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季回到許公子的房間,將香爐放下,驚魂未定。書童笑道:“怎樣,見識了那些公子哥兒的真麵目了吧?”


    老季問道:“你老實跟我說,他們是不是一幫吸血鬼?”


    書童眨巴著眼睛,奇道:“你自己沒有見到麽?又來問我?”


    老季坐在凳子裏,一陣苦笑,“我老季這算怎麽回事?人家常說‘剛出龍潭,又入虎穴’。我這可是剛惜別了僵屍,便碰上食人族,這食人族還沒走呢,又掉進吸血鬼的窩子。我這什麽命啊我?”


    書童揶揄道:“別人幾輩子趕不上的好事,怎麽都被你給趕上了呢?”


    “哼!”老季吹了下鼻子,“幸好有那薛公子在,一會收拾了食人族,接著把這窩吸血鬼給端了,也就行了。”說著,伸了個懶腰。


    “他?”書童噗嗤一下,“你說的是薛逸?”


    “哦?”老季道,“外麵那個人,他叫薛逸?”


    “那不就是薛逸麽?”書童滿眼的不屑,“你還指望他救你?哼!”


    老季溫和的笑道:“他人是矯情了一些,不過功夫還可以,救咱們應該不在話下。”


    那書童“嗤”了一下,沒好氣的道:“你是真沒看出,還是假沒看出啊?”


    老季一頭霧水,“我沒看出什麽了?”


    書童長歎一聲,“我是說你竟然沒看出,那個薛逸,其實他就是那一幫吸血鬼的頭子?”


    “嗯?”老季這一驚,險些從凳子上掉了下來,“你說什麽?那個薛公子,他竟然也是個吸血鬼?”


    書童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他就是最大的一個吸血鬼,也是這一幫人裏,最難對付的一個。”


    老季目瞪口呆的坐著,忽然想起薛逸一直沒有離過手的茶壺和杯子,還要他那張蒼白瘦削、毫無血色的臉,尤其是他行走之間,猶如鬼魅一般的身形,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他忽然轉過頭去看看許公子,又看看那書童,“我怎麽給忘了,你們不也是跟他們一夥的麽?”


    “我們怎麽會是跟他們一夥的?”書童有些不高興。


    老季緩緩站了起來,“不對,你們也不對。雖然你們來得比他們早,但終究是一塊趕到這裏來的。”說著,臉孔一板,“說吧,你們又是為的什麽,趕到這裏來的?”


    那書童笑著一指老季放在桌子上的香爐,“那還用問,為了你香爐裏的東西唄!”


    老季忙一伸手,將香爐抱回懷裏,“你們要這東西,又有何用?須知那些老先生的身上,可沒多少新鮮的血,讓你們飲了啊。”


    這時,許公子睜開眼睛,疲倦的笑了一下,向那書童說道:“你跟他說實話吧,別盡知道戲弄人家了。”


    老季狐疑的看看許公子,又看看那書童,喝道:“快,你主子讓你說實話!”


    那書童笑一笑,說道:“好吧,我跟你說實話。其實我家公子就是聽說這幫吸血鬼在商量,說你手裏有金蒿,要在這裏截你,他從帶了我,一路急匆匆趕來的。”


    “哦?”老季顯然不信,笑看著許公子,“難不成,他還想來救我不成?”


    書童認真的點點頭,“沒錯,這正是我家公子的本意。”


    “他有這個本事?”老季還是冷笑。


    書童說道:“我家公子是一位修道之人,你說,他有沒有這個本事呢?”


    老季一怔,“修道之人?”


    書童又點點頭,說道:“我家公子乃修道之人,隻不過最近受了點傷,所以你看著他身體虛弱罷了。他一路趕來,原想提醒你一句,勸你離開。沒成想,緊趕慢趕的,總算是趕到了那幫吸血鬼的前頭,到了才發現,這裏竟然已經聚集了老大一幫的食人族。”


    老季回憶一下,這許公子和他的小童,好像確實是在先前那幫食人族和後麵來的這幫吸血鬼之間趕來的。


    不過,他還是有些無法相信,“既然到了,你們為何不提醒我離開?”


    那小童苦笑一下,“你自己想想,我們有沒有提醒過你呢?”


    老季一時語塞,知道他們不止是提醒過自己,那簡直就到了苦口婆心的地步,隻是自己一直沒領悟而已。


    他忍不住責怪道:“我老季是個粗人,你們說話七拐八彎的,我怎麽聽得懂?”


    那小童無奈,“當時一大幫食人族在場,我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硬著頭皮上了樓,隻想約你上來商量個對策,好盡快離開。哪知你完全不理會,結果弄成現在這樣子……”


    老季茫然道:“你們不是修道的人麽?還怕了那幫食人族?”


    小童苦笑道:“我家公子隻是修道之人,又沒說是神仙。何況他現在身體抱恙,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老季點點頭,想了一下,“你剛才說,那幫吸血鬼,也是衝著金蒿來的?這又怎麽回事?”


    小童答道:“這事說來也怪,我家公子跟了他們許久,一直沒弄明白……”


    老季道:“莫非,他們真的是用金蒿來引僵屍,然後飲其鮮血的?”


    小童皺一皺眉頭,一臉嫌棄,“那倒沒有。反正我們公子跟著他們,就知道他們好像特別喜好金蒿,但具體為什麽,他一直沒機會弄明白。原本還想,向你請教呢。”


    老季搖搖頭,“我也不明白。”


    這時,許公子咳嗽了一聲。小童轉頭看了他一眼,向老季道:“這些話,咱們慢慢再說,先逃出去要緊!”


    老季眼睛一亮,“怎麽?你們有辦法逃出去?”


    小童微笑道:“我剛才說了,咱們能救你一次,就可以救第二次。你跟著我家公子,沒錯的。”


    說著,伸手招呼老季往後窗處看。原來那窗台下麵已經拉了一條粗大的葛藤,軟軟的垂在了小樓下的野地裏。


    老季問道:“修道之人,都是這麽逃命的?”


    小童一噘嘴,“你愛逃不逃!我要是告訴你個遁地的法門,讓你埋著腦袋往這硬邦邦的地裏鑽,你願意麽?”


    老季“嘿嘿”一笑,“玩笑呢!小兄弟別認真!”


    小童收了笑容,說道:“咱們趕緊的!先前那薛逸一直坐著,我們怕他聽到動靜。現下他在下麵跟那幫食人族在周旋,咱們趁這機會離開最好!”說完,先將老季放了下去。


    老季從葛藤上下了樓,一會功夫,許公子和他的書童也順著書童滑下來。


    老季抱拳說道:“兩位大恩,在下來日必報!後會有期!”


    “呃……”書童說道,“你都沒問,我們姓甚名誰,何方人氏,請問你怎麽報恩呢?”


    老季嘿嘿一笑,撓著後腦勺,道:“著急逃命,這要緊的給忘掉了!那麽,請問兩位……”


    書童擺擺手,“我也跟你玩笑呢!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來這些虛禮!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頭,這幫吸血鬼是飲人鮮血長大的,他們聞過了你身上的氣息,一會發現你走了,勢必還會追來。”


    老季著急道:“那這該怎麽辦?”


    小書童為難的看了他家公子一眼,許公子微微點了點頭。小書童臉上露出笑意,對老季說道:“你若不嫌棄,可以暫到我家公子府上暫避。我家公子是修道之人,他們不敢造次。”


    老季一時為難,“問題是,我還要趕路呢。”


    小書童笑道:“我們又不留你長住。你暫避幾天,等這陣風頭過了,再離開也不遲。”


    老季想了一想,抱拳道:“好吧,那就打擾了。”


    三個人一路潛行。半道上,書童拉來兩匹馬,說是來之前,藏在附近的。於是三人上馬,書童和他家公子同乘一匹,老季自己乘一匹,馬不停蹄。


    天亮前,到了一座大宅子的外麵,老季抬頭一看,門頭上方一個大字:“許”。書童招呼他下馬:“咱們到了!快,先躲進去再說!”


    三個人進了屋子,許公子顯得有些疲倦,交待了書童幾句,便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


    書童給老季收拾了一間客房,低聲說道:“公子家裏剛剛生過一場變故,大家心情都不太好,我就不為你引見了。這屋子騰出來給你住,你要是覺得悶了,也可以到處走走。若是見到許家的人,隻說是許公子的朋友便好。還有,你千萬不能走出院門,一旦出了門,那幫吸血鬼找上來,我家公子也沒辦法救你。”


    老季點點頭,“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不會生事。”


    書童笑一笑,說道:“折騰一夜,想必你也累了。先去睡一覺,養好了神,咱們再做打算。”說完,便退出房間去了。


    老季把香爐放在床邊,一時間困意上來,便躺下睡了一覺。隻不過這一夜事多,他雖然疲倦已極,也實在不敢睡得太沉。


    迷迷糊糊之間,總覺得外麵有人走動,待得坐起身來,又似全無動靜。想想隻恐是自己受到驚嚇過度,產生幻覺而已,當下也不理會。


    這一覺睡到中午時分,他站起來舒了個懶腰,走到門外,太陽正中,四下裏一片璀璨,隻是整個院子裏卻是寂靜無聲,甚至連一聲鳥鳴也聽不到。


    他走到廳堂,裏麵空無一人。他咳嗽數聲,還是無人出來。他心想到:“看來,那主仆二人是真累了。也罷,不去打擾他們,我自己去找點吃的,想必他們也不以為怪!”


    想著,便四處尋找廚房。路上過了幾個房間,裏麵有人走來走去,像是商討著什麽事。他心裏覺得挺別扭,不過他們根本就沒搭理他的意思,他也就不去打擾。


    其中一個房間裏,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子正透過簾子往外麵偷看。簾子擋住了她半邊臉,老季隻瞥一眼,便忙不迭的將視線收了回來。隻覺得那小姑娘長得如花似玉,粉雕玉琢般的臉上微微露出嬌羞之態,甚是嫵媚動人。


    他不由一聲讚歎:“江南果真才子佳人之地!這樣一個山鄉僻野的所在,竟也藏了這樣貌美的小娘子!”


    過了花園,果然見到大屋子,遠遠看進去,有煙囪,有灶台,顯然就是做飯的地方。


    他興衝衝大踏步走進去,卻發現整個屋子還是空無一人,連個做飯的下人也沒見到。灶台上落滿灰塵,四下裏冷鍋冷灶,像是許久沒人在這裏做過飯。


    他心裏納悶道:“那小書童說,許家近來出了點事?奇怪,這到底是什麽事,竟至連飯都沒心情在家裏吃麽?”


    他又翻找了一陣,除了些生番薯和紅棗幹之類,其它什麽能吃的也沒找到。沒奈何,隻好就著棗子,把那番薯給啃了,算是勉強哄飽了肚皮。


    吃完東西往回走,路過小娘子的屋子時,他特意偷眼看了一看,可惜那小娘子的簾子已經放下,人不見了。


    他正覺遺憾,卻見旁邊一扇窗子背後,有個小丫鬟忽然露出一張俏臉蛋來,對著他頑皮一笑。他一時羞紅了臉,忙不迭的奔回自己屋子裏去了。


    回屋閑著無聊,又睡了一覺。這一覺得倒睡得踏實,心底覺得光天化日之下,那幫吸血鬼必不敢拿他怎樣,於是放下心來,一頭睡到,醒來時天竟已經黑了。


    他走出去,小書童正陪著他家公子在喝茶聊天。老季生了個心,特意看了那兩人的茶杯一眼,倒是普通的綠茶。


    小書童向他做個鬼臉,“怎麽,還怕我們趁你睡著,放了你身上的鮮血來喝不成?”


    老季不好意思的笑笑,“一朝被咬,十年怕草繩。我多疑了,多疑了!”


    書童噘著嘴巴倒一杯茶,放在他麵前,“那食人族還給你下毒了呢,那是不是連咱們的茶,你也不喝了?”


    老季“嘿嘿”一笑,“我都上你們廚房偷吃的了,還怕一杯茶?”說著,將那盅茶一飲而盡,辣得隻吐舌頭。


    書童笑道:“你小心些,一會醉得不能說話了,又說我下毒!”


    老季笑道:“說起來,你們廚房裏冷鍋冷灶的,怎的連飯也不在家裏做著吃了麽?”


    書童“嗯”了一聲,暗中給老季遞個眼色,令他不要再問。老季怔了一怔,看那許公子,果然見他臉色忽然低沉,想是忽然觸及什麽傷心之事,老季連忙收了嘴。


    書童忙岔開了話題,“咦,你那隻大香爐呢?怎麽沒抱在身上了?你對咱們就這麽放心?”


    老季笑道:“光天化日之下,諒他們也不敢來搶!”


    “嗯,”書童點點頭,又問道,“你說那香爐裏的東西叫金蒿?這東西哪裏來的?很精貴麽?”


    老季歎口氣,“這東西是挺金貴。不過先前我也就覺得他貴而已,卻不知道它有這般古怪,怎麽這些熱……呃……那個熱……咦,咳咳……”他咳嗽兩聲,“我是說,這些日子……”他一字一頓的整理著口中的話語,卻還是感覺舌頭有些打結。


    書童好奇道:“你怎麽了?”


    老季晃晃腦袋,“怎麽剛剛睡醒,又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這說話……說話也有些說不清楚的感覺……”


    書童笑道:“我剛才還說,你一會要是說不出話,又說我們下毒。”


    老季笑笑,費力的擺擺手,“不……不會說你們下毒的。”


    書童歪著腦袋看他,半晌才道:“你還是沒有長進,每次我提醒你的話,你都沒放到心裏去。”


    老季此時已經感覺渾身酸軟無力,幾乎就要站立不穩,眼裏看著那書童,對方像是忽然分身出好幾個一般。他虛弱的問道:“什……什麽,你提醒什麽,我沒放到心裏的?”


    書童哈哈大笑,“我提醒你,一會說不出話來,又說我們下毒啊。”


    老季腦袋裏“嗡”的一下,“你……你的意思是,你們當真在茶裏給我下了毒?”


    書童笑吟吟的點點頭,“沒錯呀,你總算是領悟了。可惜,又遲了!”


    老季軟軟坐倒在地上,“可是,你們為的什麽呀。”


    書童和那許公子對視一眼,轉回頭來,湊近他耳邊,嬉皮笑臉的說道:“那還用問,當然是為的你香爐子裏的金蒿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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