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僵屍,老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忽然想到,莫非是剛才打開香爐的舉動,令金蒿的氣息透出,竟至將那屋子裏的僵屍給引了出來?


    飲血公子們見到僵屍,無不驚恐的紛紛退讓。黃公子道:“薛……老薛,這怎麽回事?”


    薛逸茫然的搖搖頭,一臉詫異。顯然,他也沒有料到會有此節。


    “父親!”許公子惶惑的叫了一聲,“是父親大人麽?”


    那許書童身子有些發顫,“公……公子,那好像真的是老爺。他怎的……怎的會出來了?”


    許公子瞪了他一眼,“你怕什麽?他是我的父親,又不是別人。”


    書童道:“可是,老爺當初可是被我們給生生……”


    “住嘴!”許公子喝道。那書童自知失言,忙閉了嘴巴,盯著那離這邊越來越近的僵屍,無限驚恐。


    許公子道:“薛逸,你解了我的穴。我向要父親大人行禮!”


    薛逸奇道:“哦?令尊大人都成這樣了,你還行禮?”


    許公子道:“不管他成什麽樣子,那都是我父親啊,怎能不行禮?”他這句話倒是說得真誠。


    薛逸想了一想,“好吧。”說著,果真伸出手去,便要解開許公子身上的穴道。


    老季急道:“喂,姓薛的,你可別中了他計!”


    薛逸並不理會,還是替許公子解了穴。


    那許公子身子剛一能動彈,便朝著那僵屍走來的方向“噗通”一聲雙膝跪下,磕了一個頭。


    老季吃驚的看著,卻見那許公子人雖跪著,臉上卻也並無絲毫愧疚之意,仿佛真的隻是平日裏突然撞見自己父親時,簡單的行禮而已。


    那許老爺蹦過來,也不搭理許公子,卻徑直朝老季方向走過去。老季心裏暗自叫苦:“他們果真是被我剛才擺弄金蒿的舉動引過來的!”


    許老爺蹦到距離老季幾步之遙處,便停了下來,不再走動。許公子愣怔片刻,猛得站起身來,幾步走到他父親身後,又“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那許書童見狀,也隻好跟了過來,與他公子一並跪倒在許老爺子身後。隻不過他一臉驚恐,隨時準備起身奔逃。


    便在這個時候,廊上又響起“咚咚咚”幾聲,又走出一個僵屍。此人麵目與許老爺有幾分相像,隻不過看上去年紀要更大一些。


    “伯父?”許公子喊了一聲。


    那僵屍不緊不慢走過來,依然停在了老季麵前。


    老季渾身不自在,無奈沒有力氣起身,也不敢輕易動彈,隻好眼睜睜的看著僵屍一個接一個走過來,圍在自己周圍,轉眼之間,便來了有十幾隻僵屍。許公子一一打過招呼,大多都是他自己親人,還有幾個是小人和丫鬟。


    眾公子看得毛骨悚然,想象不出當初許公子究竟是在怎樣的心態之下,用怎樣的手法,將這一眾生命裏最近的親人,一個一個喝幹了鮮血,又一個一個製成了僵屍,儲存了起來。這當真令人不寒而栗!


    “許懷!”薛逸走到老季麵前轉了一圈,又走回到許公子身前,平靜的問道,“這便是你全部的家人了吧?你總算是跟他們團聚了!”


    許公子搖搖頭,“不,還有……”他話沒說完,又聽到一陣“咚咚咚”聲響,一個年輕秀美,衣著豔麗的女子,正款款從廊上走過來。


    “姐姐!”許公子興致勃勃的站起身來,向他姐姐奔過去。不過走了幾步,他還是停了下來,知道不可能再像幼年時代一般,跟姐姐擁抱嬉戲了。想著,臉上一陣失落神傷。


    不過,他的姐姐卻在他的麵前停了下來,然後僵直的向他伸出了雙臂。


    許公子眼眶立即就紅了,他沙啞著嗓子,說道:“姐姐,小懷現下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何況,咱們陰陽相隔,實在是不能再如從前一樣了……”


    可是,他的姐姐還是向他伸長著雙臂,無動於衷。


    許公子愣怔片刻,忽然笑了一笑,竟然也伸了手臂,向他姐姐走過去。那書童急道:“公子,你做什麽?那……那可不是你姐姐了,她現在是一個僵屍啊!”


    “閉嘴!”許公子怒喝了一聲,不顧一切的向他姐姐走過去。


    然而,就在他身子剛剛觸及他姐姐的指尖之時,那女僵屍忽然雙手一合,將許公子的咽喉緊緊掐在了手中。


    許公子大驚,一時掙紮,咽喉處卻更加一陣疼痛。許書童飛奔過來,卻被另一個僵屍攔腰抱住。


    這一下來得突然,眾公子們也大驚失色。薛逸卻隻是平靜飲茶,並大打算多管閑事。


    黃公子驚訝道:“這……這僵屍是在複仇麽?這……這怎麽可能?”


    老季漫不經心的道:“一切皆有可能!”


    許公子一麵掙紮,一麵哀求道:“姐姐,姐姐,是我啊,小懷,你最疼愛的弟弟,小懷啊!”


    那女子麵無表情,絲毫沒有放手之意,反而越掐越緊。


    許公子又驚叫道:“父親,父親大人,你救救我!姐姐她瘋了,她要害了她親身的弟弟。”


    許老爺無動於衷站著。


    便在此時,廊上再次響起一陣“咚咚咚”的聲響。這聲響有些慢,有些吃力。過了許久,大家才看到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從陰暗的廊上一蹦一跳的走過來。


    許公子喜出望外,“奶奶!奶奶,懷兒在這裏!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奶奶會來救我!”


    那老婦人蹦過來,停在了許公子麵前。不過,她僅僅隻是停住而已,並沒有動手勸開那女子的意思。


    許公子急道:“奶奶,你也不救我麽?奶奶,我可是你最疼愛的孫兒啊,怎麽連你也不救我麽?”


    老婦人還是一動不動的站著。


    薛逸淡淡說了一句:“你若有心,此時應該感受到老人對你的慈愛。她竟然直到此時,都對你心懷憐憫,實在令人感歎!”


    “你什麽意思?見不救,這叫心懷憐憫?”許公子怒道。


    薛逸不再說話。


    便在此時,許老爺也轉過身來,走到許公子麵前。許公子眼睛裏再次放出神光,“父親,父親大人,你來救我了?”


    許老爺走過來,用僵直的手臂推開了那許懷姐姐的手,然後用手指鎖住了許公子的手腕。


    許公子大驚,又過來幾個許家的長輩,七手八腳將許公子抬了起來。許公子麵如土色,說話的嗓音都變了,“你們……你們到底要做什麽?”


    許老爺等人並不回答他,隻是抬著他一蹦一跳的走向陽光。許懷的姐姐也跟著走了過去。許老夫人則麵無表情的站著,一動不動。


    “薛……薛逸救我!”許公子回過頭來,大驚失色的看著薛逸。薛逸看著他,緩緩搖了搖頭,繼而輕輕歎了口氣。


    “薛逸,你救了我,我以薛家所有家產相贈!”許公子還在做最後的努力。


    薛逸苦笑,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許公子忽然想起了老季,隻是,他甚至想不起這個人應該如何稱呼。他張嘴結舌了一陣,著急的大聲喊道:“喂,你救救我!”


    老季奇道:“我如何救你?”


    許公子叫道:“你把香爐裏的金蒿撒出來,快,快把那東西撒出來,他們肯定就跟著過去了。”


    老季也苦笑一下,“我剛才問你的意思,不是我要如何救你,而是,我如何救得了你?難道你現在還沒明白,你其實早就無藥可救,無人可救了……”


    “你……”許公子還在轉頭四顧,尋找救命稻草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跟那些被他奪去性命,又被他製成了僵屍的許家人一道,站在了清晨璀璨的陽光之下。


    他微微怔了一怔,腦袋裏無數畫麵飛速而過,幼年時那些愉快的場景再次閃過。


    許老夫人一蹦一跳的來到他們身旁。畫麵靜止了片刻。


    許公子忽然微笑了一下,喊了一聲“奶奶”,然後刹時之間,便在陽光裏化為了灰燼。


    緊接著,那書童也化為了灰燼。


    許家眾位僵屍呆呆立在陽光裏,再也沒有動彈。過了片刻,才一具接一具,在陽光裏化為了灰燼。


    不過片刻之間,一座原本“人”來“人”往的諾大許宅,便從此淪為了一座真正的空宅。


    老季瞠目結舌的看著。


    飲血諸公子們也瞠目結舌的看著。


    直到一陣微風過處,漫天塵埃,在許宅那些空蕩蕩的房間上空回旋飛揚。


    待塵埃落定,宅子裏依然一派陽光明淨,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過了許久,黃公子第一個回過神來。他好奇的看看大家,問道:“許家人不是都變成僵屍了麽?怎的會出來複仇呢?這太不可思議了!”


    老季苦笑一下,“你問問你們的吸血鬼頭子,那位薛大公子吧。”


    眾人一怔,都看向薛逸,可薛逸隻是飲茶,不言不語。老季不耐煩了,“算了,由他矯情,我來說吧。你們莫非都沒注意到,有一刻,這姓薛的曾經走到我麵前來轉了一圈,然後又走到那許懷的身旁去過?”


    黃公子吃驚道:“你的意思是,他在那個時候動了手腳?他怎麽動的手腳啊?”


    老季鼻子裏“嗤”了一下,“他走到我麵前,向我使了個眼色。起先我不明白,後來見他眼睛盯著我的香爐子看。我大致猜到了一些,便不動聲色的從香爐子裏取了一點金蒿出來,他果然轉手就接過去,然後繞到許懷身邊,肯定是用手指將那金蒿彈到了許懷身上……”


    “哦!”黃栩點點頭,“難怪許懷的姐姐一來,就用手去掐自己弟弟的咽喉。我還道,她真是要為自己複仇呢!”


    這時,薛逸歎了口氣,“許家這些人裏麵,唯獨許老夫人,始終沒有對她的孫兒動手……”


    “莫非,這就是你剛才對許懷說的,他的奶奶直到那一刻,還對他心懷慈愛?”黃栩問了一句,又好奇的道,“可是為何,許老太太已經變成了僵屍,竟然還能對自己的孫兒懷有慈愛之心呢?”


    薛逸茫然的搖搖頭,“這也是我不懂之處。這個問題,或許我們永遠都不會想得明白。它或許,本身就是一個無解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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