衍都不想聽他說任何話了,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自己提出要分手,就不該再去打擾別人的生活。


    單寧對著手機發愣了半天,劈裏啪啦地編輯起簡訊來。反正被拉黑發不出去,他也沒了忌憚,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以前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現在我還是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這樣的人看起來離誰都很遠。記得你答應和我交往時我都要樂上天了,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人,結果你還是一直冷冷淡淡的,每次親你你都沒反應!有時候我總擔心你是性冷淡,這可不是我瞎想,是有依據的,比如今天吧,我渾身光溜溜地跨坐你腿上,你的小兄弟一點兒抬頭的跡象都沒有,感覺當你未來伴侶性福堪憂!當然,這絕對不是我畢業那年和你分手的原因……真的,真不是,你別誤會,其實你的硬件條件還是可以的……唉越解釋越說不清,算了不說了,是我對不起你。”


    單寧一股腦兒把心裏憋著的話發泄完了,正要把它刪掉,手指不知怎地碰到了發送鍵。單寧渾身一激靈,恨不得順著手機把簡訊給追回來。


    不對!


    不怕的!


    發不過去!


    霍銘衍早把他拉黑了啊!


    單寧心中稍安,定睛一瞧,卻見手機上屏幕上跳出一個綠油油的勾勾。


    綠勾勾底下還附著一句話——


    主人,簡訊發送成功o(n_n)o哈哈~


    單寧:“……”


    說好的拉黑呢?


    單寧坐立不安地捧著手機幾分鍾,接連幾次被手機應用的各種提示給嚇到了,怒而去把它們全部卸載。單寧焦躁得快把手機給清空了,他怎麽就這麽手賤呢?沒事寫什麽簡訊?這些話就該爛在心裏!


    單寧正深刻地自我反省著,一條新簡訊終歸還是跳了出來。


    裏頭隻有一個字。


    “嗬。”


    嗬。


    嗬嗬。


    嗬嗬嗬嗬。


    單寧知道自己要完蛋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霍銘衍的號碼給拉黑,跑下樓跨上自行車逃之夭夭。


    一路騎車到槐樹底,單寧把車扔到那棵老槐樹下。老成早到了,見單寧風馳電掣地飆車過來,奇道:“怎麽騎這麽急,後麵有狗追你?”


    “沒。”單寧一屁股坐老成旁邊,幽幽地說,“剛才我又做了件傻事。”


    老成來了興致:“什麽傻事?說來樂樂。”


    “滾。”


    單寧拉開一罐啤酒,前天晚上割傷的指頭又隱隱作痛。他覺得這事有點操蛋,悶悶不樂地灌了幾口廉價劣質、口感不佳的啤酒。


    “不會是你見了前任又動心了吧?”老成見他這模樣,也認真起來,“這事兒你還是多考慮考慮,你這前任長得那麽好,別的不說,光是打跑他的追求者就有你愁的。更別提他們那樣的出身啊,水太深,能把你淹死。”


    “你又知道?”單寧斜了他一眼。


    “你還不服氣是吧?”老成歎氣,“我老成混了這麽多年,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你這前任的來頭一看就不小。你以為我是怎麽被扔到這破地方的?我年輕時也和你一樣年少氣盛,覺得這世上沒什麽地方是我不能去,沒什麽事是我不能做的。後來才發現,能力算個屁,才華算個屁,你撲騰出來的那點兒小水花在別人眼裏算個屁。”


    單寧沒吱聲。


    可不就是這樣嗎?他不是沒膽子的人,若是霍銘衍也有那麽喜歡他,什麽事都願意和他一起扛,那他會管霍銘衍他爹是不是聯邦元帥?這人他要定了!


    可霍銘衍沒那麽喜歡他。


    一聽到霍銘衍的家世,單寧就想起了五六歲那年夏天自己吵著爸爸帶他去首都——他吵著要去陸家找媽媽。


    爸爸抱著他流了淚,最後還是帶著他去了。


    那時候陸家人看他和他爸爸的眼神,單寧永遠都忘不了。誰說小孩子沒記性?他就一直記得那一天父親有多局促,陸家人的目光有多輕鄙,母親的態度有多冷淡——自那以後他就再也沒吵著要媽媽。


    單寧實在沒勇氣一個人對抗那一切。他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的爸爸,想到那種拚盡一切想要走到對方身邊卻連對方一個眼神都換不來的痛苦。


    普通人就該走普通人的路,不該幻想著可以摘下天上的星星,早過了能做夢的年紀了,瞎想什麽呢。


    老成陪單寧灌了兩罐啤酒,其他人陸陸續續來了,擼串的小店一下子熱鬧起來,炭火的劈啪響,爭著挑肉串的嘈雜,肉串兒在架子上燒得滋滋作響,槐樹底下飄送著肉的香、蜂蜜的甜,偶爾還有點辣味到處飄,令這沁涼的夏日夜晚也變得鬧哄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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