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突然刮過一陣大風,幾人互看一眼,默契的趴在草叢裏隱去身形。


    他們將腦袋緊緊的貼在地上,隔遠了看,隻有旺盛的雜草隨風飄揚,毫無異常。


    隨著拋瞄入水的聲音傳來,陸陸續續有幾艘大船靠了岸。先是從上麵下來了幾個人,在附近看了看,確認沒有不妥後,這才招呼其他人下船。


    一袋袋沉重的麻袋被眾人陸續的搬了下來,陳修元跟玄清緊張的趴著,不敢有任何的動作。他們的目光緊緊的盯著方才放置爆破符的地方,微風拂過,不動分毫。


    而玉罡正趁著眾人搬東西下船的時候,悄悄的從草叢裏溜走了。那些麻袋又大又結實,而且在這個時候被這麽慎重的搬下來,除了糧草別無他想!


    蹲守了這麽久,終於逮到了!


    寒冷的冬夜,趴在草叢裏絕對是種折磨。陳修元忍住想要亂動的想法,老實的趴在原地。若不是那兩個眼珠子還在靈活的轉動,跟屍體也沒什麽兩樣了。


    夜裏起了濕氣,落在衣服上被凍成了冰。船上拉的東西不少,全部搬下來很是費了些時候。等到陳修元跟玄清身上都結了一層冰渣子之後,才總算是搬完。


    “來了!”


    將貨物全部卸下來之後,那些人便準備帶著東西離開。他們將麻袋全部裝在兩個輪子的推車裏,一車比一車疊得高,要四個大漢一起推才能推動。


    陳修元幾乎是屏息看著他們的動作,尤其是在看清楚他們推的方向後,更是緊張的連拳頭都握緊了。


    快了,最多還有三步,就到了!


    “嘭嘭嘭嘭!”


    爆炸聲相繼響起,厚重的聲音砸破了這個夜晚的寧靜。陳修元跟玄清幾乎是立刻從草叢裏跳出來,隨手又扔出幾道爆破符,周圍又陸續響起幾道爆破聲,濃濃的白煙升起遮擋住人們的視線。


    玉罡正帶著人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還沒弄清楚為何敵人起了內訌時,身後的人就迫不及待的一擁而上,對著那些裝麻袋的推車就是一陣亂潑,到處都彌漫著火油刺鼻的味道。


    押送糧草的人此時也反應過來,這些人根本不是來劫糧的,而是來燒糧的!


    於是也顧不得攻擊,趕緊將推車團團圍住,試圖用身體護住這些糧草。可惜他們再快,也快不過從空中飛來的火把。隻是一個轉身的瞬間,熊熊大火便在身後瘋狂的燃燒了起來。


    “成了!”眼見著糧草都被點燃,玉罡正半點都不戀戰,趕緊帶著人往回跑。“兄弟們,撤!”


    陳修元跟玄清對視一眼,也趁亂跟著他們跑了。本來他們也是準備破壞這批糧草的,沒想到跟玉罡正歪打正著的“合作”了一把。看著身後幾乎被燒幹淨的糧草,也算是圓滿成功了。


    畢竟是在敵方的大本營,而且還燒了別人的糧草,一行人不敢耽擱,幾乎是馬不停蹄的逃回了河對岸。


    朝歌城被一條河分成了兩半,如今朝陽初升,對麵的河岸卻還在冒著滾滾濃煙。反觀他們這邊,陽光落在河岸,灑下一片金輝,更是心情舒爽。


    將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蔡國忠,如果不是陳修元跟玄清出其不意,他們也不會這麽順利的就燒毀了金羽軍的糧草。一想到他們現在肯定氣得吹胡子瞪眼,玉罡正心裏就說不出的得意。


    “沒想到竟是二位幫了我們,此情蔡某記下了,往後有什麽要求,絕對義不容辭!”


    蔡國忠也是厚道,絕口不問玄清師徒叛變的原因。不過聯想到三清門昨夜發出的追殺令,再看這對師徒時,眼裏便多了些計較。


    倒是玉罡正忍不住,直接開口道:“小元子,你們當時怎麽會在那裏?嚇了我一跳。”追殺令的事情,他也是今早上才知道。上麵隻寫了玄清師徒叛變,別的一句沒提。


    不過看他們二人如此坦然的模樣,隻怕還不知道。於是本著道義的原則,玉罡正還是說了出來。“昨天晚上三清門對你們下了追殺令,再加上你們那一鬧,恐怕以後沒好果子吃了。”


    金羽軍的糧草被燒,對他們而言是大好的機會。蔡國忠肯定不會浪費這個時機,都說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而現在,他們的東風也已經吹過來了。


    但是,玄清跟陳修元的身份目前卻有些尷尬。雖然他們叛變了,但也沒有投靠任何人。但是昨晚上的那些舉動,卻又像是在幫著他們,一時間竟讓玉罡正陷入了兩難。


    作為朋友,他十分希望陳修元能夠留下。但是出於理智,留下他們的確有些冒險。


    聽到追殺令的時候,陳修元的心裏便已經明白。幾乎從玉罡正的眼神中,就知道了他所想的事情。於是主動開口道:“昨晚的事情也是碰巧,蔡將軍不用這麽客氣。”


    說著,看了眼玄清,又轉過頭笑著道:“我們師徒身份不便,留在這裏也會給大家添麻煩。萍水相逢一場,待會我們便離開。”


    蔡國忠同玉罡正互相看了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裏的猶豫。雖然玄清師徒的用意不明,但他們的能力卻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玄清,他的本事,連蔡國忠這種不問江湖事的人都久仰大名。


    這樣的人才,放走了未免可惜。


    “如果二位不嫌棄,何不就留在這裏?”試探著開口,蔡國忠收起玩笑的態度,真摯道:“眼下金羽軍助紂為虐,義軍的處境危在旦夕。我蔡國忠當這將軍,沒別的想法,就想讓百姓能夠吃口飽飯。”


    說到這裏,他狠狠的砸了一下身下的椅子。隻聽嘎吱嘎吱的響聲不絕於耳,陳修元都擔心那椅子會不會被他砸斷了。


    “我相信二位也是俠義之士,否則也不會幫阿正燒糧草。如果二位願意,還請助蔡某一臂之力!”


    將這些話說完,蔡國忠站起身,朝玄清跟陳修元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態度之誠懇,讓人想拒絕也拒絕不了。


    更何況,兩人從一開始便沒打算拒絕。


    以謀士的身份留在了蔡國忠的軍隊裏,因為營帳有限,所以玄清跟陳修元被安排在了一個帳篷裏。好在裏麵十分寬敞,就算在睡兩個人,也完全綽綽有餘。


    玉罡正把他們送過來之後,簡單交待了幾句,便匆匆忙忙的走了。金羽軍的糧草被燒,蔡國忠必須趁這次機會進攻。眼下正忙著商量戰術,很快,仗便要打起來了。


    至於沒讓玄清跟陳修元過去的原因,恐怕也是顧念著其他人的情緒。畢竟突然來了兩個之前是敵方陣營的人,饒是蔡國忠再用人不疑,也沒辦法讓他們立馬參與機密會議。


    不過對於這點,陳修元跟玄清都不曾在意。早在選擇來投靠之前,他們便想到了會有這樣的處境。隻怕蔡國忠會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後,才能下論斷。


    “師父,你說他們能贏嗎?”坐在帳篷裏,聽著外麵呼嘯而過的風聲,陳修元的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事情的發展完全按照他們預想的方向在走,但是,卻總覺得有些不妥。


    之前他跟玄清分析了很久,覺得要阻止這場大戰,唯一的辦法便是速戰速決。所以他們決定加入蔡國忠,幫助他盡快打贏這場戰爭,讓損失降到最小。


    雖然想著有玉罡正在,他們的融入應該不會有多大的問題。但是沒想到三清門竟然發出了追殺令,這道命令隻有掌門才有權下達,凡是三清門的弟子,隻要看到玄清師徒,都必須格殺勿論!


    這使得他跟玄清的身份一下變得被動起來,也讓蔡國忠對他們的投靠產生猶豫。如果他們不能展現出自己的價值,任誰也不想帶著隨時會被追殺的人,在身邊閑逛。


    “不用擔心,該來的總會來。”玄清對此似乎並不擔憂,追殺令早在他的預想之中。依著淩虛子的性格,即使他再看重自己,但當自己離開三清門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成了無用的棋子。


    “現在你該擔心的,是他們。”


    陳修元不解的抬起頭,想了想,還是沒能明白:“他們?”


    玄清點點頭,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外麵。陳修元這才恍然大悟,“你是說蔡國忠他們?”


    金羽軍沒了糧草的補給,撐不過三日。如果能在三日內將他們打敗,那麽這場大戰便能停下。但是如果不能在三日內攻破金羽軍,讓他們等到了後續補給……


    這場仗,便很可能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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