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少楠沒有急著應聲,而是轉頭看向窗外,突如其來的心痛讓他無所適從。


    暖暖的陽光從外麵斜射進來,微微的涼風穿窗而過,讓人倍感愜意。


    可是呆在這裏一時是清靜,要是呆一輩子呢?甚至是不能開窗,悶不透風的過一輩子!


    誰會無怨無悔的陪伴她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中走下去?


    不能見風也就罷了,要是也不能生育呢?再好的男人,麵對著‘無後為大’的罪名和指責,又有誰能坦然受之?


    就算能夠生育,可就憑她那副外弱內虛的小身板兒?別孩子生下來了,她的小命也被搭進去了!


    竹少楠越想越是後悔——後悔自己當時怎麽就會說出那樣的話,還偏偏被她給聽到!


    她已經那樣可憐了,自己不夠同情和憐惜她也就罷了,竟然、竟然還在往她的傷口上撒鹽!


    他還是人麽?


    竹少楠騰的站起身來,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爺?爺您要去哪兒?您慢點兒,別磕著1


    竹少楠語氣急切,頭也不回的道:


    “我要去蒼國,現在,馬上1


    他想去撕毀那張和離書,他想去陪著那個孤獨的人,他想去真誠的向她道個歉……他想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一時間千頭萬緒,全都擰為了一個念頭——


    他想到她的身邊去!


    小豆子聽的目瞪口呆,感覺自己真是越來越無法理解自家的主子了,這樣反反複複,出爾反爾……有意思麽?


    快馬加鞭回到蒼國,沒想到迎接他們的,卻依舊是閉門羹。


    蒼漠的幹兒子蒼原出麵接待了他們,板著一張債主臉,語氣生硬的問道:


    “你們還來幹什麽?”


    負責轉達他的意思的人還沒說完,竹少楠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雪兒呢,我要見她!我有事要找她,非要當著她的麵才能做的那種1


    蒼原的回答是:“做夢。”


    “我求你了1見對方絲毫沒有鬆動的意思,竹少楠咬咬牙,把心一橫,撩起衣擺在他的麵前跪下道:


    “我求求你,讓我見她一麵,就一麵,好麽1


    “主子1小豆子驚叫,上前就要扶他起來,卻被自家主子一把推開,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腳跟。


    蒼原居高臨下的睥睨著他,用他所能聽懂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道:


    “覆水難收,你且好自為之吧。”


    說完,便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行彪形大漢虎視眈眈的望著他們,禁止他們越雷池一步。


    夏國大皇子跪在地上,平生第一次對著爹娘以外的人下跪,也是平生第一次求人,更是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無禮的拒絕。


    可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愈發內疚。


    “主子,”小豆子擔心的爬過來,小心問道:“主子您沒事吧?”


    竹少楠慢慢的站起身來,突然疾步朝著外麵走去,未等那些大漢反應過來,就聽他用雙手卷成喇叭狀放在嘴邊竭力的大喊道:


    “雪兒!對不起!我知道我做錯了!我不求你的原諒,隻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雪兒1


    沒有人回應,四周隻有被驚動後跑出看熱鬧的人。


    竹少楠接連喊了好幾遍才在隨後趕出的大漢的驅逐下心不甘情不願的離去,但是也就此下定決心,決定非要想出一個辦法來重新打動葉初雪的心,讓她重新接受自己才行。


    待他離開後,坐在帳篷內的女子才輕輕的開口道:


    “好……”


    再次回到夏國後,竹少楠才發現,有些事想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難上加難。


    寫情書?他的字太難看,有礙觀瞻。


    畫畫?小烏龜什麽的他還是很在行的。


    彈琴?這個他會,就是弦太細,動不動就斷。


    思來想去,想打動人家的心紅紅火火,自己的技能卻是恍恍惚惚。


    竹少楠就不服氣了——人家一個弱女子都能才高八鬥,他憑什麽就隻會吃喝玩樂,不務正業?


    不會?可以學啊?沒有誰是一生下來就什麽都會的吧?


    可是,學什麽比較好呢……


    竹少楠摸著下巴,驀地想起自己曾在葉初雪的帳篷內看過的畫——那些畫都是人物畫,當時還不覺得怎樣,如今想起來,才驚覺其中的深意——


    因為不能出門,所以肯定也沒見過什麽景色,能畫的,自然就隻有人物了。


    竹少楠靈機一動,決定——就學畫畫!將自己去過的、所有漂亮的地方都畫下來,拿去給她看!


    她不是不能出門麽?沒關係,那他就把整個世間都搬進她的帳篷裏去!


    說幹就幹,竹少楠請來最好的畫師,開始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專心的學習畫畫。


    畫畫其實並不難,難的是‘像’,更難的是超越了‘像’的層次,具備了獨屬於自己的意境與含義。


    竹少楠要求不高,隻要‘像’就行了,當然,要是能讓人身臨其境,更是再好不過。


    於是接下來的一年半時間裏,竹少楠都在廢寢忘食的學習畫畫,據宮人傳,大皇子房間裏作廢的畫紙,都是一車一車的往外運,被顏料染紅的水更是一缸一缸的往外抬。


    大皇子也就此人間蒸發了似的,除卻偶爾幾次出門解手外,幾乎不曾踏出自己的房門半步。


    於是一年半之後,大皇子終於順利出師。


    可是那些去過的地方,他隻是有些記憶,並不能精準的描繪下來,而且,他去過的地方也不算太多,還有太多美好的景色等待觀賞與探索。


    竹少楠便因此而下了第二個決定——出遊。


    他這次出遊可不是為了玩的,而是尋找更多美麗的山山水水,並將之畫下,送去給他的心上人。


    於是接下來的一年半,一副接連一副署名為‘竹少楠’的畫作,便送入了二公主殿下的帳篷之中。


    他人是不受歡迎,可這些傾注了他所有心血與情意的畫作,卻極易打動人心,讓聽聞是他送來原本打算直接拿去燒掉的蒼原都暗暗驚歎——驚歎這個紈絝子還有這手藝,不忍燒毀之下,隻得送去給了妹妹。


    葉初雪將自己的作品撤下,全部換成他的作品,每日都站在這些畫作麵前,一看就是一整天。


    畫上的線條也由一開始的不甚熟練,到後來的行雲流水、遊刃有餘。


    畫上的景色亦是越來越美。


    帳篷很大,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它的大卻再無法容納得了一個人全部的情意與心血。


    直到有一天,侍女們送來一副寬兩米、長十米有餘的巨大畫卷。


    畫卷徐徐的在葉初雪期待的目光下展開,大焱的皇宮便栩栩如生的展現在了她的麵前,皇宮的大門前,還站了幾個清晰的人影,仔細一瞧,竟分別是她的父皇、母後、哥哥。


    而這幅畫的名字就叫做:思念。


    她思念著她的親人,而為她畫下這幅畫的人,則在思念著她。


    葉初雪探出指尖,小心的隔空描摹畫中人的輪廓,淚水漸漸模糊了眼眶。


    將這副畫從頭看到尾,才發現在落款處,還有一行不易察覺的小字:


    別哭,我會陪著你,由生到死。


    她用力的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將即將湧出的眼淚困在眼眶之中,啞聲對著一旁的侍女道:


    “去告訴哥哥,讓他……回來吧。”


    侍女連忙領命離去。


    誰知,本以為還在各處觀景,隻派了手下前來送畫的人,卻在她鬆口不久,撩開帳簾,緩緩來到了她的麵前。


    麵對著她吃驚的目光,對麵一掃浮華之氣,變得沉穩而凝練的男人笑得十分得意與孩子氣,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被這幅畫打動的。雪兒,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改過的機會。”


    其實她應該感謝他的才對礙…是他讓自己看到了許多從未見過的風景。


    她最喜愛的除了眼前的這副之外,還有一副叫做‘風’的畫,那上麵枝搖葉動,微涼的風幾乎要透過紙張撲到她的臉上了。


    不能見風,可是獨屬於她的風,她已經找到了。


    葉初雪抿唇,用力將翹起的嘴角壓下,故作懷疑的問道:“那以後……”


    竹少楠上前幾步,將日思夜想的人兒不容遲疑的緊緊擁在懷中,在她耳邊歎息似的道:


    “以後我會好好的守著你,哪裏也不去了。”


    見過世間最美麗的風景,才發覺,終抵不過她清淺的一抹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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