麽麽噠麽麽噠!


    人逢喜事精神爽, 單寧第二天精神抖擻地起床。昨晚他想出去溜達, 霍銘衍不讓,理由是他好幾天沒好好睡覺。


    單寧覺得也是, 霍銘衍剛來那天他和“十三派”去通宵了,後麵變成貓又天天往外跑, 確實沒哪天睡得好的。


    於是昨晚單寧乖乖在家睡覺。霍銘衍沒親他, 到了時間就睡覺,兩個人躺一張床上,什麽事都沒發生。


    單寧不在意這點小事,霍銘衍本來就是清心寡欲的人,這幾天總突然親了他一口才讓他吃驚。單寧出去買了新鮮食材,喜滋滋地弄了兩人份的早餐,出門去上班。


    按照計劃, 接下來每天都得特訓,趕在聯邦獨立日秀秀存在感。單寧一大早到了單位,老成苦巴巴地走過來:“我這把老骨頭就不用上了吧?”


    單寧堅定拒絕:“不行,一個都不能少。”他拍拍老城肩膀,“你才四十來歲, 什麽老骨頭啊。男人四十一枝花!我跟你說, 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你這樣的,沒聽她們都喊她們對象大叔大叔嗎?”


    早到的值班姑娘正擺弄著電腦, 聽了單寧的話後麻溜地在投影牆上放了幾張照片, 都是腿長腳長瘦臉單眼皮的歐巴。


    單寧扭頭看她。


    值班姑娘敲字:“這才是大叔。”


    單寧瞅了幾眼, 客觀評價:“沒我帥。”


    老成:“……”


    單寧沒理會心靈受傷的老成, 人到齊後立刻開始集訓。


    單寧是領頭的,先帶著他們做了準備運動,然後領著他們跑圈。跑圈不是單純跑,還要整齊地跑,單寧邊跑邊指導:“你們現在不是一個人,你們是一個整體,做什麽都得整齊劃一。咱都是業餘的,整齊不一定好看,但不整齊肯定不好看。我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快,快才能出人意料;然後要整齊,整齊看著能唬人。明白沒?”


    “明白了~”


    “大聲點!”


    “明白了!”


    城管大隊的訓練場和巡警那邊挨得近,巡警們正在吃早餐,一大早聽到對麵的動靜,都拎著包子油條豆漿到窗邊圍觀。孔利民走進辦公室,立刻有人招呼:“孔哥,你看那邊又在搞什麽。”


    “又是單寧那小子。”有人忍不住說,“他還真是一天都不消停。”


    “你懂什麽,這才是年輕人啊,年輕人就該這樣。”信息組的組長大姐感慨。


    孔利民叼著包子走到窗邊一看,喲,了不起,連他那老對頭老成都在跑。一把年紀了,還和一群愣頭青一起鬧騰,羞不羞啊!他三下並兩下地把包子整個兒吞進嘴裏,嚼巴嚼巴,吞了下去,擺擺手說:“行了行了,都散了,等會兒宋扒皮到了不罵死你們。”


    宋扒皮是他們所裏的一把手,愛好是讓他們“主動、自願加班”,不管有事沒事,最好他們天天守辦公室的守辦公室、巡邏的巡邏。但是遇著事情,宋扒皮又特別慫,堅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事最好”的根本原則。


    最近海灣這邊有個會議要開,各方要員都會過來,前兩天一發現女屍宋扒皮頭發都愁掉了一撮,光亮如新剝殼的雞蛋的腦袋越發幹淨。安可萱丈夫找過來演了場悲情大哭的戲,宋扒皮也差點激動哭了,立刻讓對方把屍體領走,當天就找了個火葬場燒掉了。


    孔利民把人從窗邊趕跑,自己卻還站在那往對麵看。單寧跑在旁邊,時而追到前麵,時而倒到後麵,時而打著手勢像是在指揮。


    年輕人果然有活力。


    孔利民活動了一下手腳,轉身要回到自己座位,卻看到宋扒皮滿麵怒容地走了進來,指著他鼻子吼道:“孔利民,你給我來一下!”


    孔利民早料到了宋扒皮會生氣,畢竟這邊已經“圓滿結案”,他卻把案子轉交給水黃街區那邊,等同於啪啪啪地打了宋扒皮的臉。他也不怎麽在乎,走進宋扒皮的辦公室挨訓。


    宋扒皮對著孔利民就是一通罵,說他無組織無紀律,眼裏根本沒有他這個所長。見孔利民站得筆挺,認認真真聽訓,宋扒皮一陣泄氣,歎了口氣,無奈地說:“行了行了,出去吧。”


    孔利民走了出去,回到自己位置上往窗外看了看,抬手抹了把臉,戴上和製服配套的帽子,和同僚一起出門去巡邏。


    日子平平靜靜地過了兩天,單寧的特訓初見成效,水黃街區那邊的調查也有了極大的進展。


    孔利民叫單寧、老成一塊出來吃飯,給單寧說案子的事。


    三個人進了個小麵館,齊齊呼嚕呼嚕地掃了兩碗麵,孔利民才開始說話:“案子破了,還真是那麽一回事。本來我那朋友準備用懷孕詐詐他們,結果一去查,還真發現安可萱前些天去過附近一門診——她真的懷孕了。這人求了好幾年的孩子,被他和人合夥弄死了。動手的是那個保險員,她和安可萱丈夫是同學,當時在另一家保險公司工作,他們一起參加一個長輩的葬禮時聊起了巨額保險。後來安可萱丈夫和這保險員有了私情,兩個人密謀殺死他的第一個老婆,出事後是他們一起布置的‘事故現場’。”


    老成說:“那他們怎麽不結婚?”


    孔利民說:“這就是這起案子的起源了。他們轉來海灣,發現買了房子日子過得很拮據。這時候安可萱丈夫遇見了安可萱後對她起了心思,和那女保險員合謀接近安可萱,很快讓安可萱點頭答應和他結婚。”孔利民歎了口氣,“現在安可萱丈夫知道安可萱懷孕了,一口咬定是女保險員妒忌安可萱才動的手。女保險員怕自己被重判,拿出當年安可萱丈夫謀害第一個老婆的證據。”


    單寧也歎了口氣。


    讓安可萱丈夫知道安可萱懷孕了,算是幫安可萱出了口氣——你不是想要孩子嗎?你差一點就能有孩子了!是你自己弄沒的!可聽到安可萱丈夫和女保險員這樣相互指證,單寧心裏高興不起來。


    就為了騙取賠償,兩條人命被他們活活弄沒了!


    老成看出單寧的情緒,難得地開口勸慰:“其實他們狗咬狗也好,至少證據拿到了,兩個人都跑不掉。”


    單寧點頭:“這麽說也對。”就算死去的人沒法再活過來,至少真相能大白、真凶能受到懲罰。


    這殺妻騙保案破案效率挺高,案情一大白立刻引來了極大的關注,連海灣電視台都給招來了。他們準備特意拍一期節目介紹這事,讓年輕人多點兒警惕心。


    西城區這邊作為發現屍體的第一現場,電視台特意過來取景。


    單寧正忙著搞特訓,《法案在線》節目組的人就找上門來,說要找他去再現當時的情境。


    單寧驚訝:“你們還找原班人馬演出啊,那可真夠真實的。”


    節目組負責人說:“畢竟我們是拿真實案件當藍本的。”他看向還沒散掉的城管大隊成員們,好奇地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動作挺整齊啊。”


    單寧抓緊機會和負責人說起自己的打算,然後一臉靦腆地問負責人有沒有什麽精通這方麵的人介紹——要能給他們點指導的,遠程指導也成,最要緊的是不要錢。


    節目組負責人:“………………”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不要臉了嗎?


    節目組負責人到底是老於世故的人精,也沒當麵拒絕,隻隨口應了句:“我回去幫你問問人。”


    單寧精神奕奕地跟著節目組去錄製。


    那天那個釣魚的老頭也被找回來了,老頭兒一見單寧就樂嗬嗬地笑道:“對,那天小單也穿這樣。不過那天比現在要早一點,小單嘴裏還叼著根油條。”


    單寧:“……”


    單寧對著攝像機也不慫,麻利地把發現屍體的情景重演完畢。


    一完工,單寧才發現對麵單位的宋扒皮也過來了,他對著鏡頭侃侃而談:“那天晚上我回到家,越想越不對,那男人不對勁啊,哪有一進門就哭的?哭早了!這裏頭有古怪!我馬上打電話給水黃街那邊,讓他們馬上展開聯合調查!”


    單寧悄悄溜到節目組負責人身旁,問道:“他這樣不會劇透嗎?”就算是法製節目,也要講究懸念啊,一下子把整件事都抖出來了觀眾哪裏愛看!


    節目組負責人麵不改色:“沒事兒,這段放結束花絮裏麵去。”負責人是有背景的,知道這案子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打人不打臉,這種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他沒必要當惡人。


    單寧點點頭,沒說什麽。他在這案子裏頭也就露了那麽幾秒臉,接下來沒他什麽事了。


    單寧很快把節目的事拋諸腦後,繼續開著自己的巡邏車繞著整個區巡邏。到了傍晚一下班,他又騎著自行車去接霍銘衍下班。


    單寧來的次數多了,監察處一些人也記住了他。霍銘衍沒出來,單寧認識的人倒先出來了,他們見了單寧就調侃:“喲,單寧你又過來接霍處下班了啊!”


    單寧也不害臊,笑眯眯地說:“對啊,我和你們霍處正同居著呢。”


    有外人在,單寧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霍銘衍沒罵他,也沒趕他走,四舍五入就是原諒他了!單寧笑眯眯地說:“那我下班後去你那兒。”


    霍銘衍點頭。


    單寧走到門外,又忍不住回頭看一眼。霍銘衍已經坐到辦公桌後,正側頭聽著助理的回報。窗簾沒拉攏,溫暖明朗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了霍銘衍臉上。霍銘衍沒有說話,隻靜靜地聆聽著,長長的眼睫在眼底投下淡淡陰影。


    單寧的心一下子回到了幾年前的高中時光。


    那時霍銘衍坐在窗邊。霍銘衍皮膚白皙細膩,一直浸沐在陽光裏也白得很,那光仿佛落不到他身上,隻給他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他不愛說話也不愛聽課,不怎麽在意成績,也不怎麽和人往來,好像整個世界都和他沒什麽關係。


    霍銘衍,霍銘衍,霍銘衍。


    那種幾乎令單寧整顆心沸騰起來的悸動又湧上心頭。那曾經被現實狠狠打入泥濘的念想,此時此刻又一次從心底複蘇,貪婪地啃噬著他顫動的心髒。他想要攀上高峰,攀上懸崖,把那朵獨自長在寒風之中的花兒護到懷裏,替它遮風擋雨,哪怕會摔得粉身碎骨也不在意。


    單寧抽回被釘在霍銘衍辦公室外的腳。他大步下了樓,回到自己的巡邏車上,下意識地摸向腕間的玉八卦,絲絲涼意從玉八卦裏滲出來,平複了他焦灼的心情。


    總有一天可以的。


    他永遠都不會認命。


    單寧開著巡邏車在西城區繞了一下午,沒發現什麽異常。臨近傍晚,單寧開車穿過廣場、越過南山,去了老碼頭那邊。


    相比東邊的國際大港口,老碼頭這邊要冷清的多,隻有零星的漁船停靠在岸邊,一溜的矮蓬,烏漆漆一片,來個浪花都能把它們給吞了。海灣三麵臨海,像隻伸進海裏的靴子,但西麵的海域比較邪門,經常出事,大船的航線都不會經過。


    單寧向剛出海回來的漁民買了一籮筐的海鮮,魚多,貝類也有,還有些海蝦海蟹之類的,都新鮮得很,亂爬亂跳。他爽快地付了錢,把籮筐弄上巡邏車,開去南山把一籮筐海鮮都捎到半山腰,藏到沒什麽人經過的地方。


    這是給貓老大它們的,單寧準備晚上再來一趟,要是貓老大它們沒出來吃他就給它們提個醒。


    單寧藏完海鮮,回到巡邏車上開車下山,有點肉疼自己剛發下來的工資:昨晚被老成他們宰了一頓,今天又買了一籮筐海鮮,看來這個月又存不了幾個錢了!


    單寧把巡邏車停回城管大隊。


    前不久單寧狠狠收拾了一批人,大部分不安份的家夥都夾著尾巴做人,城管大隊沒什麽大事,交班非常順利。他蹬著自行車回了出租屋那邊,隨便收拾了點東西塞背包裏,又騎著車去福壽裏那邊。


    福壽裏算是西城區裏比較清靜的,裏頭有個早年建的幹休所,勉強算是“重點保護區域”,沒那麽多外來租客。單寧騎著自行車進了福壽裏,一路看門牌,不一會兒就找到了88號。


    從外頭看去,這院子好像長著不少花木,有些都爬出牆外來了。他感受到院子裏透出的濃鬱生機,心頭跳了跳,把自行車擱門邊去敲門。


    沒人回應。


    單寧從門縫裏瞅了瞅,沒瞧見人,抬起頭掂了掂圍牆高度,覺得自己可以輕鬆翻過去,頓時有些蠢蠢欲動。翻牆這技能他初中高中常練,工作後挺久沒翻了,感覺還挺懷念。他一腳踩上自行車,抬手攀上圍牆,伸出腿往上跨。


    等單寧整個人坐到了圍牆上正要往裏跳,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單寧忙抬頭看去,見到了踏著夕陽走進福壽裏的霍銘衍。


    霍銘衍也遠遠看見了單寧。他抬眼看向那個跨坐圍牆上的家夥,腳步頓了頓,站在原處不動了。


    單寧臉上一陣臊熱。他訕訕地說:“咦,你沒在家啊,我還想著你是不是不方便開門,比如正在尿尿什麽的。”


    霍銘衍:“……”


    單寧重新翻下圍牆,踩著自行車的車座下地,麻溜地跑到霍銘衍身邊:“你們下班這麽晚啊。”他拍了拍背後的背包,“我都回去收拾好東西了。”


    霍銘衍掃了眼單寧那一不怎麽鼓的背包,沒說話,開門。


    單寧剛才在圍牆上瞧見了院子的情況,跟在霍銘衍背後往裏走,一眼被裏麵的樹木吸引住了。他拉著霍銘衍說:“這棵梨樹結了梨子,八月大概就熟了,看起來是紅梨,肉脆汁多,八月天氣燥,喝點梨汁好。”單寧又瞧向前麵那排柿子樹,兩眼發亮,“再過幾個月,這樹就該結柿子了,看它長得挺好,就是不知道結的柿子澀不澀!”


    霍銘衍瞧了他一眼。


    單寧趕緊拍馬屁:“你眼光真好,能挑到這麽好的地方!瞧這些花草樹木長得生機勃勃的,棒極了!”


    兩個人穿過兩行柿子樹走往樓房那邊。那獨棟樓房外頭挺古色古香,裏麵卻挺現代化,該有的電器全都有。已經臨近傍晚了,屋裏灑滿餘暉,單寧啪地把燈打開,換了鞋進屋,又誇道:“你這房子忒大了,還樓上樓下兩層帶閣樓,一個人住挺愁人的,衛生多不好搞。”


    “叫人來搞。”霍銘衍說。


    “……萬惡的資本主義,萬惡的資產階級!”


    霍銘衍沒說什麽,領著單寧上樓,往主臥那邊走。單寧心砰砰直跳,忍不住問:“這麽多房間,我還和你睡一起?”


    霍銘衍停下腳步,轉頭向他:“不樂意?”


    單寧喜上心頭,忙不迭點頭:“樂意樂意!”他屁顛屁顛地跟在霍銘衍後麵,“你放心,晚上有什麽妖魔鬼怪來了,我保證幫你把它們統統打跑!”


    霍銘衍把房門打開。


    裏麵有個大大的貓爬架和貓墊子。


    單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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