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秦少奶奶的墳塋中沒有主人,可是隨的物品,卻似乎是一件也沒有少。官差仔細查看過,那裏沒有盜洞,不像是有人進來過。


    那麽,秦少奶奶究竟去了何處?


    案情走到這一步,官府已經一籌莫展。按說要是尋常人家,官府已經當作一起無頭案,草草結案了。


    可是秦家在那小鎮子上,也算頗有些聲望。何況此事既已鬧得沸沸揚揚,官府也不敢敷衍結案。


    其實此事一出,自然便有人說三道四,背地裏都說當年秦少奶奶的離世,其中必有冤情。大家都在等著官府徹查,希望能還那位“秦少奶奶”一個公道。


    這樣一來,秦家人就更是不能罷手。一則為著找尋秦老爺子,令其安身,二來,也為查出真想,好還自家一個清白。於是不惜砸了重金,要求官府將此案徹查到底。


    隻是,日子一天天過去,這案子卻再也沒有下文。


    荀晉講到這裏,暮秋一臉詫異的看著他,問道,“你是秦家的人?”


    荀晉忙道:“不,長白山荀家。”


    暮秋“哦”了一聲,“這麽說,是官府派來的?”


    荀晉又搖頭:“山野之人,與官府並無關係。隻不過,官府老爺與在下祖父向有私交,早些年,祖父也曾助他斷過一些奇案,故而此案發時,他寫信要祖父的主意。祖父雖然甚有興趣,無奈年事已高,不便遠行,便令我走這一趟,看能不能給他們。”


    “哦!”暮秋依然一臉疑慮,“我遠在閩南,這件事情,我並沒有聽過。”


    荀晉歎一口氣,“此事在冀北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但官府怕驚擾人心,還是盡量封鎖了消息。”


    暮秋想了想,忽然卻將臉孔一板,“莫非閣下此行,竟然是懷疑到我們身上,以為是我們做這一行的,將那秦老爺子和秦少奶奶的屍身給帶走了?”


    她一麵說著,冷冰冰哼了一聲,“別說我們沒這個能耐,即便有,這種隻賠不賺的買賣,我們可接不起!”


    荀晉忙道:“您誤會了,在下絕無此意!”


    暮秋冷笑道:“那這可就怪了!這事發生在冀北,我們暮門遠在閩南,我也從未聽說過此事,那閣下找我們暮門何事?”


    荀晉猶豫片刻,“其實我此次前來,是想向暮秋師傅請教,您做這一行多年,是否曾經碰到過這一類型的‘鬼盜墓’、‘鬼背屍’,還有就是,所謂的……?”


    暮秋瞪大眼睛看著荀晉,半晌才道:“本來我以為,你想問的是,我有沒有碰到過傳說中的‘詐屍’,沒想到你問我的卻是一連串我聽都沒聽過的詞兒……”


    “呃……”荀晉尷尬的笑笑,“那麽,暮秋師傅有聽過傳說中的‘詐屍’麽?”


    暮秋搖搖頭,想都沒想,斷然說道:“從來沒有。”


    荀晉又問:“那麽,暮秋師傅的師父,還有您的師兄弟,師姐妹……”


    暮秋快人快語,未等荀晉說完,便極爽快的道:“我沒有師姐妹。我的師兄弟們,沒聽他們說起過,我的師父也沒對我提過這一類事。咱們閩南暮門,那是正經的生意人,做的是與人為善的好事。師父曾經教導我們,雖然我們做的事情有些特殊,但不可語怪力亂神,那是對逝者的大不敬!”


    荀晉連連點頭,滿懷歉意的笑笑,“我明白。隻是……”


    暮秋不耐煩的道:“你有什麽話,盡管問就是了,何必如此吞吞吐吐?”


    荀晉一笑,“其實在下還想請教一事。隻不過,此事關乎貴派的……”


    暮秋見他神情之間又有猶豫,她略作沉吟,忽然笑道:“我明白了。你還是懷疑,這世間其實是有‘行屍走肉’一事的,對吧?所以,你其實是想問,我們做這一行的,究竟是怎麽個操作的?”


    荀晉連忙點頭,“正是這樣!”


    暮秋擺擺手,“關於這個,我不妨告訴你,這事我還真的無可奉告!因為我隻負責送人,具體的操作手法,師父還沒有傳授。您實在真想要知道,我奉勸您,還是回頭去等在下師父。”


    荀晉麵露失望,他笑了一笑,“好吧。隻不過,當時暮陵小師傅對尊師的去向,似乎也並不完全清楚。他隻是將您的情況跟我說了一下,並說你們的師父,此去路途遙遠,苦等無益,不如來尋您。平日裏,您最得尊師器重,平日但有什麽事,師父都會令人問您,所以這一次,多半找您也不會錯,所以我一路來,碰碰運氣。”


    “碰碰運氣?”暮秋一臉冷笑,“你把這叫作‘運氣’?世人撞見我們這種人,都隻說是‘晦氣’,你倒好,反說成是‘運氣’?嘿嘿!”


    荀晉心知她對世人仍有芥蒂,也不便接話。


    暮秋說道:“好了,看在你剛才幫了我,又花了那麽大功夫,給我講了個故事的份上,我也不妨多說幾句。其實,我們幹這一行的規矩,沒你想象的那麽神秘。我們所做的,也隻不過是用些工具,使些手段,如此而已。別人我不清楚,反正我自己就是如此,你不必在這上麵花費功夫。”


    末了,又冷冰冰說道,“還有,對於冀北發生的那件事,我倒覺得,你不可不必糾結於所謂‘詭事’之上,多在‘人事’上下點功夫是正道。常言道:‘人生如夢,生人如魔’,別動不動就把壞事都算在那個世界的頭上,其實這個世界上的人,才真正可怕!”


    “‘人生如夢,生人如魔’?”荀晉好奇道,“這是哪裏來的‘常言’,我怎麽沒聽說過?”


    暮秋咳嗽兩聲,“這是我做這一行久了,自己總結出來的。反正我覺得,老大人們雖然已經沒有了生息,卻於人無害,倒是那些活著的人,才真正叫人防不勝防!”說完,躬下身去,緊了緊剛做好的草鞋,起身就要離開。


    荀晉無奈的笑笑,“其實我找閩南暮門,還有別的事。”


    “哦?”暮秋轉過身來看著他,“你還有何貴幹?倒是說來聽聽!”


    荀晉一笑,“我原想請閩南暮老先生,為我引見一個人。現下看來,多半不必麻煩暮老前輩了!”


    暮秋一怔,“引見一個人?誰啊?”


    荀晉不答,轉而問道:“其實在下有一事頗為不解,那就是,為何湘西那位使大刀的兄弟,始終對暮秋師傅窮追不舍啊?”


    暮秋淡淡笑道:“他們是我同行,多半介意我一介女流來做這個事,壞了他們行內的規矩罷了。”


    荀晉說道:“雖然如此,說開了不就好了?實不必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吧?”


    暮秋道:“閣下不必擔心,理應不會再來了。”


    荀晉又道:“倘若那位兄台,此時恰在向北三十步之外,暮秋師傅可能感知,提前做個防備?”


    暮秋說:“我當然……”話沒說完,隱隱感覺不對,不自禁的往北麵望了一眼,“你的意思是……”


    這時,北邊果然有人幹笑了幾聲,緊接著,有一人大踏步走出。待到近處,果然便是此前圍攻自己那一幹人裏,使大刀的家夥。


    暮秋吃驚道:“怎麽又是你?”


    那人並不搭理暮秋,隻衝荀晉高聲喊道:“喂,你小子是何時知道老季我來到此地的?”


    荀晉笑笑,“故事講到一半處,便知閣下來了!”


    暮秋一怔,整個過程裏,她竟然對這家夥的到來完全沒有知覺。她對著那自稱“老季”的朗聲說道:“我暮秋自知理虧,改日自當登門道歉。隻是兄台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呢?”


    老季“哼”了一聲,“這一趟,我不是衝著你來的!”


    “哦?”暮秋又一怔。


    老季對荀晉說道:“先前我見你多管閑事,心裏便好奇。回去路上,大哥心裏也犯疑,說最近道上事多,讓我過來看看,閣下到底是什麽來頭!”


    暮秋詫異說道:“道上事多?你指的是……”


    老季說道:“你剛才也聽他講的故事了。誰知道,他是不是賊喊捉賊呢?”


    暮秋一驚,“你莫不是懷疑,那些事都是他做的?”


    荀晉笑一笑:“閣下所疑,其實原在情理之中。”


    說著,他轉頭向暮秋說道:“我剛才說,我原本找暮秋師傅,也並不準備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但我執意過來,為的正是此事。”


    暮秋不解,“所為何事?”


    荀晉道:“既然尋尊師不得,我原想拜識一下湘西黃門。原想得暮秋師傅指引,沒想暮秋師傅與那湘西黃門也不相識,正自苦惱,不想這位兄台不請自來,索性便也請他聽聽此事,若是有心,自然會引我得見黃門前輩黃老先生。”


    暮秋說道:“既然如此,二位請便。暮秋有事在身,不再叨擾!”說完,果然抱一抱拳,辭別了荀、季二人,便自己尋那老先生去了。


    老季向荀晉說道:“怎麽樣?要不,跟我老季走一趟,會一會咱們湘西黃門的兄弟?”


    荀晉微笑道:“這倒正是在下本意。隻不過,我想閣下是誤會了。此次拜訪黃老前輩,正是想向他請教一些事,好找到最近接二連三發生的那些詭異之事的幕後之人。”


    老季“嘿嘿”笑道:“這個,你見了我家師父,再說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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