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易寒一把推開桌子,猛的站起,心髒都跳到嗓子眼了。


    前一刻還燈火通明的飯廳,此刻卻黯淡無光,陰綠的冷光從窗戶裏鑽進。


    吊燈、柱梁、飯桌上結滿了蛛網,牆角幾隻死掉的老鼠,尾巴斷了,還保持著臨死前猙獰的模樣。


    菜肴早已腐爛變質,傾倒著灑落在桌上,烏黑的湯湯水水發出惡心的臭味,那看不清是羊肉還是人肉的凝固物,冰冷的和餐布死死粘著。


    “哈哈,兄弟,我敬你一杯!”


    一具麵目腐爛生蛆,將花花綠綠腸子纏在腰間當作皮帶的‘屍體’,豪爽的端起一杯已經凝固的血液,推杯換盞,頻頻向自己身邊那具隻剩下小半張臉的屍體勸酒。


    三張桌子上,圍坐聚攏著不少屍體。


    陰綠月光照亮了他們的臉,易寒依稀還看得出來他們都是自己的……遊客!


    “哥哥,你怎麽不喝啊?你不喝,爸爸媽媽又該不高興了,爸爸媽媽不高興,又該燉我了。”


    無頭男屍懷裏的那顆腦袋,此刻遇著空氣,顏色迅速變得暗青,皮膚皺縮著露出布滿黑點的獠牙,尖銳如刀,倒影出大廳的場景,易寒甚至看到了自己那恐懼的臉。


    易寒驚叫一聲,跌跌撞撞的衝出飯廳。


    哪怕白日裏有過一場超自然經曆,但哪有眼前這幕來得瘮人?


    眨眼之間,便好像來到了死者的國度。


    他們,他們怎麽了?


    易寒麵色蒼白,神色無比緊張,那雙本幹淨的雙眸充滿了驚恐,瞳孔縮小再縮小。


    走廊極黑,本鋪著的柔軟地毯,易寒踩在上麵卻感到有些黏鞋,有什麽東西在鞋底與地毯之間拉長、崩斷。


    ‘嗬呀~嗬呀!’


    不知從哪裏灌入的風,將走廊上的吊燈吹得搖搖晃晃,發出刺耳,好似女子哭泣的聲音。


    易寒呼吸急促,腦子亂成一團,直接衝到了客棧門前。


    然而,門卻打不開,似乎被鋼釘死死楔住,澆上鐵水,在易寒的推動下紋絲不動。


    猛的回頭,易寒便隱約看見走廊的地毯上流動、起伏著刺目的鮮紅,還有某種奇特的生物在裏麵遊弋,時而露頭。


    生物的脖子上,掛滿了一顆顆人頭。


    ‘砰!砰!砰!’


    易寒的嗓子眼越來越幹,一股越來越近的恐怖壓迫緊緊抓住了他的心髒,四周極黑,仿佛有一雙雙幽綠眼睛躲在陰影後,舔舐著舌頭,貫著膿血,向易寒而來。


    死亡的陰影,逐漸籠上易寒心頭。


    突然,一股寒流從易寒身體最深處湧出,直上易寒的頭,聚集不散,盤旋不休,股股寒氣如霧傳下,將易寒籠罩在其中。


    易寒猛的平靜下來,恢複了平日裏靜穆的氣質。


    甚至更加深沉。


    就連那恐怖的壓迫感都淡了下來,身上陡然散發出光線,刺傷了那些窺探的眼睛。


    出奇的是,這伸手不見五指,隻能靠三兩縷窗外月光照亮巴掌大區域的客棧大廳,易寒竟然隱隱約約看得出大概。


    繪有《秋舸清嘯圖》的屏風上,那本仰天長嘯,放浪形骸的逸士,此刻目光詭異的看出了屏風,悄悄瞥過易寒。


    那船尾的搖櫓童子,手裏拿的不是船櫓,而是一具屍體。


    一具玩著手機的年輕人屍體。


    瓷盆中栽種的珍珠梅凋萎了,梅花好似白骨花,白得妖異、白得瘮人。


    那張長案上,滿是凝固的鮮血和某些分不清部位的骨頭、內髒,被微黃的素絹包著,就好似紙包魚一般,述說著這裏發生過一場魔鬼的盛宴。


    那光滑的銅鏡之中,沒有半點影響,黑黢黢的,宛若通向地府的深淵。


    也是冷靜下來的易寒才察覺到,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彌漫在整座有間客棧,連空氣都帶上了腥甜。


    “嗯?這股味道不全是血腥味,還有明前龍井,這股酸澀味是……石榴皮?”


    明前龍井,便是在清明節之前采摘的龍井,葉嫩味雋永,放置久了還有股空前清雨後的氣息。


    這明前龍井的味道極淡,在濃鬱血腥味的壓製下幾不可聞,但在此刻,空氣中的各種氣息卻有序不亂的飄入易寒口鼻之中。


    甚至因為打小便和各種茶葉相伴,易寒還分析出了茶葉采摘的時節。


    “石榴皮、龍井茶,難道是茶藥?”


    易寒吐出一口濁氣,一種種細節在腦海裏放大,好似散落在地的珠簾,此刻顆顆串連,光怪陸離的回放著過去的場景——


    “王姐,你這是藥茶吧?”


    飛簷上,晶瑩剔透的鈴兒互相撞擊發出清脆聲音,易寒突然叫停了手裏拿著一疊線裝茶包的王思影。


    王思影停下腳步,驚疑道:“咦,小易,你怎麽知道?”


    易寒哈哈一笑,高深莫測道:“我不單知道這是茶藥,還知道它是石榴茶,味酸澀,可驅蟲、澀腸、止瀉。”


    王思影噗嗤一笑,三十多年的韶華隻給這個女子留下端莊溫柔的氣質,眼睛都會說話,此刻嗔了易寒一眼:“看不出來嘛,你小子還有兩下。這是你大哥寄回來的,說是他親自調配的。”


    “你拿幾包去吧?”


    “不用了不用了,大哥親自調配給王姐你的,我怎麽好橫刀奪愛呢?”


    記憶的閣樓轟然關閉,易寒的目光看向了一樓轉角後,那片漆黑之中。


    那裏,便是王姐的臥室。


    茶藥的味道,便是從那裏傳出。


    “王姐……”


    一想著在餐廳裏的哪些屍體,易寒心情十分複雜,但一咬牙,卻還是衝入了漆黑之中。


    血腥味越來越淡,茶藥的氣息越來越濃,到了臥室門前,兩種迥乎不同的氣息居然詭異的形成了某種平衡。


    深呼一口氣,或許是錯覺,易寒察覺到盤踞在自己腦海之中的那股寒流,似乎減少了一些,神智雖然還算清澈,但已經不像剛才那可以挖掘深層記憶般神異。


    是某種消耗品麽?


    易寒暗忖,眸子中掠過一絲果斷,猛的推開冰冷的門!


    如絲如蠶的灰霧,彌漫著整間臥室,此刻大門打開,好似將其驚醒了似的,全部翻滾劇烈了起來,更是向易寒湧來。


    ‘砰!’


    宛若有一雙無形的手,狠狠將臥室的門摔閉,更是一把將易寒推入了灰霧。


    易寒隻覺渾身一緊,那些灰霧前一刻還想爭先恐後的鑽入易寒體內,下一刻,卻如同遇見大灰狼的小白兔,撲通撲通的向四周躲閃。


    讓易寒身體周圍留下了空白。


    見此,智商得到充值後的易寒似有所悟,試探著的走向灰霧。


    果然,易寒所過之處,灰霧紛紛退縮,不敢靠近。


    也是借此,這王思影臥室的布局映入易寒眼中。


    一座梳妝台靠牆而放,上麵擺著一麵菱花銅鏡和大紅漆雕梅花的首飾盒。


    有瓔珞穿成的的珠簾,垂掛在窗子上,那一邊是木製的架子床,掛著淡紫色的紗帳,整個房間顯得樸素而又不失典雅。


    隻不過,這些帶有古代格調的裝潢,在此刻顯得無比恐怖,每個物件裏,似乎都寄生著千年怨靈,覬覦著麵前這具現代的的血肉。


    突然,易寒的餘光掠過一條深黑色的東西,與灰霧不同的是,這抹深黑並不害怕易寒,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濕漉漉的,詭異的留在原地。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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