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一直在傾聽,看著娟兒哭花的臉,她的心一陣顫抖。


    她並沒有因為娟兒淪入風塵看不起娟兒,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和自己的不得已。


    娟兒又何嚐想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剛到這個城市的時候,她又何嚐不是天真爛漫,對生活充滿了期待呢?


    是生活把她變成了這個樣子!


    之所以會走這一步,也許是因為娟兒知道,家裏賣了糧食,借了錢,她即便回去,也無法幫助家裏改善。


    所以她留下,她想賺錢,一個外地來的打工妹,沒有背景,沒有文化,沒有特長,她能做什麽?


    彩虹不知道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娟兒是如何的痛苦,可她卻在娟兒笑著說她淪入風塵的時候看到了娟兒的哀傷。


    娟兒連家都不敢回,是不是在娟兒的心底她以為自己是肮髒的,是低下的,她是瞧不起她自己的,所以她才不回去,怕給家裏丟人。


    可娟兒一個人在異鄉的這份痛苦,誰又能體會呢?


    從那以後,彩虹經常會見到娟兒,她挽著不同的男人來商場買各樣的東西。相同的是第二天她卻會回來退掉,唯獨不退彩虹櫃台的。


    彩虹聽別的櫃台的人說起娟兒都很不屑,在背後會辱罵娟兒,她替娟兒辯解過,可換來的人別人看她那輕蔑的眼神,從而孤立她,都不搭理她。


    彩虹不是不難過,可她知道,娟兒隻是想退了錢給家裏,讓父母過上好日子。


    彩虹也說會幫娟兒退,可娟兒笑著說,她現在不是用不起這些,隻是想多攢一些錢給父母,讓父母生前不用為錢操心。


    給些錢給弟弟,這樣弟媳婦看在她給錢的麵子上,會對父母好。


    再加上她並不想用這些錢來滿足她的生活,她不願意讓自己墮落在這樣的紙醉金迷裏,所以每次她找人買完,她都會退掉,隻留下生活必須,但對於彩虹,她始終有那份感激之心,所以她不退彩虹櫃台的。


    彩虹深深的歎息了一聲,摸了摸窗戶的玻璃,那觸感讓她的指尖平添一份涼意。


    如果現在手裏有一杯酒,她一定會一飲而盡。


    她又想起她要離開廣州的時候,娟兒給她送行,兩個人在娟兒租的小屋內,吃著火鍋,喝著啤酒。


    她記得娟兒說讓她長點心,別什麽都想著家裏,要學會替自己打算。


    她笑,她說:娟兒,你還不是一樣,什麽都給了家裏,讓家裏人過上了好日子,而你自己卻縮在這個幾平米的小屋裏,不敢回去。


    娟兒卻哭了,她說不一樣。她說她的家人對她是好的,父母從來沒有把她當成賺錢的機器,每次她打電話回去,爹媽總是說,閨女:回來吧,不會生孩兒也沒事,他們會給她找個好人家,不行就抱一個。


    她的爹媽說知道她在外麵吃苦,過的不容易,讓她對自己好點,別賺了錢不舍得花,都給家裏,家裏的錢夠用了。


    她還告訴彩虹,村裏有人說她能賺這麽多錢,肯定是在外麵做了壞事,說她說的很難聽。


    她的爹媽和兄弟聽到後拎著鋤頭打到說她壞話的人家去,給她出氣。還說:就算閨女在外麵做了什麽,可他們的閨女不傷天不害理,沒有抱著人家的孩子跳井,憑什麽要這樣辱罵她?


    就算他們的閨女做了有辱門風的事兒,那也是他們家的事兒,輪不著別人說。那是他們的閨女,不管什麽時候閨女回來,他們就不會嫌棄。


    還放話,誰再在背後說他們的閨女壞話,他們就和人拚命。


    看著娟兒流著眼淚說著那一切,彩虹哭了,她羨慕娟兒有那樣的父母親人,那樣維護自己的閨女。可最後呢,她還是不改自己,繼續卑微的為家裏付出著。


    真傻啊。


    彩虹摸摸臉,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濕了,她以為她已經夠強大了,沒想到,想起過往,她還會流淚。


    林彩萍後來來廣州,彩虹還把娟兒的電話給過彩萍,娟兒幫了彩萍不少,彩萍的那些事兒,都是娟兒告訴她的。她也提醒過彩虹,讓彩虹不要對彩萍太好,顯然是娟兒知道了彩萍的為人,可惜彩虹沒有聽。


    她和娟兒一直有聯係,可以說娟兒是彩虹上輩子為數不多的真朋友,一直到她被那個惡魔盯住,到死那段時間,沒有和娟兒再聯係過。


    不過她到死的那刻,娟兒卻過的並不好,娟兒說她隻談錢,不談情,後來更是離開了那個場合,可即便如此,娟兒也遇到過太多太多的事兒,有一次甚至差點被一個社會上的人從十八樓扔下去。


    後來娟兒壞了身體,很多病痛,又沒有男人,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著,心裏的苦,無人去說。


    小娟兒,我的妹妹,還有十年,你會來這個城市,你放心,我一定會在你被那個車間主任欺負的之前找到你,我不會再讓你落到上輩子那樣的命運,有家回不得。


    還有那個車間主任。


    彩虹的眼內閃過戾氣,上輩子她軟弱無能,這輩子,她不會放過這個主任,不會再讓他禍害無辜的少女。


    彩虹轉身回到了牀邊,輕輕的坐了下來,也許是有了決定,她的心境輕鬆了很多。


    重生也是好的,彩虹揚起嘴角,改變的不止是自己的命運,還有別人的。


    夜悄悄過去,等早上彩虹洗漱完畢,穿好衣裳,在房間裏等了會兒,也沒人來敲她的門,她打開了門,想去看看鍾華醒了沒。


    這一開門嚇了他一跳,鍾華就那樣筆直的站在門外。


    “你怎麽站這裏?為啥不喊我啊?”


    彩虹並沒有聽到鍾華過來的腳步聲,也不知道鍾華在門口,這人咋不敲門呢?


    “怕你沒休息好,想讓你多睡會。睡好了?”


    鍾華的眼神比先前又柔和了兩分,原來那種探究的目光也消失了。


    彩虹能清晰的感覺到鍾華的變化,她不知道為什麽睡了一夜,鍾華好像放下很多,不過這樣是好事。


    “睡好了,咱們去吃早點?”


    彩虹的臉上浮起微笑,這笑容暈染到眼底,讓人的心情也跟著愉快起來。


    “好。”


    鍾華覺得他想的是對的,有時候不必探究那麽多,隻要她對你沒有惡意,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他,不也有很多事兒沒有和彩虹說嗎?


    所以人和人之間,多點理解和包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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