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武家,武建國和劉嫂子見到他們很驚訝,也很熱情,劉嫂子對於彩虹和鍾華的印象不錯,忙裏忙外的招待他們。


    武建國也是見過鍾華的,當時就是這個人帶頭給他哥哥捐款的。所以他對於鍾華是很感激的。


    到了夜裏,彩虹看著在油燈下做著針線的劉嫂子。


    現在別說市裏,鎮子也是通了電的,甚至那條件好的農村也有電,可劉嫂子卻在用油燈,想來是日子不怎麽好過。


    “嫂子,不是發了撫恤金嗎?”


    彩虹問著劉嫂子。


    劉嫂子做針線的手停了停,理了理鬢邊的發衝彩虹柔柔的笑了,她本就長的很好看,這一笑,在昏暗的燈光下更是添了一層朦朧的美。


    彩虹歎息,這樣女人別說男人了,就是她看了都動心,如果在後來,她完全可以當大明星,容貌真沒的說,怪不得那些婦女針對她呢,這麽個女人放在周圍,確實不放心,想來打她主意的閑漢應該是不少的。


    “撫恤金發了,可建國還沒有成家,爹媽不在了,我得給他操持,不能讓人家挑理。娶了媳婦,還要生孩子,都得用錢,我怕花了就沒了,所以放起來了,等建國娶媳婦我再拿出來。”


    劉嫂子對彩虹解釋著。她隨即又道:“是不是你不習慣?要是你不喜歡這油燈,那我就不做了,你早點歇著。”


    “不是,不是,我就是覺得這光太暗了,傷眼睛。”


    彩虹急忙擺手。


    “我都習慣了,這些年保國在家的日子少,我年年給他做鞋做衣裳,等他回來讓他捎走。公婆的,建國的,也都是我做的,白天要忙,隻能夜裏做。”


    劉嫂子人溫溫和和,說出話來也溫柔,娶個這樣的媳婦還真是攤著了,可惜武保國英年早逝了。


    “嫂子,今個我們說說心裏話,要是我有啥說的不對的,你別和生氣啊。”


    彩虹先給劉嫂子打預防針。


    聽彩虹這麽說,劉嫂子放下了手裏的活計,把東西放在了筐裏。


    “妹子,嫂子知道你要說啥,說啥生氣,我去部隊要不是碰著你們,我還不知道咋樣呢。保國他的烈士也不一定能成,這都是你們幫的我,我心裏知道好歹。”


    劉嫂子說完,不等彩虹說話又道:“崔大哥是個好人,為了幫我們,他自己都不能在部隊待了,都是我拖累了他。”


    劉嫂子說到這裏眼眶紅了。


    “嫂子你可別這麽說,這事不怪你,真的。”


    彩虹急忙安慰她,怕劉嫂子多想。


    “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崔大哥被我拖累還來看我們,還一心想著我們。我知道,他想幫我們,說要帶我們去廣州,可咋去?先不說我公公婆婆男人都在這裏,不能讓他們過年過節周年沒個拜的人。就說我,我已經連累崔大哥了,要是我跟著去,別人還不一定要咋說呢,到時候沒的也成了有的,崔大哥的名聲就完了,我不能那樣,我不能害他。”


    劉嫂子猜出了彩虹他們來的用意,應該不是單純的來看他們,應該是來勸他們的。


    “妹子,你們的好心嫂子領了,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們好,可我真的不能跟著你們去,要是可以,讓建國跟著你們去吧。”


    劉嫂子心裏其實想讓小叔子去,崔教官他們的人品她信得過,說不定小叔子肯定出去就能有出息了,可她不行。


    彩虹大概明白劉嫂子的想法。


    “嫂子,其實你想錯了。”


    彩虹這句話一出,劉嫂子看向她,自己怎麽錯了呢?


    “咱們說說你的顧慮,一是逢年過節還有周年沒人拜祭家人。其實這個簡單,想拜祭,隨時可以坐車回來拜祭,這不是難事。再說,隻要心裏有,心裏記著,在那裏拜祭不都一樣,這個祭拜看的不就是心嗎?”


    彩虹的聲音不大,她雖然是反駁劉嫂子的話,但也是和劉嫂子交心講道理。


    “可這坐車要錢,來來回回要不少的錢。”


    劉嫂子又說著。


    “錢這方麵嫂子可以放心,嫂子去了那邊肯定不能閑著,得幹活,幹活就有工錢,車錢肯定是有的。”


    彩虹也知道很多人是心疼路費的。


    劉嫂子沒再說話。


    “這第二點嫂子是怕連累崔叔,覺得已經害了他,再去廣州,怕人說閑話。可嫂子,身正不怕影子歪,隻要心正,就不怕人家說啥,再說崔叔並沒有覺得你連累了他,崔叔已經離開了部隊,若是你覺得連累了他,那就更應該去了。”


    彩虹這話讓劉嫂子詫異的看著彩虹,不應該是遠離自己嗎?怎麽更應該去了呢?


    “嫂子,你想想,崔叔和我們幫了你們,是為了什麽?一是為了感情和道義,二也是為了讓你們在以後的日子裏越過越好,可嫂子,你們現在的日子好過嗎?”


    彩虹問著劉嫂子。


    劉嫂子沒吭聲,她想說很好,可那是違心的,崔教官離開這幾天,她出去別人對她更加指指點點,她心裏不是難受,可難受又能怎樣?


    她已經要求自己盡量不出門了,把自己關在家裏,可還是有閑漢在她家裏門口轉悠,那些人不去怪這些閑漢,反而說她招風,長成這個樣子是她的錯嗎?


    她從來沒有勾、搭過任何一個人,為了避險她基本不和男的說話,就是碰到也低著頭走,有時候男的和她打招呼,她也盡量隻對人家點點頭,就是怕別人說什麽。可那些女人卻說她勾、搭她們家的老爺們了,什麽都怪在她身上,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小叔子護著她,別人又說她和小叔子有首尾,有時候那流言真的像一把刀一刀刀砍在她的心裏,可她無法阻止,隻能承受。


    可日子再不好過,她也得熬,熬到小叔子成家,到時候如果弟媳婦不願意和她處,她可以離開,隻要小叔子成了家,她也就對得起公婆和男人了。至於她,她不會再嫁的。


    “嫂子在這個地方沒有個好名聲,要給建國說門親可難,當然了,不好的肯定能找到,好的可就不好說了。即便有那不錯的嫁過來,萬一要是聽了閑話,妯娌不和,到那個時候是不是要分家?我知道嫂子人好,覺得分了也好,不用連累小叔子和弟媳婦,可嫂子想過沒有,建國他能幹嗎?他能放心的下嫂子?就算真的分了,對唯一的寡、嫂他都不管不問,別人該怎麽說他?他心裏能過得去?”


    彩虹繼續問著。


    劉嫂子張張嘴,反駁的話卻說不出來,彩虹什麽都考慮到了。


    “其實不管是誰都是希望嫂子和建國將來能過好日子,這樣不管是活著的人還是失去的人都能放心。我們為啥非讓嫂子和建國去呢?就是不放心,你說你們在這個地方受氣,過不好日子,崔叔他心裏能好受?那時候我們做的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嫂子也應該知道這門前是非太多,建國不可能日日都守在家裏,萬一有那膽大包天的喝多闖進來那時候是個什麽後果?我知道嫂子是個烈性的,肯定是不從的,到時候以死明誌?若是被欺負了,建國會怎樣?他怕是會殺人,到時候後果又會是怎樣?”


    彩虹一聲聲的問著,她並不是嚇唬劉嫂子,而是這事真有可能發生,萬一真有那喝多的閑漢半夜翻牆進來,就算沒有得手,那話傳出去,劉嫂子也沒法做人了。


    武建國要是知道,肯定會替嫂子出氣,萬一和人動起了手,什麽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是,劉嫂子是烈士遺屬是受保護,可很多人根本就不懂,劉嫂子被人欺負是遲早的事兒。


    劉嫂子眼神很暗,彩虹說的她不能否認,確實是可能發生的事兒。她想起前天晚上武建國出去幹活回來的晚,她聽到大門口有動靜,她就出去了,結果一聽不是大門傳來的聲音,是牆那邊。她心裏就一突,急忙喊了一聲建國,又說了兩句話,讓對方以為武建國在家,然後外麵就沒動靜了,也幸好沒過多久建國回來了,可當時她嚇到了,如果她不那麽喊,真怕是誰跳牆進來。這事她又不敢和建國說,怕建國更擔心。


    還有,她前段時候出門有個男的跟在她身後,到了她家門口,還伸手拉她,嘴裏說不三不四的話。她罵對方,讓他趕緊走,對方還說讓她別裝了,說早就聽說她勾、搭男人什麽的,還把男人領回家住,說別的男人睡她也是睡,他也是睡,氣的她把買菜的籃子砸在了對方的身上。


    這事她也不敢和武建國說,怕武建國找人去拚命。


    這樣的事兒以後肯定還會有,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頭,她不知道。她的心裏沒有任何的希望。


    “嫂子,這種情況可以杜絕,明明可以不過這樣的日子,嫂子為什麽要拒絕呢?建國他跟著華哥,跟著我們幹,我們肯定不會虧了他,賺了錢在那邊買個房子,娶個媳婦,多好。”


    彩虹看劉嫂子要說話,她阻止了劉嫂子:“嫂子別說什麽隻讓建國跟著去,你不去,建國肯定不會去的,我們也不能放心啊。到那邊誰也不知道這邊的事,沒人再會說嫂子的閑話。嫂子幫著做做飯,收拾收拾,建國不用擔心你,沒有了後顧之憂,也可以好好的幹了。他娶了媳婦,你們還能生活在一塊,就算不在一起住,也可以經常看看,也不用聽閑話,等建國有孩子,嫂子也可以幫忙看孩子,這樣不好嗎?”


    彩虹說完觀察劉嫂子,發現劉嫂子有些動心。


    “嫂子,我們不敢保證說那邊一定比這邊好,但我能保證我們都會真心的把嫂子當成自己家的人。嫂子要是擔心怕崔叔怕有人說閑話,崔叔其實在廣州的日子不多,他經常和我們一起搬貨,崔叔說他可以不回廣州的。”


    彩虹又繼續說著。


    “不、不,可別因為我不讓崔哥回去,他是好人,我是怕他因為我壞了名聲。”


    劉嫂子急忙搖頭。


    “嫂子,崔叔他是真的想幫幫你們,他從來沒說過因為你壞了他的名聲,你要是因為怕別人的閑話,而拒絕了,這才是真的傷了他的心呢。”


    彩虹說完握住了劉嫂子的手。


    “你們都是好人,我、我、妹子,你讓我再想想行不?”


    劉嫂子差點脫口說跟著去了,她是真心心動了,可最終她還是沒說出口,要離開,這是大事,她必須得慎重。


    離開了這個城市,她的娘家也不能常回了,她有些不太放心爹媽,可是爹媽有大哥和弟弟養活,爹媽雖然對她還行,可大哥和弟媳婦卻有些嫌棄她,上次她要去部隊,想回娘家得到一些支持,結果……


    還有武家這邊,也沒啥親戚,能雪中送炭的真沒有,現在又因為名聲怕連累不和他們來往。


    想想,這個地方其實真沒啥留戀的,但還是要和建國商量商量。


    彩虹並沒有逼迫,她覺得到這種層度已經不錯了,如果到頭來劉嫂子還是不肯去,那她也盡力了。


    油燈熄滅,屋裏陷入了黑暗,彩虹的呼吸慢慢平穩,而劉嫂子卻毫無睡意,她在想彩虹的話。


    第二天彩虹起來,看到劉嫂子的眼睛有些腫,應該是哭過,不過精神還好。


    吃了早飯,彩虹和鍾華還有崔教官三個人在院子裏,留了劉嫂子和武建國在屋裏說話,沒一會兒武建國就衝了出來,叫道:“太好了,崔叔,華哥,我嫂子答應了,說和你們一塊去廣州,這下終於要離開這個破地方了。”


    武建國年輕的臉上興奮掩都掩飾不住,對於這個地方原來他是有感情的,但這兩年發生太多的事兒,感情都被磨滅了。


    看著小叔子像個大孩子,看著他陽光下那閃光的臉劉嫂子的眼睛又紅了,她沒有做錯這個決定。但願以後小叔子臉上都是這樣的笑容,而不是憤怒和被壓抑的成長。


    還有崔大哥,鍾華和彩虹,他們這些好人,但願他們以後也都快樂,健康。


    彩虹不知道劉嫂子心裏正在祝福他們,她和鍾華相互看了一眼,露出微笑,然後看向了崔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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