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郭非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的夢。


    夢裏,他經曆了短暫的一生,這一生,隻有二十三歲。


    前麵十六年,他過的十分清晰,記憶十分清楚,甚至連不應該記事的年紀,包括剛出生吃奶的記憶都記的清清楚楚,很詭異。


    而後麵的七年,卻一直昏昏沉沉,除了時間,他什麽都記不起來,如同一個植物人,渾渾噩噩,半生不死。除了有時候聽到那個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動聽聲音之外,什麽都沒有。


    他出生在一個不同尋常的家庭,家裏主業是已經在國內沒落的中醫,醫術是家族傳承,傳子不傳女的那種。


    別看中醫沒有西醫賺錢,但家族世世代代傳承,聽說已經傳了八百多年,從來沒有斷絕過,積累財富的速度再慢,醫術高明的前提下,家產早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了。


    按說他應該是一個含著金鑰匙出世,什麽都不缺的人,可惜,現代社會嘛,人禍的幾率太大,而他還沒出生,就遭了難。


    娘胎裏帶來的先天缺陷,是一輛醉酒駕駛的汽車帶來的,母親車禍沒搶救過來,他也跟著差點一屍兩命。


    八個月多一點點就出生的他,體弱多病都不足以形容,家裏醫術高明,卻也調理不過來。輪流會診後,家族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他虛不受補,隨時都有可能夭折。


    隨後,一個說話聲音十分好聽的老道士上門,說他活不過十歲,注定夭折。


    在家裏的懇求下,老道士留下一張藥方,說可以延續六年性命,隨後飄然而去。


    接著,郭非過上了十分幸福的生活,在其他兄弟必須老老實實背誦湯頭歌,認識草藥,熟悉藥性、氣味的時候,他可以十分開心的去上學,可同學、和小夥伴們一起開心的玩耍。


    而他的身體,越來越強壯,十五歲那年,家裏老爹就給他娶了個媳婦,還養了倆情人。


    在其他同學還在對異性好奇時,他已經完成了男孩到男人的轉變,並且,就在次年,他十六歲生日前,隻是高一學生的他,就當了爹!


    而且,一次就有了四個孩子,一男三女,其中,明媒正娶的老婆,很爭氣的給他生了個兒子,倆情人,無論是雙胞胎還是一胎,全是女兒。


    雖然他知道,父親將他當成了傳宗接代的工具,但他依然沒有什麽意見,最起碼,他失去眼前明亮之前,一直都在其他同學和夥伴們羨慕的眼神中度過。


    他記憶中十分清晰的動聽聲音,在他失去意識之前,過生日時,再次聽到。


    那個聲音說,他今天就要壽終正寢了,他的陽壽,最多也就隻有十六年,他自然不信,十六歲壽終正寢?開什麽玩笑。


    但,小時候偷聽大人談話,他的父親好像也這麽說過,所以,他嘴上不信,其實心中十分恐懼。


    “如果,長生的代價,是永遠的孤獨,你願不願意?”


    “永遠的孤獨是什麽意思?”


    “不能告訴別人你的真正名字,不能讓人確定你還活著的信息,不能和你的親人相認,不能結婚,不能生子,甚至連女人都不能碰,獨自一人流浪在塵世中,活在黑暗裏,這樣的長生,你願意接受嗎?”


    “可我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和三個女兒,而且,我還有三個老婆。”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長生之後,你被他們認出來,確定了你的身份,你就會死。”


    “這樣啊,那我也願意活著!”


    “好!”


    或許,他認為,老道士在說謊,或許是他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長生,不管是什麽原因,總之,他答應了。


    之後,在生日的當天,他好像是死了,周圍嘈雜一片,然後,有哭聲,有說話聲,但他都聽的不是很清楚。


    好像,他還被裝在了一個棺材裏,被埋了?


    然後,他好像又被挖了出來,一路顛簸,騰雲駕霧,之後就一直在一個地方,躺了很長時間。


    無聊的他數著數字,大概計算一下時間,好像每一天,都會有人掰開他的嘴,給他喂什麽東西吃。


    但他沒有了味覺,實在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但每次吃完,他都會感覺精神一振。


    然後,他又會慢慢的感覺到昏昏沉沉的虛弱感,之後就再次吃下東西,再次清醒。


    他數了一下時間,如果沒搞錯的話,他大概這樣不死不活的過了七年,這七年,有個好處是,他的精神越來越旺盛。


    從五年前,他就再也沒有感覺到虛弱過,看樣子,他吃下去的東西,還真的很有效的嘛。


    這七年的時間裏,他有過急躁,有過隨便抓個人傾訴一整天的寂寞,但隨後,他漸漸習慣了這種狀態。


    他甚至還有閑暇想起,傳說中,軍隊裏懲罰犯錯的戰士,會讓他們關小黑屋好幾天,聽網上說,能撐過七天的,都非常非常少見。


    他覺的,他破記錄了,他既沒有變成瘋子,也沒有自殺,當然,他嚐試過自殺,隻是,隻有意識存在的他,怎麽自殺是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總之,沒死成,沒發瘋,沒變成神經病,他悠哉悠哉的過了七年。


    直到突然出現的威壓,然後渾身劇痛,失去掌控七年的身體,他再次感覺到了疼痛。


    七年沒有任何感覺的他,突然感覺到了疼痛,有驚喜,有懷念,但更多的是,淡然。


    劇痛下,他感覺,剛剛感覺到的力氣,全部朝著身體內十三個點匯聚,然後,他還是連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奮力掙紮,全身不斷一次次激發出的力量,卻依然被抽走,但是七年的寂寞,即使是疼痛的感覺,即使意識再不以為然,再平淡的對待,他也絕對不會再次失去。


    他感覺,他掙紮了好久好久,身體內好像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不斷的激發,不斷的被抽走,然後再次激發,再次被抽走。


    十三個點,終於被源源不絕的力量填滿,那十三個點,慢悠悠的在體內遊走,仿佛體內多了十三個火車頭在橫衝直撞,讓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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