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環略一猶豫,方才開口道:“白眉……師伯已經率領上千武當弟子朝著九蓮山浩浩蕩蕩而來,你是去是留我管不到,務必要趁著他們還沒有抵達,送小小姑娘離開。”


    淩多多眸光一閃,故作自信地笑了一下:“我還道是什麽值得李師姐專門來示警,原來說的是這個啊——想必師姐也該知道,千百年來,少林才執武林牛耳,不必怕了區區一個武當。”


    李小環譏諷地扯了一下嘴角,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你不必故意拿話來試探我,我若不是有心,也不會專門從武當山跑到九蓮山上來——白眉師伯已經練成了傳說中的混元童子功,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少林無人能夠牽製住他。”


    淩多多目視前方,淡淡道:“白眉道人前往杭州時,師姐並沒能伴隨左右,不知道也是說得通的——小僧在杭州同他交過手,若說打贏道長,那是癡心妄想,但若是單論牽製住他一時半刻,倒也不成問題。”


    若說掌握武功的精妙,淩多多完勝白眉,他身上應當說已經集了少林、武當以及華山派武功的精髓,甩了抱著混元童子功當寶的白眉幾條街。


    然則這輩子他年紀畢竟小,內力修為增長緩慢,比起白眉來多有不如。若是再多給他三兩年的時間,要戰勝白眉並不是難事。


    李小環聽得整個人都一愣,用全新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半天後才緩緩道:“兩年之前,你也不過比我父親略勝一籌罷了。”


    “那是兩年之前,人都是會進步的。”淩多多笑了一下,“此地人來人往的,師姐若是不信有心要親身上陣試探一番,那小僧也無法。隻不過出家人不打誑語,師姐大可不必懷疑。”


    李小環一想也是,就算淩多多今日當著自己的麵有意吹牛,等到來日白眉打到少林寺門前,謊言不戳自破,人家確實沒有說謊騙自己的必要。


    她麵無表情道:“就算你能打得過白眉一個,難道你以為小小姑娘能抵得過馮道德的暗算?他上次已經知道了小小姑娘是你的妹妹,也明了在你心中她的份量,這次難保不會使壞。”


    淩多多的關注點跟李小環話中刻意強調的重點並不一樣,而且相去甚遠。在李小環話音剛落時,他就追問道:“怎麽,師姐如今倒直呼起白眉道長和馮道德的名諱了?”


    李小環一噎,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道:“據我所知,福建的軍官高進忠是馮道德的親傳弟子,小心到時兵發九蓮山,少林血流成河。”


    她說完後不待淩多多反應,幹脆萬分地轉身離去了。


    淩多多也沒有把人叫住,站在原地定定看著她,等李小環走遠後,聽到苗顯壓低了聲音道:“你真的相信她說的話嗎?”


    “您覺得呢?”淩多多側過頭看向他。


    苗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按理說像李小環這種明明已經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人,如何能夠自己想通還變得一心向善了呢?可是我剛剛看到她說話時的模樣,倒也不像是假裝。”


    “她拿這個來騙我們,也沒有任何的好處不是?難道就因為她提供給了我們一條早就知道了的消息,就能把李巴山從地牢中救出來?”淩多多挑了挑眉梢,“我也覺得她的性情轉變得過於迅速且毫無理由,但是她所說的話應當是真的。”


    白眉在杭州時為了向他展現大武當的牛逼衝天,曾經明確提到過掌管福建一代軍隊的朝廷高官高進忠是武當弟子。


    淩多多那時聽了高進忠這個名字後,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有仔細回憶,隱約記得在第一輩子時看過的許多反應清朝時期南少林變遷的電視劇中,都有高進忠這樣一個反派惡角的存在,貌似野史中也有記載,是此人火燒了南少林。


    淩多多眨了眨眼睛:“李小環在武當的處境應當不比以前了,白眉同我在杭州正麵交手的事情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了,莫說是武當少林兩派,連江湖中這幾日都傳遍了,李小環卻毫不知情,可見她在武當門派中的地位已經下滑了。”


    他剛剛可是有特意觀察過,李小環聽到他跟白眉打成平手後的驚訝絕對不是偽作。淩多多活了四輩子,對於察言觀色已經得心應手了,他深信沒有誰的演技爐火純青到能夠瞞得過自己的眼睛。


    苗顯感覺到他這番話極為有道理,跟著點頭附和道:“你說得不錯啊,李巴山可是武當的第二號人物,李小環短短兩年時間在武當的地位卻直線下滑,很可能是因為她做了一些不合白眉心意的事情。”


    “白眉前腳帶著弟子氣勢洶洶往少林而來,後腳李小環就抵達了莆田村,我更願意相信是她嚐試勸阻白眉不要再讓仇恨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因此被白眉厭棄,趕下武當山的。”淩多多說完後,卻又不忘補充了一句,“當然了,這一切都不過是猜測,事實如何我們也無從知曉。”


    活了這麽多年,他已經習慣了以最深的惡意去揣度自己的敵人,淩多多從來都堅定萬分地相信,人性本惡,有人驟然對你好,肯定是有更深層原因的。


    兩個人懷揣著對這件事兒的茫然和費解,來到了梅花勝地,讓五梅師太為苗顯醫治。


    五梅師太看到自己的親師弟讓白眉給打成這副淒慘模樣,臉色十分難看,準備了療傷的藥酒給苗顯浸泡沐浴,便把淩多多給單獨叫了出來。


    淩多多見她眉眼間含著驚慌未定的神色,輕聲道:“師太不必如此,少林也不是沒有能夠製衡白眉的人。”


    苗顯的武功隻略比五梅師太和至善遜色半籌,卻被白眉三兩下就給廢了武功,說五梅師太心中無半點觸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長長歎息了一聲:“話是如此說,隻白眉道人若是遇上了旁人,那豈不是一招下去就是一條人命?我本來還滿心把你當成是少林興盛的中流砥柱,想要你一出了事兒就先行離開保住少林寺的香火,想不到還需要你留下來隻身麵對白眉。”


    白眉的武功已經高了其他人等一個大檔次,哪怕至善等人留下來想要幫著淩多多阻攔白眉,都要先掂量一下會不會幫不上忙反而拖了後腿,這事兒著實不易解決。


    五梅此時最擔心的,就是淩多多被留在最後拖住白眉給其他弟子撤離空出時間,若是被白眉看出端倪,心中發狠,真傷了他可如何是好。


    淩多多笑道:“師太不必擔憂,那白眉在杭州時幾次三番提出想要收我為徒,他若是真的有這個本事,最多也不過是把我活捉了去。”


    活捉了去還不如死了呢,五梅悚然一驚,心中不安的感覺更深了:“有這種事兒?白眉道人練混元童子功已經失了心智,若是他強逼著你練……那……”


    雖然當和尚也是要當一輩子的童子,但是貌似因為混元童子功本身比較特殊,凡練至高深者,大多數都是像白眉這樣不陰不陽、不男不女的。


    淩多多抽動了一下嘴角,無奈道:“白眉道人自己都曾經說過,他練習混元童子功數十載,不過是從小時候起就學習,不好中途而廢。世上厲害的武功又不是隻有混元童子功,哪一門功夫練到登峰造極的層次,都能成為武林一代大師。”


    “你不明白,人變態了總是這樣,自己不是個正常人,就見不得別人正常。”五梅師太心有餘悸,連連道,“不行,我得跟至善師弟說一聲去,讓他抓緊遣散少林低階弟子,可不能到時候讓你跟白眉道人長時間糾纏,真被捉了去,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成了。”


    白眉是五梅和至善的師兄,時至今日,至善仍然稱呼白眉為“師兄”,五梅師太則直接改口叫“道長”,可見這兩人的性情並不相同。


    淩多多笑道:“弟子送至大師伯離開少林之前,至善師伯就已經說要遣散弟子了,怎麽如今還沒有都送走嗎?”


    “哪裏是這麽容易的,俗家弟子也還好,隻是那些入室弟子,多是跟你一樣,從小在少林寺中長大的,讓他們離開少林,哪裏舍得?”五梅歎息道,“他們都說想要同少林共存亡,其心可嘉,隻不過平白舍了性命又有何用?”


    既然少林寺要由明轉暗,韜光養晦,自然不能還保留這麽多人,絕大多數弟子都不知道少林寺的根基已經在暗中轉移了。


    至善也確實打算著把一大批弟子都遣散走,各院就留下長老的親傳弟子,等朝廷對少林的監視略有緩和後,再收攏其餘弟子。


    這事兒是個慢功夫,確實不好推進,一群光頭和尚熱血衝頭都嚷嚷著要跟武當拚死一戰,倒讓至善難做人了。


    淩多多問道:“那如今送走多少弟子了?”


    “各院長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甚至以師命強製要求,也隻走了不足半數。”五梅道,“難為他們一片誠心護寺了。”


    話音剛落,淩多多聽到由遠及近兩個淩亂急促的腳步聲,皺眉走到門前往外一看:“是小小和惠乾,怎麽兩個人急成這樣了?”


    “惠乾雖然被逐出了少林,卻也暫且在我的梅花勝地住下,我今天一早打發他們下山采買去了。”五梅也跟著走了過來,見兩人麵露驚慌神色,“看樣子是出什麽大事兒了,我們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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